“您可别小看我，我的情报来源可多呢！”小敏说，“我那些闺蜜，还有她们的家人，朋友！对了，还有我们的逃离巫夏海同盟的全体盟友呢！就算您只是好奇，只要您想知道咒世塔和华莲伞盖的关系，我们就去打听！”
“别别别！”叶峻忙不迭阻止她，“你们可千万别出去打听，我就是一时兴起，随口问一句。你们别折腾，不值当的！叫翳千圣的耳目发现了，还不把你们这‘同盟’一锅端了？”
“是吗？”小敏显得很失望，“那您分派我做点儿别的。”
“你什么也不用做，赶紧回去吧，万一让孽尘撞见就坏了。”
“可是，炽云尊……”
“对了，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真的？”小敏惊喜地跪直身子，一个头又磕在床上，“请炽云尊只管吩咐。”
“请你回去告诉小风别乱来，交代你们的盟友——全体盟友，要大家稳住。在赦生仪式前别做任何事，我们要风平浪静，要完全不动声色，懂吗？”
“懂！”小敏抬起脸来，用力点点头。“然后呢，炽云尊？我们什么时候逃出巫夏海？有没有行动暗号？”
“我们就在赦生仪式上行动。暗号嘛——”叶峻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像样的口号，“就叫‘开黑’吧。”
“啊？”小敏的表情告诉叶峻：这也叫暗号？
叶峻清清嗓子，“总之，听到我说‘开黑’，你们就立马原地结护体结界罩住自己。不会结护体结界的人要事先跟会的人待在一起，到时候彼此照应。你这三天可以把这事跟大家交待一下，但别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就这样？”小敏用表情告诉叶峻：这行动方案未免太简单粗暴，不靠谱了。
“开黑”这种暗号确实不大严肃，不过能解决问题就行了。
三天后在赦生仪式上真闹起来，叶峻可不指望这帮过家家似的“盟友”能起什么作用，只希望他们能保护好自己，别伤着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他假装没看见小敏嫌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撒谎：“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我到时候再告诉你们，免得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
“我就说！”小敏高兴地拍了下手，“好的，我知道了！”
“行了，那就这样，你赶紧回去吧。跟小风和大家说。”叶峻挤出笑容，只想请这小姑娘离开，自己好琢磨对策。
小敏点点头，下了床。
“对了，小敏。”叶峻又叫住了她。
“炽云尊，您还有什么吩咐？”小敏回过头。
“我刚才注意到你的眼睛——”
“啊！”小敏用手捂了下眼睛，“我……我哥不在之后，云翳咒果然在慢慢失效！”
“是因为有你哥的咒术，孽尘才没发现你的……不对，你姓‘煞芒’吧，她只要看你的姓氏就知道你能……”
“不，炽云尊！”小敏泫然欲泣打断叶峻，“我不姓‘煞芒’，姓‘鸠舍’。”
“这不对啊。”煞芒分支的眼部特征是隐形基因，只有父母双方都是煞芒分支的血脉，儿女才会有这样的眼睛，才会有在远离现场的地方也能听到别人的对话的能力。
小敏笑了一下，笑得像一株马上就要凋谢的鸢尾。“我不是鸠舍家的亲生孩子，跟我哥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在翳尊清洗煞芒分支的时候被鸠舍家冒死藏匿下来的婴儿，所以……”
她没把话说完，又爬上床来跪在叶峻跟前，低下头看着叶峻。
几秒钟后，她头顶梳得溜光水滑的黑发中冒出了两根二十厘米长的纤细触须，触角前端的突起就像两滴垂坠在松针尖儿上的雨滴一样轻轻摇颤着，是紫罗兰色的。跟她的眼睛一样。
果然，这是煞芒分支除眼睛之外的第二特征——棍棒状触须。
姓“煞芒”的人可以在相隔很远的距离下听到别人说话，靠的就是这蝴蝶触须似的身体结构。
“上次魔神大战中，煞芒分支跟随殁尊攻打空行慧海外围的十方降魔天火壁，伤亡极为惨重，没剩下几个人。跟随翳尊的人则被派去迎战龙渊岛大军的中锋，在孤鸣血原上全军覆没。”小敏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这我知道。我在九节岭打到一半就接到了煞芒分支战败的消息，只是不知道空行慧海那边的……”
“跟孤鸣血原一样，去攻打空行慧海的煞芒分支也几乎死绝了！”小敏咬着牙说，“翳尊护住巫夏海之后又发现煞芒分支里出了跟圣光岩暗通款曲的叛徒，所以在巫夏海和各处的据点内展开了大清洗。”
“大清洗？！”叶峻吃了一惊。
“翳尊下令处死所有煞芒分支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以儆效尤！”小敏说。
