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红了耳根。
有人歪着脑袋沉吟:“啊,不是这个意思吗?那是啥意思啊?”
然而,疑惑不过片刻,柳依依就大大咧咧一摆手,“啊呀,这什么诗啊文的太麻烦了,还不如骑射练武好玩呢。”
“哎,要是能快点儿长大,我就能早点练骑射,学武功,像谢姐姐一样,成为咱们梧桐巷最厉害的大姐大,然后啊,就可以仗剑天涯,成为江湖女侠啦。”
谢暮怀疑她偷看了什么武侠小说或画本子,“柳依依,你不会是偷偷背着我们,看了什么……好东西吧?”
“什么什么呀!”
柳依依眼珠子乱转,俨然就是心虚的模样。视线扫过,落在赵谨言的身上,她忽得发现对方“羞答答”的,好似被人“欺负、调戏”了一般
柳依依当即一声吼:“谢暮暮!”
“哈?”谢暮捂耳,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干啥呀,突然吼我的名字,吓死我了!”
柳依依比赵谨言虚长了一岁,她自认对方是她的“小弟”,而她这个做“大姐”的自然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担负起“大姐大”的光荣使命。
使命感爆棚的柳·大姐大·依依双手一叉腰,凶眼瞪谢暮。
“谢暮,你太坏了,你个坏暮暮,言言那么娇弱的小郎君,你怎么忍心欺负他!”
“哈?”谢暮眨了眨眼,“我啥时候欺负他了?我刚刚还夸他,夸他博学呢。”
赵谨言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暮暮没欺负我,暮暮人很好的。”
他依旧红着耳根子,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只为出声维护“好人”谢暮。
听听,多好的孩子呀——指不定被人卖了,他还能帮着对方数钱。
“哎,言言啊!”柳依依拍了拍赵谨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你说说要不是有我柳依依罩着你,就咱们梧桐巷的这些个,这些个……”
词到用时方恨“上课没听”。
憋了半晌,她才终于憋出来一个她认为合适的形容词,“就咱们梧桐巷的这些个歪瓜裂枣,你早就被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啦~”
赵谨言糯糯唤:“依依……”
“乖,叫依依姐!”
“依依姐。”
柳依依“慈爱”地摸了摸他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满足的笑容,“嗯,乖,言言弟弟,来,再叫一声。”
“依依姐。”赵谨言软萌可爱且十分听话,只是——
“歪瓜裂枣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依依姐,我跟你说这个成语的意思是……它的来源……还有哦,你要注意在用它的时候……”
春风和煦,树影婆娑,飞鸟高鸣,溪水潺潺。
赵·小夫子·谨言和柳依依倚靠着粗大的梧桐树干,就着两块未经打磨的石头并排坐着,继续他们还未结束的“你是夫子,我是学生”的课外辅导小游戏。
赵·课外辅导小夫子·谨言,软萌细语,严谨认真。
柳·大姐大·但学渣·依依,逐渐迷离,眼中生螺旋。
此情此景,此刻光阴,谢暮会心一笑。
“果然啊,还是正经的小孩子最有趣了。”
他呢喃着,又转过身去,笑问石桌对面‘不正经的小孩’——“朝朝,你说是吧?”
天上的太阳缓慢地移动着,地上的人无知无觉。但光源微动,到底还是能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顾朝坐在原来的石凳上,光影变化,他的身形自逆光中隐现,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
一张石桌,两人对坐,约半米左右的间距。
谢暮能清晰地看到顾朝脸上精致的五官,细小的绒毛。
只是可惜了,这人“小小年纪”却将自己养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1]”的万年冰山脸。
“哎。”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精致可人的小脸蛋。
——当然,这话只可腹诽,不可言说。
谢暮遗憾地将视线从顾朝的脸上挪开,转而聚焦到对方左眼眼角处。
顾朝的左眼眼角下,有一点细小、浅灰的痣。
那痣长的位置当真是极好的。
他知道,待过几年,那一抹不起眼的浅灰定然会成长为雪峰上的高岭之花。
——是只可远观、仰望的存在呢。
“哈,真不愧是我。”
不知何时,谢暮的双手手肘抵住了石桌,双掌呈花开之态,托着他那小巧圆润的下巴。
上巴往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透着微光,亮闪闪地注视着顾朝……左眼眼角下浅灰色的那颗痣。
“裸视啊,我这裸视竟然都能看得这么高清,这视力真是杠杠的。”
思绪跳脱,他由衷地感叹:“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眼镜会起雾了。”
前世,作为一名高度近视的“四眼仔”,他最怨念的就是吃火锅、吃面条、吃酸辣粉……吃所有热气腾腾的美食的时候,眼镜起雾,从而影响他下筷的速度。
美食江湖,“快”者横扫餐桌,“慢”者残羹剩饭。
回想从前和一众“狐朋狗友”抢夺美食的日子,他就会想起那些因为“眼睛起雾”而错失的人间美味。
所以说,“朝朝啊,爱护眼睛,我们要从小做起,从你我做起!”
“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用。”顾朝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该你落子了。”
谢暮一僵,“……”
这局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不就是一盘五子棋吗?
四目相对,两人僵持了半晌,最后谢暮耷了脑袋,榻了肩膀,活似一只蔫了的小奶猫,连耳朵都是下垂的。
“呜呜呜,顾朝朝,我认输了还不行嘛,不就是叫一声哥哥嘛,你至于这么虐我?”
谢暮和顾朝同年同月同日生,时辰也是相差没多少。
这些日子他俩为了谁大谁小,谁哥谁弟这个问题争执了许久,最终决定比赛下棋——三局两胜,输的人认赢的人做哥哥。
此契约有效期:今生。
此刻,面对注定无法挽救的残局,谢暮只能咧出一抹假笑,捧心轻唤:“嘻嘻,您是要我叫……顾哥哥呢,还是朝朝哥哥,还是亲爱的顾朝小哥哥呢?”看我不恶心死你。
顾朝僵硬了一瞬,神情略有些微妙,“那就……”顿了顿,又好似极其淡定地说道:“那就轮换着叫。”
作为赢家,他为什么要做选择呢?
全要了,不好吗?
“来,先叫一声听听。”
谢·偷鸡不成蚀把米·暮:“……”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岳阳楼记》北宋·范仲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