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蜻跑了,跑出了阿勒。
温蜻和阿婆说,她要回老家看看,在微信上给庞丽发了请假,在清晨溜了。
年少时关于海的故事在脑中浮现,温蜻总想起那句虐篇小小说导语。海声很大,而她什么都没听见。
温蜻去了梭梭屿,那是少女时代心中的爱情圣地。
十六岁的温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有过这样一个想法,她未来一定要带何荆去那儿。
而今阴差阳错,二十六岁的温蜻,前往梭梭屿寻找何荆。
温蜻跟着向导在如来宾馆办理了入住,路上同行的还有一位带着小孩的年轻妈妈。
此时天近黑色,不少情侣穿梭来往。前台说A栋已满,她同事待会带她们去B栋。
三人以为很快就到,没想到工作人员歉意将她们领到另外一条路上。
碍于已经交了押金,时间也不早了,温蜻和年轻妈妈对视一眼,忍下不发。
沿路经过一条巷口时,温蜻开始全身难受 。明明站在橙黄灯光下,她感觉身体不停往下坠 ,越走越难受。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路好像无限延长,没有尽头。
温蜻额头直冒冷汗,心中呕吐感翻滚被压下又翻起,鸡皮疙瘩竖起。她停下朝巷口望去,再普通不过的白砖楼房,桂树石凳……
“你怎么了?”年轻妈妈见温蜻突然停下,脸色难看,走上前关切。
热力从她掌心传到温蜻后背上,一股力量隐约抽离出来。
温蜻回复没事,装作不经意扫向年轻妈妈手腕上,那里挂着一串檀青佛珠。
有了这一茬,温蜻借口困意,柔声催促几人加快步伐。
两人相继被工作人员引导对应房间,道着晚安分别。
只是没一会儿,温蜻就听到女人的尖叫。
她听着那声音耳熟,关闭搜索灵异事件的页面,推门朝外走。
果真对门门大开着,围了不少人。
温蜻凑近,抱着女儿坐在走廊上的年轻妈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张开双手冲向温蜻。
“我就说有点不对劲,那向导骗我们,找了这么个地方。”
温蜻抱着女人,轻拍做安抚。
不好的预想在脑中过了一遍,许久,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妈妈哽咽说,她先去洗澡,留着女儿在床上。结果澡洗完了,女儿却光脚在地上。
她问女儿为什么要跑到地上来,毕竟一向女儿极乖巧。
女儿看看床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一个人,低头不说。等她领着女儿重新洗完脚,准备上床睡觉,女儿死活不让她上床。
紧紧追问下,女儿才悄悄拉她到厕所说,刚刚有个红衣姐姐坐在床上,她说那床是她的。
温蜻听完一股冷意从脊背升起,她心惴惴不安,这地方真有问题。
翻出方才工作人员给的名片,沿着上面的号码打,显示空号。
又找其他人要到这栋楼负责人的电话,打过去对方已关机。
两人面面相觑,旁边一直看戏的大头男看出这两个女人的窘迫,用指甲剔剔牙,大摇大摆走上前。
“怎么了?害怕啊。没事,哥哥阳气壮,要不要到我房间哪?”
温蜻率先拉着年轻妈妈和女孩进屋,留给大头男重重摔门声。
“时间不早,现在重新找旅馆也有可能撞到。我们开灯在这将就一晚,我会开着手机一直播放佛经。”温蜻顿了顿,“目前看来,她应该没多大恶意。”
就这样,三个女人挤在一张床上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三人找到前台拿回押金,面对无措应对的小姑娘,年轻妈妈先软了心,叹气让小姑娘找找别的出路,免得后面被卷入。
站在阳光洒满的街上,如获新生,年轻妈妈向温蜻提出道别。
“我是来带女儿看风景的,但经过这么一遭,还是命更重要,只想赶紧回家。你不走?”
