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程嬴的孙子。
昨日自己祖父刚受了雷刑,那老东西虽说恶人一个,数十雷刑也不至危及性命,可这仅仅第二日,他的孙子怎么就像是要弃他而去,离开白族。
想起程乾在堂上对程嬴的指控,隋原不由在心中啧啧两声。
离开路上恰巧遇到隋原三人,程乾也未曾想到。他朝三人拱手一礼,竟一句未说,便转身离去。
“程乾。”开口叫住他的,是程渊。
“西南的行山长有束菱花,根茎极粗,花蕊却极小,白蓝皆有。此药草对疗愈神核之伤有奇效,或可对你的旧伤有益。”
程乾却无动于衷,面冷似铁,“不必。”
见着程乾再次径直离去,程渊也未再多言。方才一语,他亦不过是随口告知罢了。
“干嘛跟他说这个。”对程乾这冷漠的态度,隋原倒有些不满了,愤愤嘟囔一句。
“程乾当年便是个修痴,若说我当年被孤立是在程嬴刻意引导下,那程乾便是他自身性格硬生生造成的。他的心中似只有修炼与切磋,对于实力原及不上他的族人斜眼都不曾给个,对我和大长老之孙程序倒是会多看两眼,而后要求同我们切磋。”程渊轻叹摇头,“若非神核被废,凭他的天赋毅力,触及上神之境,也未尝不可梦。”
“我听旁的白族人说,他不是转修那什么外修之法了吗,如今实力都堪比神境了。”姜俞云不由道。此前听说程渊的往事,他也帮着探听了一些消息。
“确实,神核被废之事过后,程乾转外修之法,实力已可敌神境。若是他神核可有所恢复,即便非全盛之态,凭这份毅力,他的实力或不逊于我与阿原。”程渊道。
“那外修之法其实就是人间界常说的武功。妖族年幼时练体也会接触,不过只是最初打基础所用。这外修之法练上个十年八年,或都不及灵力修炼一年的。”隋原接口道。
可已然失去修炼灵力之能的程乾却百年如一日地刻苦修炼这在他人眼中如同鸡肋的外修之法,甚至修炼到堪比神境的实力。这等悟性与毅力,实在骇人。
“不过就算当年之事他也算受害之人,可他是程嬴的孙子,我就瞧他不痛快。”隋原哼哼两声,面对程渊的事,一向随性的他总有几分固执。
对此,程渊也只无奈笑笑,安抚地揉揉小凤凰的脑袋。
“好了,距去冥府不过剩下六日。阿原,要去哪里你想好了吗?”此话虽是问,可听着程渊语气,分明已清楚个八九分。
“唉~回去吧回去吧,又要听冯伯念叨咯。”
冥府此行凶险万分,且他们到时只以灵体之身进入,随有强横实力,可也难免遇到难测的意外。如此情形之下,有什么未尽之事都该要了结好,才可无后顾之忧地放手做此事。
自然,该道别的也该好好道别。
于隋原而言,此时最该回去的地方最莫不过于……
南灵山。
其实三百年来,隋原也曾带程渊回去过南灵宫。两人在冯岸及众南灵宫旧人面前并未掩饰,众人自也了然二人之间关系。
初初也无事,只是有着程渊陪伴,隋原一路游历个三五年也不觉寂寞无聊了,这回南灵山的频率自也不知觉减少了。久盼小神君不归,冯伯对着隋原便常常念叨,希望他可以多回家里看看。
隋原本就是最烦叨扰的性格,如此反倒更避着回去了。
只是冯岸念叨的虽是隋原,可对着程渊也没上几个好脸色。有时程渊觉着,冯伯瞧着他的神情便似他是拐走他们家少爷的狐狸精怪般。
如此,据上次回南灵山,似乎已过了十年了。
隋原程渊启程回南灵山,姜俞云同二人道别,冥府归期不定,他于神芝谷的小医馆自是需要好好料理,做好善后。
南灵山位于神界东部,一路山海连绵,南灵山并非之中最雄伟的,亦非最为险峻的。它在群山中毫不起眼,极其普通。
据隋原说,南灵宫本是小门小派,是他太祖父年老无事,为打发时间随意建立的山门,这选址也是怎么随意怎么来。可却怎料几代后出了隋原父亲隋应那般的天之骄子,妖龄不过五百竟已突破至了上神之境。
如此逆天的天赋一时间震惊神界,加之凤凰族血脉的身份,南灵宫声名大噪,引得无数神族前来这小小的南灵宫拜山学艺。隋原的祖父是个不爱太折腾的性子,只草草收了两三个顺眼的做徒弟。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到外头,不知怎得就成了南灵宫眼界极高,门中弟子都是绝对天才的名声。有隋应这位最年轻的上神坐镇,这名声传着传着竟越像是真的了,于外人看来,南灵宫成了方外之地,真神之所。即便,他只是出过一位上神的小门小派罢了。
虽然里头确实有些……
卧虎藏龙。
“轰!”
