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忙，你慢慢想好了。具体还有多少事情要做、怎么做，等你决定了我们再来一件件捋。”
“行。”翳千圣点点头。
“不过有一点我要再次重申——”叶峻直视翳千圣，“我觉得跟神族开战只是重蹈覆辙，让孤鸣血原上的幸存者接着去送死。只要消除了魔神两族谈判的主要障碍，只要大家能真心实意坐下来谈，魔神两族和凡族，大家都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结果。”
“嗯——”翳千圣哼着若有所思的鼻音，“曜，你这套听起来真的不错，做起来似乎也可以操作。”
“所以请你——”
“听我说完。”
“好，你说。”
“我承认你的建议很有吸引力。”翳千圣说，“不过，事无绝对。我们要杀的是空神，要算计的是混沌神，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两步走’只要任何一个环节上出点岔子，事情就会完全失控？”
“计划终究是纸上谈兵，一旦付诸行动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计划外’状况。”
“所以？”
“所以如果翳尊你想要我保证我的‘两步走’万无一失，那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一种计划能确保万无一失。”
“哪种？”
“永远不付诸行动的那种。”叶峻说。
“好吧。”翳千圣笑着叹了口气，“如果计划失败，我们要面对的最坏结果是什么？我想听听你的预测，这不算过分吧？”
“我没法预测最坏的结果。”叶峻实话实说，“如果我们搞砸了，事态可能会像坐上通往无底深渊的滑梯一样一路滑下去，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你可真老实。”翳千圣笑着喝了口酒，“杀不掉玉释·颢穹武，他会发动疯狂的反击。成功杀了他，我们也可能没法说服陆唯乡，反而被陆唯乡联合水神、风神两脉以为空神报仇为名，对我们发动凶残的围剿。陆维乡难道不是围剿魔族的高手吗？”
“我不否认。”
“以陆唯乡的城府，他也可以不要我们的顺水人情，先联合水、风两脉以大义名分干掉我们，再掉过头去收拾影舟慧。”
“我要是陆维乡，就把你说这顺序颠倒一下。所谓驱虎吞狼，到时候他可以讨价还价，先要我们替他除掉影舟慧以示诚意，再联合水、风两脉剿灭我们。这样，他只出六分之一的力气就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翳千圣挑挑眉，“除了近身肉搏，在‘坑人害人’这方面我跟你比也始终略逊一筹。”
“翳尊，你别变着法骂人了。”叶峻瞪了翳千圣一眼，“总之——，你担心的这些事我都想过的。”
“想过你还是坚持要搞‘两步走’？”
“是的。”
“陆维乡这个最大的变数根本不受我们掌控，一旦失败，魔族就会遭到凶残的围剿。”
“神族现在没在围剿我们吗？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东西？我们只剩下区区不到二十亿人口，被神族撵得满宇宙鸡飞狗跳，能拿得出手的比较大的根据地，除了巫夏海之外不到四十个。”叶峻说。
“所以就算我的脑袋叫驴踢了，也不能放冽青云出来。试试你的计划，一旦有个万一，我们这次只剩被赶尽杀绝的份儿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跟神族——”
“不要只想着跟神族硬碰硬！”叶峻一巴掌拍在桌上，“只要打仗就会死人，死的还都是有妻儿老小的普通人。”
“你的计划一旦失败死的人更多，魔族要灭种！”
“我的计划不是背水一战，我有后手。”
“什么后手？”
“如果计划失败，神族对我们发起猛攻，我们就把所有根据地集中到巫夏海周围来，用华莲伞盖罩住所有人，然后用开阳幻炉去别的宇宙。”
“去别的宇宙？”翳千圣一脸错愕。
“我们没长脚吗，大哥？打不过我们不会跑啊？我们去别的宇宙，找个山好水好的地方重建幻色无相，让魔族重新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不行吗？”
翳千圣坐直身子看着叶峻。
“胎藏时轮附近是没有，可远处有不少地广人稀的宇宙，十多亿移民对这些宇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叶峻端起雕梅酒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继续说，“运气好的话，我们甚至能找到一个半成形或者刚成形的宇宙，那样我们可以直接接手，成为它的原住民。”
“我……”翳千圣嗫嚅着，“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一次也……”
“我们不是只有跟神族拼命这一条路可走。”叶峻笑笑，“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虽然有点窝囊，不过大家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开阳幻炉现在在冽青云手上。”翳千圣说。
