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羽衣冠齐整地睡着了，眼皮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做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半醉半生地，白千鲟理着他的衣领，勾起手指在他跳动的脉搏上感受那份生的气息，鲜活而灵动，直通他心口唯一一块纯净的地方。
“你怕冷，睡觉还总爱踢被子，这样不乖，以后记住好吗，会生病的。”
白千鲟身体里的气力渐渐分散，全部聚集在心脏擂击的地方，让那颗心沉重浓密，悬浮着永恒的唯一价值——哥哥。
他关了房灯，提着一瓶珍藏的烈酒，在黑暗中用酒暖着胃，暖着身体，凝望那个美好的身体，想要看穿白千羽日后的岁岁年年。
他会遇到什么人？人生会不会一帆风顺？万凶涌动的时候还有谁愿意当他的盾牌。严则吗？
也许……他真的要跟那个严则难舍难分、日久天长了。
白千鲟知道他只能由着白千羽的性子，他自己再怎么任性胡来，也总要低眉顺目地爱他、敬他，白千羽永远都是唯一的、最美丽的例外。
“再聪明一点，不要再被严则骗，也不要被他骑在头上，记得学会说‘不’，好吗。拒绝一个人渣没那么难，毕竟外面的人都只是昙花一现，说走就走了，只有我，永远都在。”
“下辈子，我还妄想能温暖你，你还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对吧。”
刚才见到白千羽只是一个半醉的状态，一瓶酒下肚后，白千鲟有些晕晕欲睡，体内有种东西正在势如破竹地成长，冲破了他这具皮囊。
那东西叫无处安放的爱，时间一长，就积羽沉了舟。那爱常常让人心焦意躁，不再矜持自贵，也总让他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偷看白千羽睡觉是一个，闻他呼吸的味道又是一个。
像个大变态。
他瘫倒在白千羽的身旁，恰好正对着那张即使睡着也依然眉目如画的脸，白千羽微微嘟着嘴唇，是个讨人怜爱的模样，白千鲟紧贴了过去，依稀可触，但中间隔着山海。
“你接吻的技术太烂了，那个人到底把你当什么。”
他每每入眠，都要品着那几个香吻，与白千羽再度呼吸相通。
白千羽的舌尖总是勾不对地方，幼稚又笨拙，牙床还要不时地撞击他的，像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说他在这方面根本没经验也不算夸张。
严则亏待他的那些东西，如果他有那个命，一定会百倍千倍地奉还。
他微微抬起白千羽的下巴，几经迟疑，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指令，如法炮制了那个在律所的深吻。
刚一探进他的口中，就听见白千羽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白千鲟花了半天力气才把脑海里他跟严则接吻的画面抹掉，重新沉入那片温润的黑暗中，手掌重重地压在后脑，几缕发丝如绞索一样缠在指间，终于与白千羽成为一个微妙的整体。
某个动作仿佛变成肌肉记忆，白千羽熟练地用腿勾住他的腰，大腿绵软却十分有力，白千鲟一愣，心尖触电般地颤缩，让那个吻更加酣畅深刻，随后便因为气热和窒息停下了。白千羽在梦里依然似有所感，像个追着他不放的小孩，任性地主动过来索要。
重新接住他的渴求，缓慢又细致地步步引导，层层教学，对白千羽勾到脖子的胳膊也放任不管，紧紧缠绕的身体俱是热的，微一分开，又在两人共同的蛮力下变得密不可分。
“白千羽，”那只勾住脖子的手换了地方围攻，白千鲟袒露的小腹出现不断向下探触的暖意，他哑着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别动了，再动我就……”舍不得赴那死局了。
“我爱你，严则。”白千羽轻声曼语，却变成一道炸雷。
白千鲟冷冷朝老天爷看了一眼。
他跟白甫不一样，鬼神佛统统不信，秦知琯说的撒旦当然更不信，能砍了最好，轮回死苦全是可怜人自我安慰的良药，被人压了这一世，就期盼着下一世能咸鱼翻身，不得不说是痴人做梦。
可他现在竟然信了因果报应和“来生再见”。
信因果，就是信了严则能悔悟过来，懂得分给白千羽他所渴求的爱。
毕竟自己是用一条好命，来换他们两个的未来，严则死都欠他的。
信“来生再见”，不过是想再看看他，看他在没有严则的世界里，最终能否被自己掠劫一空，身心都情愿漂浮到他白千鲟这里，永生永世不再分开。
“哥，做个好梦，多睡几天吧。”
秦知琯亲自选定的大会时间就在三天之后，并且在白千鲟的引导下，选择坐游轮到离岸几百公里的公海。
