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战还在持续。
白千羽在任淇的再三逼问中,声音转弱后脸色一红:“我还没有机会亲自尝。”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庄文亭身上,生怕他真能把味道形容出来。
“他没说什么吧?”白千羽侧头低语。
任淇摇了摇头,看着沉迷口嗨的严则和庄文亭,意味深长地笑道:“已经分出胜负了,庄文亭说他最多的一天能尝三次,一两年的同床而眠,对那的味道早就吸烟刻肺。”
“‘吸烟刻肺’这个词是他亲口说的?”白千羽不信,讶异一愣。
任淇纠正:“严则说的。”
严则的声音是清澈之中略带沙哑,但拉开嗓门唱快嘴rap的时候声压骇人,而吵架对于庄文亭又是很新鲜的体验,诡辩也烧脑,很快他就感到大脑内存被烧到临界值,耳膜也开始亮起红灯。
庄文亭稍退半步,躲避大分贝的嗥叫,转头与白千羽目光交汇,看着任淇和他之间的亲密距离,突然双眉紧锁。
严则怒道:“哩谋想咩公威哦(你不想讲话哦)?”
“哇闷哩几勒门提(我问你一个问题)!”
白千羽重新锁起眉头,催促任淇一眼:“接着翻译。”
背景音的鸟语含量几乎达到峰值,任淇却没在怕的,耐心解析他俩的较量。
“严则说‘既然你是严明朋友的儿子,论辈分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贤侄?你又该不该叫我一声伯父?’”
“庄总回‘没问题,不过您老年纪太大,是时候作古了’。
严则嘴里又是一阵霹雳。
庄文亭欣然予以精神分裂式的回应,专门找严则这位火箭炮的引线点火。
任淇快要控制不住表情,在轻笑中晃动着身体:“白先生,跟你一起来的庄文亭使出了一个必杀技,他说——”
“别卖关子,有什么就说什么。”白千羽简直怕了他诡异的停顿,声音开始有点恋恋不舍的味道。
任淇力争能步着庄文亭的原韵,有模有样地学道:“实在不行你就割掉那三厘米吧。”
白千羽:“……”
“好在,严则反击了,他说‘难道你三厘米,所以就觉得大家都是三厘米?’”任淇捋了捋后面的,脸上有些温热,踟蹰片刻才说:“庄文亭说他的要再加二十厘米。”
白千羽立即有了天灵盖根本盖不上的感觉,按揉着太阳穴,澄清说:“他喜欢夸张。”
任淇愣了愣,笑言:“力进遂(你真美)。”
“嗯,我大脑确实进水了。”白千羽大咳一声就当作远离是非的信号,庄文亭听见后,现出一副功高盖世的模样看过来,想用眼色表达一句“我还没吵开心”,还未偷递眼神,就淡淡蹙起眉头。
任淇正往白千羽的手中塞纸条,而后者未经查看便将纸条握在手中。
庄文亭心生了一些杂芜慌乱的情绪,转头神识烦乱地重陷战场厮杀。
白千羽以为那是任淇懒于口头翻译,而换成的笔译,于是在庄文亭的目光游走后快速撑开纸条读取,不料只浅看一眼就觉得耳根烧热。
“Wish list1:Taste you.(心愿单第一条:尝你)”
白千羽微张了嘴唇,面色沉沉地用眼神质问任淇,但这个人并不辨什么廉耻修仪,把那个嗔怒的问责当作是春风拂面,并在白千羽更加瞠然的目光中,手指轻舒曼卷,以指尖轻挑,将白千羽的长手覆合。
纸条很快就变成蚌中沉珠,藏于秘内。
他解释着自己:“听他们说,我好奇。”
白千羽突然拔葱似的站了起来,踉跄几步,想要拉着庄文亭离开,会客室的门却在此时轻轻推开,一个三岁模样的小女孩探头进来后趴在任淇腿上撒娇:“Papa.”
任淇清浅地笑了笑:“恰蹦咩(吃饭没)?”
女孩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听闻同样的口音在任淇嘴里出现后,庄文亭与严则同时惊觉不妙,滞涩地转身看他,六目两两相对了几番,都有种演闹剧被抓包的感觉。
任淇笑他们愣的时间太长:“两位贵客,我只会这一句,见笑了。”他把女儿搂抱在腿上:“这是我的女儿小禾,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哩喝(你好)。”
严则呈呆傻状:“……”这就叫走路专挑没井盖的地方下脚。
吵完他们终于想到忙正事,严则一秒钟就恢复商业谈判模式,数罗着这次兼并的源头,决定打好感情牌:“明哥说你们虽然控制着福城所有的人造林,但是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木材销路打不开,公司亏损很严重,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破产,还不如趁有人想接盘早点放手。”
任淇笑道:“有人接盘,你就想放手吗?”