刚踏入南灵宫,隋原便听得一震天巨响,而后隐约传来怒斥之声。
穿廊而过,可辩出发出声响的正是南灵宫的炼丹房。虽隋原觉着南灵宫不过小门小派,可实际上南灵宫占地极广,其中装修布置无一不精巧细致。无论是家具陈设,还是灵器神兵,皆是最上乘之物。
按照当年隋原太祖父说的话,那便是,有钱做什么不花呢。隋原太祖父乃是当时凤凰一族族长的亲弟弟,手中握有财宝无数,是那种肆意挥霍十几万年都用不完的地步。
因此,南灵宫虽小,可其中许多配置,怕是众多大宗门拍马都赶不及。这炼丹房中的丹炉,便是由上好的乌金所制,丹炉柄上镌刻的‘岑’一字,可见这乃是当今炼器大师刘岑的作品。
只可惜,这等顶尖的丹炉,如今四分五裂,之中的蒙火珠裂纹遍布,依然是彻底废了。
冯岸站在丹炉面前,痛心疾首地低头训斥着地上之人。
“云杉公子,您炼丹万不能再这般胡来了。如此下去,南灵宫有再多的丹炉,可都不够您霍霍的呀。”
那地上之人面对他的絮叨却是毫不所动,只目光痴迷地看着手上之物,面上神情因着兴奋激动,已然有些扭曲了。
听得外头行来的脚步声,冯岸转头一瞧,便见得走入丹炉房的隋原程渊二人。顿时也不管这让他痛心疾首的,霍霍宫中炼丹炉的家伙了,瞬间老泪纵横,跪至隋原身前。
“小神君,您可回来了。”
隋原最是不喜冯岸这一见他便跪的行径,可无奈这几百年他不论怎么说,冯岸都坚持这君臣之礼。如此久了,隋原便也随他去了。不过是个跪礼罢了,于他心中,冯伯从不是低他一等的奴仆便好。
“冯伯,这是这怎么了?”隋原扶起老人,看着这满地狼籍,问道。
“云杉公子前段时间回来了,说要寻个地方静心炼丹,可你瞧瞧,这已是云杉公子炸毁的第三个炼丹炉了。”冯岸道。
小白偷偷从隋原怀里探出脑袋,看了看那已成碎片的炼丹炉,似乎很是感兴趣。
“炼什么丹,竟然让云杉叔这般折腾。”如此一听,隋原起了兴趣。
素云杉是他祖父收的徒弟之一,痴迷炼丹。据说在他出生之际,素云杉为此很是高兴,说是要给这新出生的侄儿送上一份重礼。结果在隋原的满月宴,在满厅的灵器灵石、金银珠宝中,素云杉拿来一大摞皱巴巴的废纸似的事物。当时,差点让隋原的母亲以为他炼丹炼得昏头了,忙想让人把素云杉带回房好好休息。
结果后来才知,原来那一堆废纸似的事物,竟然是素云杉这百年来收集的各种珍贵炼丹方。
素云杉此时手中捧着的丹药流光溢彩,却又恰到好处的光华自敛,一看便是大成之作。
只是这丹药,怎瞧着这般熟悉?
察觉到有人靠近,素云杉终于舍得把眼从丹药上挪开,抬头一瞧试隋原,他更是兴奋,手一翻自空间取出一瓷瓶将丹药装好,而后立刻递给隋原。
“小隋原,刚巧你回来了。来,云杉叔送你个好东西。”
这位素云杉痴迷炼丹,对于炼得丹却从不藏着掖着,这几百年来,隋原每每见到他这位云杉叔,都会收到一堆丹药或是药方。如今空间中堆积的丹药,都快可当糖豆吃了。
只是这回这个……
“云杉叔,这莫不是神丹吧。”
“是啊,小隋原,待你哪天需要晋升上神之境了,这可是能派上大用场。”
没错,素云杉送给隋原的丹药,竟然与前日程玄给予程渊的同属一种。能练出此等丹药,可见素云杉的炼丹水平已达之最了。
“云杉叔,神丹你都炼出来了。这炼丹于你,可还有什么挑战?”
“这可还远得很呢。”素云杉摇摇头,“这于修炼一途的丹药我炼到巅峰了,可还有旁的呢,疗伤的,调养的,甚至还有美容的,你云杉叔可都有涉猎。”
是啊,炼丹一途,探索之道无穷无尽,永达不至巅峰。
身置这熟悉的宫室之中,隋原不免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程渊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心事重重,问道,“怎么了?”
“我又想起那老家伙了,还有…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