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到的村子某处，期间隋原还悠哉悠哉地吃完了那袋程渊拿出来的小面包。

“我要开始想念程先生每天美味而热腾腾的早餐了。”隋原吃完还吮吮手指，似嗔似怨做作地看程渊一眼。

程渊点点他的脑袋，“好了，明天就给你做。说吧，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

隋原看看面前的废墟，沉吟一下，“本来……是打算带你来参观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这是你姨母家？”程渊猜测。

“对啊，不过这现在也没人住了，竟然三年了也没人管管这里。”隋原幽幽叹口气，“我们走吧。”

“等等。”程渊手一抬，单手捏一法印，而在他面前，房屋废墟的建筑块竟飞起重组，不出半刻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一座朴素的农家小院就这般重现在隋原面前。

隋原这会真的是有些目瞪口呆了，他深吸口气，感觉自己要重新审视身旁这个实力真真是深不可测的男人。

隋原对于冥府众人的灵术水平并没有太多认知，此前程渊展示过的空间漩涡，空间瞬移，异空间等等灵术，虽然神奇，但也在隋原对冥府这个奇幻世界的想象范围内。

看到曾经熟悉的小院成了废墟，虽早有预料，但他还是不可遏制的有些许难过。可这难过劲还没上头呢，程渊就已把这里复原了。

“只能维持两小时。这算是时间类灵术，我不太擅长。”程渊抱歉道。

“够了，两个小时够了。久了被其他人看到也不好。”隋原感觉这几天真是过分脆弱了，眼圈竟又不争气地红了，他闭上眼，将自己偎进程渊怀里，轻声道，“程先生，谢谢你。”

这是承载隋原前十八年人生几乎所有快乐的地方，他又怎忍心见它被毁模样。

隋原领着程渊进了房子，里头一切的布置和曾经一般无二。甚至小院地上还放着两个陈旧的小皮球，那是隋原和表妹顾晴曾经珍爱的玩具。

隋原看着那个皮球，上面本来该是印着卡通图案，但是早已磨损地斑驳。他伸手拿起球，不自觉就陷入了回忆，“这个球还是我刚来这不久的时候，姨丈送给我的。”

渔洲村很穷，兄妹二人的玩具很多都是自己倒腾制作的，或者是从镇上的二手市场淘来。而这个小皮球，就是某次姨丈赶集时给他们带回来的。

“我刚被送过来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我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感觉好久好久了。”隋原垫垫手上皮球，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我可真是个一等一的乖孩子，每天就坐在那看家里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做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吧，我不多做点，会不会连这里都不要我了。”

那时，12岁的隋原，对于父母这算得上遗弃的行为，敏感而自卑，寄人篱下的日子更是让他每天都惶惶不安。

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最好的姨母姨丈，愿意给他在这有限的条件里无限的爱，就好像这个皮球，顾晴有份的，他也可以有。

程渊静静聆听着隋原讲述他在渔洲村、在这个农家小院发生的点滴过去。亲人的爱让这个曾经敏感自卑的小孩逐渐有了底气，可以肆无忌惮地有孩子的天真烂漫、无拘无束。

在渔洲村生活的这段时间，始终是十八岁的隋原最快乐的两年。

“想我刚来的时候，顾晴还特别排斥我呢。每天总想搞点什么让我不痛快，后来我也就和她也对着干了。”隋原说着，唇角翘起。

“你之前也见过顾晴。程先生，你别看她看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发起狠来打人可凶了，村子里不少男孩子都怵她。”

“不会你也怕她吧？”程渊问。

“那当然没有。”隋原立刻否认，“她那狠劲也就震震村子里普通孩子，我打架可都被他们称这整条村的老大了，顾晴那几斤几两怎么吓得住我。”

然而，12岁的隋原，打得赢16岁虎背熊腰的张铁安，但也被同样12岁的顾晴用尖叫攻击，指甲抓脸，臂弯锁喉等等给镇住过，不过他也一一反击了不是。

程渊听着隋原这过分快的否认回答，微微笑着，了然地没再问这个问题。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的关系就慢慢好了。不过说起来她和我关系缓和那天也挺神奇的，就一个晚上我出去上厕所，她不知道怎么从里头冲出来就扎我怀里，一直在那哭。”

“当时我可折腾了小半个晚上去安慰这祖宗，结果回头她倒是不哭了，直接捂着脸就走了。就那之后，她倒是不再每天想烂招整我了。我就想我也没必要和一个女孩子计较，结果慢慢地，我们的关系竟然就变好了。”

“顾晴，她是冥府有史以来时间最短晋升灵审堂的一级灵判官的。”程渊道。

“有史以来，这么牛？怎么感觉妹妹的大腿我也能抱抱咯。”

“嗯？”

“好了，最粗的大腿自然还是我们程先生了。”隋原眼一弯，还特腻歪地五指紧扣住程渊的手，与之一同走出小院。

身后，小院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重新变回原来的废墟模样。

“程先生。这个回溯时间的灵术，我能学吗？”隋原看着面前这残破景象，不禁问。

“可以，这不难。只要你通过灵者考试，基本上就可以初步掌握这个灵术了。”程渊话语一顿，“不过这个灵术有一个限制，它只能复原你见过的事物，印象越深刻，复原得越完整。”

“见过的……”隋原重复着，惊讶地转过脸，“程先生你…来过这里？”

“不止来过，依据刚刚的复原程度，我应该还进去住过一段时间。或者说不是我，是我的某一缕灵魄。”

隋原回忆着，面色逐渐古怪起来，“程先生，你的灵魄……是都是人形，还是有可能会是…你的本体？”