严则笑得脸肉微微颤抖:“公司是你的心血,是我用词不当。但是感情可以不唯利是图,生意不能,明哥在我来之前,再三表示想要把禾淇高价接收的意愿,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任淇“哦?”了一声,看着庄文亭:“你的底牌还没有亮完,虎吞了我,人造林到底想做什么?”
庄文亭从容不迫地说:“基建。”
“确定不是做一些无耻的实验?”
庄文亭觉得他没理由在明面上翻脸,说:“怎么会,你说的实验我根本不知道。”
任淇看着严则,话里有话地说:“你的兄长怕是被蒙在鼓里了,千万不要到时候替他人垫背。”
谈判的里里外外都透着似是而非的感觉,仿佛有几种力量在角力拉扯,互相都不想屈居人下。白千羽看出任淇似乎掌握了某些秘密,在庄文亭上车后借着肚子疼重新找到任淇。
任淇当时正与小禾在办公室堆沙堡,见他风风火火地回来,没有太惊讶,也不虚与委蛇,直言:“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什么实验?”白千羽刚想说就算有“实验”,随着两位植物学家的轰然逝去也早就石沉大海,不得往来。然而话到嘴边又怕信息有误,不再混淆任淇的视听。
“我很久以前听说过严家镇的大火,很惨烈也很轰动。”任淇的话音戛然而止,不再赘述。
白千羽得不到真实答案,实在难受,说:“有的人听不懂人话,有的人就喜欢大喘气……”
“跟我约会,我会告诉你的。”
“是谁说的问什么都可以……”白千羽傻掉。
“嗯,你可以问,我选择不说,怎么样?”任淇虽笑,看起来仍是一位冰璃公子,笑意是冷然的。
白千羽差点在喉中发出一声低吼。
“算了,我自己去找答案,就不劳烦你了。”
任淇看着他出尘的背影,说:“电话在纸条上,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奉陪。”似乎是心有感悟,怅然地说道:“他跟传言里的样子不一样。”
白千羽蓦然回身:“谁?严则?”
“庄文亭。”任淇说,“没想到这么一位邪魔,能为了你争风吃醋,吵架的样子都有点像我的小禾。白先生,你真的了解他吗?”
白千羽因这个问题藏住刚才生出的怒气和嗔怪,点点头,似乎不肯相信自己,又摇得像个拨浪鼓。
“都说婚姻要相互信任……”白千羽哑住了。
木神花神的故事只是听了庄文亭的一面之词,他就被灌了深不可测的信心。
但他的摇摆不定仅持续数秒,最终还是把这几秒钟的怀疑归咎为任淇的挑拨离间,“你做的事,有点似曾相识,不过我这次拒绝变成别人容易操控的样子,任总,后会无期。”
任淇歪头出神地看着小禾,“他会回来的。”
月色疏朗,半山冷寂无声。
庄文亭从福城回来后就躲在书房办公,家里人来人往,来去都没什么声响,白千羽泡澡后疲懒地蒙被酣睡,偶尔想到庄文亭跟严则的吵架,忍不住痴笑几声。
庄文亭为他吵,可以预料。
那个人为他吵,当属首次。
还有那些怪声怪气的闽南语,他曾求着严则说两句逗乐,可能是触动了严则的自卑心理,他会为这种请求而汹汹逼人。
不仅从不讲乡音,连普通话的发音也标准到不留痕迹。
然后白千羽就为想到他的这几秒而产生恶寒。
还把那个人放在记忆里干什么?
关于他俩的故事早就风干在一次次的绝望里。
门窣窣轻动,不过须臾给庄文亭留着的那盏壁灯就灭掉了,偌大的房间烘出薄薄的云影,又是沉沉良夜。
脚步声缓慢靠近,再靠近,笃笃地停在床脚,白千羽散开朦胧的睡意,温声软语:“文亭,你忙完了?”
丝被的最末端被轻掀打开,房间的暖流倏地自脚下飘至脖颈。
白千羽提醒他身体要紧,半闭着眼睛,含蓄一笑:“太晚了,忙了一天,我建议你还是注意身体,别像某些人……”
撩被子的动作有个明显的停顿。
那人骤然如狼似虎地钻进被窝,然后迫不及待地沿着温润似玉的皮肉向上攀爬。
“二十三,你还真不避讳,可惜别人能听懂你们鸟语,都给我翻译过来了。”白千羽感到他的大腿内侧出现行军式的抚摸,手法像极了没怎么干过这事儿的新手。
每一寸皮肤都成为他攻城略地之后的俘虏。
不大像庄文亭那娴熟而又游刃有余的动作。
忽地,细密包裹的感觉令他手足颤抖,陌生而新鲜——
“严则?!”白千羽再现杀气。
“妈的,让你看看我有没有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