温蜻刷新和向导的聊天页面,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我是来找人的,有了消息就走。”
年轻妈妈抱着女儿向温蜻挥手,“那你小心点,赶紧找到人就离开。”
走到一半又回来,将那串佛珠递给温蜻,“虽然昨天看来好像没用,但我也没其它东西,希望能帮到你。”
温蜻感恩谢过,将那串佛珠塞入包里。
……
下午,温蜻搬进新的住处,而向导也终于回了信。
【我问附近的老家伙,都说没看到照片上的人。】
【其实不如你去海边看看,之前我也碰到过不少年轻人,和家里啊女朋友闹了矛盾,谁的电话不接,他一个人跑到海边去。】
【那个如来宾馆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我老婆给我推荐的。这样吧,我退你和那个带小孩的一人一百。】
温蜻快速输入回复,【好的,辛苦你了,我去那儿找找。我的不退,当作麻烦你找人新加的报酬。小孩的你自己和她商量,昨晚母女俩被吓得不轻。】
她收起手机,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海边。
万顷海水汹涌,浪花朵朵,拍岸声哗啦哗啦。
温蜻踩在松软的沙上,东张西望扫过每一个人。
看到一对牵着手的校服情侣,她停住脚步。
“我喜欢这里。”女生蹲在沙上一笔一画写着两人的名字。
“好啊,那我以后带你常来。”男生握着女生的手围着两人的名字画下一个大爱心。
“算啦,好累啊。跑来跑去的,坐车来回都要好几个小时。”女生歪头躺进男生怀里 。
男生轻摸她的秀发,“你啊你,喜欢的好短浅。”
“你说什么?哼!”
落日与海平面相齐,少年少女欢笑着打闹,在沙上留下轻浅脚印。
温蜻目送着他们走远,收拾心情,打开手机,一个一个问路人有没有见过上面的人。
在接连的摇头中,温蜻都要放弃了,突然有女声入耳,“这不是阿仔吗?姑娘你找他?”
温蜻扭头,是一位穿着紫色衬衫的中年妇女,她立即点头,“姐姐,你在哪儿见过他?”
“诺,就是那儿”,中年妇女朝东边指指,“天都黑了,我跟他说阿仔该回家啦,他说他等人。”
“第三次又看到他,他还坐在那儿。我问他,还没等到?”
“他说没等到。我好心让他回,别等了。”中年妇女抱手,神情不平,嘟嘴囔道:“他让我少管。”
又凑近摸摸温蜻那张水嫩的俏脸,“他该等的不是是你吧?”
温蜻猝不及防后退,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向中年妇女道过谢,走到东边坐着等何荆。
暮色加重,温蜻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先在沙上给何荆留言,但愿海水不会冲没,随后冲向椰树旁的旧厕所。
温蜻速速解决好,来到洗手台。
墙壁剥落,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发出刺啦声。
温蜻这时才惊觉,整个厕所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心中一凛,伸手扭下水龙头。
刷啦,所有水龙头一齐涌出水,乌黑的液体流出,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温蜻心头狂跳,凭着本能拔腿开跑。
一声孩童般的桀桀声响起,漫无目的的厚重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时而很近,时而很远,仿佛永远无法找到源头。
温蜻如坠冰窖,她咬唇强行镇定,铁锈味在嘴里弥开。跑快点,快点,再快点。
冰冷的触感从后颈传来,温蜻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将要跳出来,全身寒毛炸起。
她不敢回头看,双腿仿佛生了根,无法再挪动。
好冷,它贴上的手指似乎越来越多。
温蜻认命闭上眼,泪珠从眼角滑落,滚烫又苦涩。
那本书她才做到第七页。
阿婆和妞妞一老一小怎么办,早知道来的时候把银行卡密码告诉她们。
她和庞丽请的假,可没递辞职。
……
“你真还在这儿!”
身后的森冷陡然消失,明明是普通再不过的声音,此刻在温蜻耳里却是仙乐。
伴随电筒照射过来的那一刻,她卸掉所有力气瘫坐在地,还活着的感觉真好。
中年妇女都走到家了,突然想起她见到那阿仔是两天前了,万一人走了呢。
她嘴上念叨着以后莫管闲事啦,手上拎着把电筒出来找温蜻。
看着那张汗津津、苍白得无力的脸,她掏出一张纸递过去,“你和那阿仔吵架啦?”
温蜻摇头,她人都没找到。
“姐姐,你过来有看到人影吗?”
“莫有,大家都回去了,我一路过来静悄悄的。那沙滩上的字是你写的吧?”
温蜻微怔,今天应是找不到何荆了。
临走时她想起厕所里的水没有关,再三纠结下,从背包上取出那串檀珠带上,打开佛经播诵,对中年妇女道:“姐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可以麻烦你陪我到厕所外面吗?”
“好啊,只是你放的是佛经?”
温蜻强扯起一抹笑,“最近喜欢上了佛经,没事就放来听听养身静心。”还有辟邪。
“要得要得,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喜欢些这些,那些什么流行歌曲啊,听都听不清,蛰耳朵得很。”
言谈间,两人来到厕所门外。
温蜻没立马进去,她竖耳仔细分辨,似乎只有手机里佛经播诵的声音和阴风呼呼,没有水声。里面黑沉沉一片,不知隐藏着多少脏污秽物。
她脚步一转,改口肚子不难受了,拽着茫然的中年阿姨快步离开。
回到旅馆,又是一夜长灯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