看着泪流满面的小敏，叶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对翳千圣的残暴和冷酷的认知，不是来到巫夏海才有的，早在齐纳界，在睡梦中看到索亚·戈兰在马成斌喉咙里磨牙的时候就有了。还有八目山上，被他砍落在雪地上那只触目惊心的孩子的小手！
之后他见识了粗残、下流的温家旭，见识了落日瀚海神殿里用来驱动开阳幻炉的香末惨无人道的制作过程。
在天狼峡看到的、在迦什利湖上看到的、在咒世塔里看到的一切，无非只是一次又一次继续坐实血獠·翳千圣毒夫、暴徒的本性而已，没什么新鲜的。
即便不再新鲜了，每次看到、听到翳千圣的所作所为，叶峻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
这些残暴的行径永远让他感到怒不可遏，又心如刀绞。
为什么翳千圣能对人命无视到这种程度？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一丝半点儿良知？
叶峻又怒又痛，半晌说不出话。
小敏继续说：“当时我出生才六个星期，还是个小婴儿。鸠舍家的爸爸妈妈跟我的亲生父母是好朋友，他们不忍心看到我这么小就被处死，所以偷偷把我藏了起来。这些年，我一直是靠我哥的云翳咒掩藏特征，才能活到现在。”
“别的据点肯定也还有像你一样被好心人藏起来的煞芒分支。”至少叶峻心里这么希望。
小敏摇摇头，把头顶的触须缩了回去。“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生在巫夏海，长在巫夏海，从没出过华莲伞盖，不知道别处的情况。不过在巫夏海，我是煞芒分支唯一的幸存者了。”
叶峻无言以对。
“我听人说……”小敏笑得很苦涩，“我有这种能力，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听各式各样的人说话。我想知道翳尊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我们都是血獠一脉啊！可是……”
“你听到那些人说什么了？”
“他们说煞芒分支是因为有远程窃听的能力才被清洗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殁尊在位时就十分疏远煞芒分支，似乎对他们这支的特殊能力既心存疑虑，又有所忌惮，就像他十分疏远荧煌·炽云曜一样。
炽云曜本就无心权位，对血獠·殁宏悟的刻意疏远毫不在意。无奈他是荧煌·御冥焰唯一的子嗣，一出生就注定会坐上火厉波旬的位子，所以少不得隔三差五就得去殁宏悟跟前晃悠一圈。
碍着御冥焰的面子，殁宏悟虽然忌讳炽云曜的修弥轮，可场面上从来没给过炽云曜难堪。
不过，炽云曜可是个“天授之轮”，殁宏悟对他的厌恶，也许连御冥焰都没有觉察出来，在他眼前却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他们说殁尊一直忌讳我们煞芒分支的能力，早就想除掉我们，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小敏继续说，“所以跟神族开战的时候，他在空行慧海和孤鸣血原这两条战线上都把我们推到了最前面，让我们迎战神族最凶悍的铁骑。”
“当时煞芒分支面对的的确都是最难啃的骨头。”叶峻说。
“虽然是这样，可再怎么说，殁尊也还只是让我们去送死，没有亲自对我们下手。到了翳尊这儿，是直接上手把我们赶尽杀绝啊！这叫我怎么看？怎么想？我怎么可能跟着这样对待煞芒分支的人！炽云尊，您一定要带我们一起离开巫夏海啊！”小敏流着泪，两手用力捏了捏叶峻的肩膀，“请您一定要带我们走！”
叶峻想了几秒钟，点点头，“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我绝不会抛下你们。”
“多谢炽云尊！”小敏磕下第三个头，然后跳下床去准备离开。
叶峻突然想起还有个事情忘了问，“啊，小敏。”
“您还有事？”小敏慌里慌张又折了回来。
叶峻有点不好意思，“私事，私事，别紧张。只是个私事。”
“什么事？您说。”小敏直眉瞪眼看着叶峻。
“呃……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我刚来巫夏海那会儿，你怎么一见我就脸红？”实际上直到刚才爬到床上来之后，她也还动不动就脸红，直到情绪激动起来才敢直视叶峻。
“啊？”一听这问题，她顿时又满脸通红，别开视线了。
“我来这儿之后昏睡了好些日子，小风告诉我，我昏迷的时候是它和你轮班守着我。是不是我昏昏沉沉的时候对你做过什么讨厌的事？”叶峻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如果是，那我给你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