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院中很安静。
程青羽一路小跑回来，却没见得一个身影。
“今日姜大夫同我说，他和小染要去白族各处探寻花草。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回来。”程渊跟在程青羽身后，宽慰道。
“啊对，现在还早，还早。”程青羽努力平复心底莫名不安的情绪。
不会有什么事的，这是在白族。而且小染身边还有白神大人派遣的一众影卫，本来护卫安全什么，其实她就是个幌子罢了。
如此过了一小会，众人没等来姜俞云与程染回来的身影，只见一匆匆过来的绿笤。
“青羽姐，小少君在澄湖那边，你快过去罢。”
程青羽忽得站起，脸色一白，“小少君……怎么了。”
“青羽姐你放心，小少君无事，只是受了一些惊吓。”
听罢，程青羽也不再多问，急急出门往澄湖赶去。
听得程染似乎出事，隋原与程渊也不由露出几分担忧。
“渊少君，小神君，小少君的事，麻烦你们也走一趟。这件事，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位朋友有关。”
姜俞云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自己满手的鲜血。他倚在一粗壮的树干上，两个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见着他醒了，便是两把长枪直逼他的胸口和咽喉。
他下意识双手高举作投降状，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姜俞云目光向前一扫，便见前方围了好几个侍卫，在那之中的……
是一只纯白的小鹿。
小鹿此刻正蜷缩着，被一老人安抚地半抱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背。
那是……小染。
本因昏迷而有些混沌的记忆陡然清晰，他蓦然想起，刚刚，是他伤了程染！
看着这满手的鲜血，姜俞云浑身颤抖，下意识起身便想冲出去。
“做什么！”侍卫语气冰冷，两杆长枪一架让姜俞云完全前进不得。
“我想确认下小染的情况。”姜俞云急道。
“小少君的名讳可是你配叫的！”两柄长枪一压，直接把姜俞云重新按倒在地上。
“你若是再想接近小少君，我们二人可真就动手了！”
如此，姜俞云也只得干坐在地上，巴巴朝程染方向看去。
待隋原，程渊与程青羽三人赶来之时，见到的便是姜俞云被押解在地上的场景。
“隋原，程渊，麻烦你们去替我看看小染的情况如何。”见着二人到来，姜俞云连忙道。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一旁侍卫冷哼道。
隋原留下照看姜俞云，程渊走到程染处。而程青羽方才已第一时间冲到程染身旁，照看程染的老人见程青羽到来，便示意她过来接手照看程染。
程染蜷在地上，并未见有何明显外伤，只是闭着眼，呼吸均匀，似是累极睡着了。
“渊儿，这位你带来的姜先生，方才他袭击了小染。”老人正是程桉，许是检查后知程染并未受伤，他暗沉的面色略缓了几分。可面对程染受袭此事，这位一向宽和的老人依旧摆出了前所未有的难看神情。
“姜俞云没有袭击程染的理由。大长老，此事定另有隐情。”程渊道。
程桉沉凝的目光看着程渊，半晌后道，“好，我相信你说的。”
二人一同走回，姜俞云急迫地看向程渊。
“小染无事，你放心吧。”程渊投去一个安抚的目光。
姜俞云心下一松，这才忽觉手上火辣辣的疼，略略低头看下，才恍然发觉，那满手鲜血，是他自己手上的伤口所致。
原来，不是…便好……
“这位…姜先生是吧，我希望你可以就你刚刚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程桉道。
“我…我……”姜俞云张口欲说，可脑中的记忆却似混了一团浆糊，颠倒而模糊。
“我掏出了一把匕首，伤了一旁的小染。”他努力分辨着那些记忆。
“匕首哪来的？”
“匕首，匕首是我平日防身的。”
“为什么伤小染？”
“因为…因为……不，不，我没想伤他，我没想，我的手，刚刚，不受控制了……”
姜俞云脸色苍白，他知道，此刻自己说这样的话，着实有几分苍白无力。
“谁控制的你，你可知？”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越发低了。
“姜先生，你是渊儿带回来的客人，渊儿信你没有伤害小染的念头，我也愿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因此方才的事，我亦希望你能尽可能详尽地如实相告。”