程渊每一缕散落的灵魄都是以他不同时期的外貌出现，但隋原可以笃定，他从未在渔洲村附近见过类似程渊的人。只那双金眸，就足矣让他见之不忘。

而在某年深秋，1 1岁的隋原曾经在后山的林子里，发现一只受伤的小鹿。虽还未入冬，但是秋天的夜晚，山上已是冷极。那时在山里戏耍的小隋原都被冻得往家跑，结果路上便见一只小鹿蜷缩在树底下。

小隋原从没去过动物园，只在电视上见过鹿这种生物。见着小鹿受伤的前蹄，他撕下身上衣裳，给其做了自认很完美的包扎。在欣赏一番自己的包扎作品后，小隋原把小鹿抱回了家。

村子里的人家多是养狗的，而如今自己养只小鹿，绝对特别又威风。小隋原如是想。

养只鹿确实一开始引得村里小孩惊叹围观，可是不出半月，小隋原的威风劲就过去了。

小鹿脚上的伤并不重，不出一周变好了。小隋原便学着村子里小孩训狗的方式训鹿，狗吃骨头，鹿吃草，他也就照葫芦画瓢拿着草对小鹿说，“坐下！”

可这小鹿总只会睁着那双暗金瞳孔，一脸迷茫地懵懵看着他，不做任何回应。

小隋原转而把草一扔，朝那一指，''去捡！"

小鹿依旧无动于衷，还小声打了个饱嗝。

训鹿无果，村子里的小孩对小鹿的新鲜劲也慢慢过了，那会村子附近又出现一只小猫，孩子们又转而看猫去了。现在想来，那猫竟就是白可。那会久而久之，没只听话宠物的小隋原还被村子里的小孩给笑话了。

小隋原倒是不放弃，也不出去玩了，每天就在家里拿着草企图成功训鹿。

可一连两个月，他都毫无进展。直到某一天，小鹿突然不见了。

就一觉起来，那只总乖乖睡在床边的小鹿，便不见了踪影。小隋原那时在渔洲村附近找了十几圈，均一无所获，还为此沮丧了很久。

“那只小鹿……虽然毛色纯正，但并无神鹿一族该有的特征。”别的隋原不敢确定，但是那小鹿的角只是普通的棕黄色，并不是隋原在前世记忆中见到透明剔透的模样。

只那一双眼和程渊一样，是暗金色。

“人间的禁制会封禁神力，我身上神鹿的血脉被压制，外表也就如普通鹿模样了。”

隋原抑制不住地嘴角上翘，“所以那只小鹿真的是你的一缕灵魄？”

“是最幼生体的我，所以还不能控制自己转化成人形。那时的不告而别，是我把他召回去了。”程渊点头承认。

“那真的可惜了，没有训鹿成功，如此我的履历上可真上了无比光辉璀璨的一笔。”隋原说着，还故作一脸惋惜。

“你不会成功的，我的灵魄回来后，给我的记忆就是，有个奇奇怪怪的人类，每天在他四周张牙舞爪，还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一会又是赌气跳脚，一会又笑眯眯和蔼可亲……”程渊浅笑着，细数小隋原那时的所为。

“停停停！”隋原越听越不对，连忙打断，嘴里嘟囔着，“当时明明是我训你…怎么听着感觉成了我在被……”

“隋原。”程渊突然叫出他的全名，语气下沉，带着认真。

“怎么，你不会是想跟我道歉吧？”隋原玩笑道。

“你这两天把我带来这里，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感觉…你快要“消失”了。”

隋原笑容略一顿，却又立刻勾唇，玩笑道，“难道程先生看出我有什么不治之症了？”

“你现在开始想起前世的记忆，同时也就意味着，你曾经这十八年的人生，只是你漫漫岁月里小小的一段。那些你曾经刻骨的情感，也会因为时间的拉长，变得渺小微弱。”程渊直视着隋原的眼，缓声道，“隋原，如果你不想的话。其实可以不继续……”

“真的没有不想。”隋原打断道，“我承认，此刻我是有些迷茫，毕竟我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刚满18的普通人，现在快摇身一变成为一只不知百岁还是千岁的凤凰了。”

“这两天带你来，确实是有些怕这些事是不是以后我就记得那么不清了。但也更是因为，我这短短的十八年人生，虽然也不是那么完美吧，但我也想和你分享分享。”

隋原前靠凑近程渊，“程先生，我很想恢复那些前世的记忆。不只是因为想回忆起那些和你的过去，也是因为，这所有记忆构成的，才是最完整的我。”

“不管是人间的隋原，还是前世的隋原，都是我，不是吗？”

程渊望着隋原，有些怔憧。他虽是知道隋原并不排斥回忆起前世，但他从未想过，少年可以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想得如此豁达。

两者都是他，此话虽是事实，虽说得简单，但是谁又能那么坦然地接受，自己其实不只是自己呢。

谁又可以坦然面对，自己逐渐成了另外的自己呢。可能一不小心，那就是面目全非。

“隋先生…唔。”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还未等说出几个字，就被隋原强硬地堵上了嘴。

这一次的吻是隋原完全主动。少年的吻缱绻而细致，他舔舐过男人口腔的每一处，似乎是想在这每一处都烙下自己的印记。

攻城掠地结束，两人的距离依旧极近，彼此说话的气息都会喷洒在脸上。小狐狸魇足的舔舔唇，宣布道，“盖章了，你是我的了。所以，听我的。”

程渊望着面前人亮晶晶的眼瞳，终是无奈一笑，将人圈进怀中，“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