白千鲟将叶青华断然拒绝的视频拿给秦知琯看时，秦知琯在当头一棒中一时没接受现实，分辨了很长时间。
那是藏在隐秘之处的偷拍，镜头分辨率不高，清晰度很差，鱼眼镜头一照，人脸扭曲，更显得他猖狂。
“开什么会？！你想得美！只要是你白千鲟在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出现！快点滚吧。”
白千鲟捏了把冷汗，担心秦知琯看出视频有问题。
这是AI换头后的摆拍，声音也按照叶青华本人的音色音调进行了特殊处理，然而秦知琯完全可以用一通亲自拨打的电话戳破一切。
但想必二人的误会和龃龉确实很深，秦知琯很快就在心底承认了一个凿之又凿的事实——
叶青华心里有鬼。
白千鲟害怕秦知琯取消大会，便假心假意地先开口，在秦知琯的私人公寓里艰难地挪动步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干爹，不然我们还是不要开这次会了，万一叶青华想对我们做点什么……”
“他敢！同济会里全是各门各类的大鳄，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全都绞杀！”秦知琯重新换了和蔼的神色看着白千鲟，“千鲟，你能想到这一层是干爹没白教你，但他们的时间宝贵，我们能组织开一次大会也不容易，公海没那么多拘谨，你安排得不错。”
白千鲟刚要谦卑地说一声“是干爹教得好”，秦知琯就反常地抬手阻拦，白千鲟便知趣地闭嘴了。
“那个姓叶的老头出尔反尔，本来都同意放过白千羽了，还是朝他的律所开刀。千鲟，我知道你不能转达我的抱歉，但是干爹确实对不住他，这句话我不吐不快，说出来心里才能好受点。”
白千鲟的眼中隐隐出现了一点波动。
“干爹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是叶青华，这次我找他说开会的事情，别提有多不自在了。”
“他给你甩了很多臭脸吧。”
“嗯，真不好看。”白千鲟缓缓摇头，长发如缎如墨，美得心惊。
秦知琯哈哈大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结束了这次见面。
紫荆林在夜风中轻轻浮荡，落花缤纷满地。
自半山别墅的停机坪传来声声巨响，震动的余波传到屋内，家中的陈设窣窣抖动。
白千羽闻声从房里迷迷糊糊地出来，因为踩着花地，白鞋边缘沾了些紫红色的汁液。白千鲟跟楚望月短暂对视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走来，眸光如射线，很快扫视了个来回。白千羽浅蓝色衬衣系错了扣子，不对襟，白千鲟轻哂一声，直接上手解他的扣子。
“怎么多了一架直升机？你们要去哪？”白千羽低头看着他高高束起的散辫，“头发都梳起来了，是有什么大事吧。”
白千鲟依次重新给他系好扣子，默不作声地弯腰用手擦拭花汁，白千羽向后缩了一步，“脏，千鲟，别把手弄脏了。”
“我不怕脏，”白千鲟追着他的脚，强势上手，“为了你，我变得多脏都可以。”
楚望月在一旁尴尬地干咳一声，白千鲟霎时就回头给他了一张冷脸。
白千羽追问道：“你们去哪。”
“找我妈，直升机方便一点，中途顺便再带几个哥。”白千鲟机警地回道，这种时候搬出翁绮云，白千羽肯定不会怀疑，也算她还有点用处。
“那你们要小心一点啊。”白千羽友好地看了楚望月一眼，“你也会开直升机？”
楚望月忿忿不平：“嗯，被狗逼着学的。”
“学了没用吗？”白千鲟擦干净最后一缕汁液，起身瞪着他。
楚望月心里堵了些很清苦的东西，但有苦也难言，骂他不是，反驳他也不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轻轻“嗯”了一声，看了眼自己那身跟白千鲟一模一样的窄版黑色连体裤，心说谁家看望老妈还穿一身黑的，白千羽到底傻不傻。
“翁姨住在龙城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还有点想——”
“你想她干什么？她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白千鲟玩笑般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在楚望月眼里却有种打情骂俏的感觉，朝星空翻了个大白眼。
“话不能这么说，翁姨总是我的长辈。”
“你别想着跟我一起去。”白千鲟今晚的计划可没有母慈子孝，更不想带白千羽见识见识什么叫火力全开，生硬地打断了他。
“欸！千羽想去也可以，咱妈肯定高兴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