“我……”姜俞云努力回忆着，不错过方才发生事情的细枝末节。
“方才，我与小染一同在白族四周闲逛，带他辩识一些路上所见的树木花草。而后慢慢就走到了这里……我便发现，此处竟生着一片七日花……”
七日花倒也算得上一种稀罕药草，只它无甚药性，且多有可替代草药，因此是种很不常用的药材。
只是也路过了，毕竟稀罕，姜俞云也就带着程染过来认认。
“小染，关于这七日花，还有一古老的花语。”简单介绍一番后，姜俞云忽道。
“是什么呀？”程染似总对新事物充满好奇，每回姜俞云说到什么新东西，他总是睁着那双澄澈得过了分的小鹿眼，特别认真地瞧着他。
“是……”回忆中，姜俞云对着程染说了一串略有几分拗口的咒语。
“……”程染重复一遍，歪头问道，“是什么意思呀？”
“是……”姜俞云话一顿，神秘一笑，“小染，你过来些，我小小声告诉你。”
“这是我们的秘密吗。”听得此话，程染眼睛亮亮，向前小踏两步，倾身抬首，鹿耳努力凑到姜俞云嘴旁。
也正是这时，姜俞云忽觉自己的身体似完全失了掌控，手迅速摸向身后匕首，毫不犹豫拔刃，朝着这只还期待他说与秘密的小鹿脖颈，狠狠刺去。
只是姜俞云毕竟修为低微，速度有限，最后被飞出的暗卫及时拦下，匕首被暗卫毫不留情地一击脱手飞出。
期间不知意外或是有意，脱手飞出的匕首恰恰划破了姜俞云掌心，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这也才致方才醒来便乱了方寸的姜俞云误以为，手上是他伤了小染留下的血迹。
这番复述，也得到了一直跟在旁的暗卫认可。
如此听来，便也只是利用姜俞云可接近程染，对程染一次失败的刺杀。
姜俞云灵力低微，且并未修习过精神类的灵术。世间控术万千，如果是已入神境实力的高手，对他进行短暂控制并不困难。
只是也同样，姜俞云低微的实力，让他即使距程染再近，也有极大概率会被暗卫及时制止。
这样的刺杀，有何意义？又有何目的？
“花语。”听完全程，程渊略一想，提到其中一点。
“姜俞云，那个花语，你可否再复述一遍。”隋原也随即明白程渊的意思，朝姜俞云问道。
“……”姜俞云顺着二人的话复述一遍。因为脑中记忆混乱，他整理方才细节，尽可能详尽地复述方才发生的一切已耗费了他全部精力，此刻更加头晕脑胀，对于程隋所说这点只呆呆回应，做不出更多思考。
“姜大夫，你觉得你被控制，是在小染倾身过来，你掏出匕首之时，对吗？”程渊问道。
“是……”姜俞云揉揉太阳穴。
“那这句花语，你知道意思吗？”程渊问。
姜俞云手一顿，面色一白，语气微颤，“我不知道……那句花语，我……那不是我说的。”
他一直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被控制是掏匕首刺程染，可因着这一连串的混乱，他都忘了，被控制拔匕首前，他已有些头晕目眩，本只以为是被控前的前兆，可他却忘了，彼时他做出的事已混乱不受控。
那句花语……根本不是他所知道的！
也根本，不是他所说！
“呀，这么快便被发现了。”众人头顶，忽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
几个暗卫一惊，立即便想出手制住这歹人，可那声音似从上头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捕捉不到准确的位置。
“找不到我的，还是别废功夫为好。”那声懒洋洋的，尾音总不自觉拖长上扬。这样的声调，总让隋原觉着有那么点熟悉。
“暮乔？”半晌，隋原唤出这多年之前的名字。
“嗯？”那人语带惊讶，“这位凤凰族的小公子竟还记得小生，在下真好生荣幸。”
“你来此利用姜俞云对付程染，意欲为何？”隋原冷声问道。
“我打算做什么，你不已经猜到了吗。”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小公子，接着吧。”
话毕，一卷书简自某处上方树丛掉出。几个暗卫立即冲出，朝那树丛方向狠厉一击，却不料仍是扑了个空。
那树丛直接被几位暗卫飞速几击秃了一块，可之中早已没了人影。许是方才丢出书简，此人便算好时机，飞速逃离。
“这是……”
隋原凌空控物取过书简，摊开一看其中所言。一旁焦心的程桉也忙凑上前去看。
那书简之中只刻了两句话，一句字符古怪根本看不出是何语言，许就是对应姜俞云念出的那句古怪的花语，另一句则是……
“若父君往冥府，我必受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