“在我这儿。”叶峻把面前的碗盘摞起来移到桌角，摊开左掌轻轻一抖，用纳物入体咒收在掌心里的开阳幻炉就出现在桌上。
翳千圣噌一下站了起来，瞪着开阳幻炉的眼神就像守财奴看见了弄丢的大元宝，“那家伙竟然让你自己收着？！”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叶峻说。
翳千圣瞥了叶峻一眼，走过来拿起开阳幻炉的炉盖看了看里面，又摸了摸镶嵌着狂阳鸟眼珠的罗盘。
“你捏两下也不要紧，因为不是纸糊的。”叶峻笑笑。
“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翳千圣啧了下舌，“见了鬼了。”
叶峻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反应这么大，只说明一件事：如果处在相同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把开阳幻炉交给叶峻保管的。
叶峻暗自好笑，摇摇头把开阳幻炉收回掌心里。
翳千圣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折回自己桌边坐下夹了块脆皮五花肉吃着。
这五花肉味道很好，不蘸酸酸辣辣的蘸料也又香又脆。
叶峻忍不住也夹了一块咔嚓咔嚓嚼起来。
翳千圣端起酒杯，叶峻拿过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碰，“好好考虑一下好吗？我是认真的。”
“认真是因为你有私心。”翳千圣说。
“我们都有私心。问题是我的私心对魔族有利无害，翳尊你的呢？”
翳千圣避而不答，喝了口酒，问：“抛开计划成功与否不说，你考虑过怎么解决你、我、冽青云，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吗？”
在叶峻这儿，他和冽青云在一起跟对面这家伙压根儿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当然不能把他心里的想法照实告诉对面这家伙。
“我不想骗你。”叶峻说，“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比解决魔、神两族之间的纷争难一百倍，所以我还在想。”
“我觉得我们也许可以等你想好之后再——”
“你可千万别说等我把这事想清楚了，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你再来想要不要采纳我的建议。”叶峻打断翳千圣，“我虽然不忙，但你最好忙着点儿，翳尊。”
“为什么？”翳千圣挑挑眉，“作为启用你计划的交换条件，我觉得这天经地义。”
叶峻放下筷子，抽长纸巾擦干净嘴，说：“别开玩笑了。时间不等人，你还是赶紧想清楚，早点决定的好。冽青云在巫夏海多关一天，魔族就多一分危险。”
“你什么意思？”翳千圣眉头紧皱，“冽青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昨晚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跟我说你就来了。”叶峻说，“我的意思是玉释·颢穹武不吃素，你扣着他儿子不让走，巫夏海他是找不着，散落在胎藏时轮各地的魔族他也找不着？他的手段我们都清楚。你不尽快做出决定，冽青云在这儿多留一天，我们的同胞就会多死几百上千。”
翳千圣半晌不吱声，最后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雕梅酒一饮而尽，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晚饭后，叶峻和孽尘出了曼荼斋，坐进等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回日曜精舍的路上，叶峻回想自己今天下午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确定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之后，又开始琢磨“人鱼开饭图”和“两步走”能吸引翳千圣的心神多长时间？
今晚一整晚总是可以的吧。
要是能让翳尊伤脑筋或者动感情直到明天中午就更好了，放置好铃橛他还有时间可以去探探冽青云被关在哪儿。
回到日曜精舍，叶峻像平时一样自己泡了普洱茶喝，玩了一小时游戏之后又看了会儿电影。
十一点二十五分，电影里帅气又能打的主角把阴险歹毒的反派暴揍一顿，扔在荒漠无人区里任其自生自灭，然后柔情蜜意抱起受了伤的美艳搭档坐进四驱大吉普，驾车冲向地平线上豪情万丈的夕阳，快乐圆满剧终。
十一点二十六，长着千里眼顺风耳的巫夏海侍长带着小风来敲门了。
“炽云尊，您宵夜想吃什么？”孽尘问。
“晚饭吃的肉还没消化完呢，今晚宵夜免了，你们休息吧。我也洗洗睡了。”叶峻说。
“是。那您早点休息。”
孽尘和小风离开后，叶峻一个人坐着又喝了会儿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去衣帽间挑了块运动腕表戴上，返回主屋继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