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芳茗握上门把手,转了九十度,仍旧推不开门。
申婷在这上下了禁制。
她心急地要往门上撞去,皓月拦住她,手指触上她的手腕,化作浅浅的灵流,包裹着她的手指。
“咔哒”
禁制破开,门被推开了。
月光穿不透窗帘,整间屋子漆黑如墨,只能闻见厉鬼身上浓厚的血腥之气。
申婷掐上叶文思的脖子,戾气涌动,朝她汇集过去。
皓月闪身,大力拽开申婷的手,与她缠斗在一起。
叶文思的颈间出现两道黑紫色的指印,侧颈被抓出一个大血洞,正在舀舀冒血。
身上包扎过的伤口也被挣裂,渗出血丝。
“嗬……嗬……”她大口喘着粗气,监护设备却显示出正常的波频。
走廊依旧静悄悄,医生护士都未察觉到此地的异样。
“白芳茗,快去叫医生,她快要不行了。”
皓月向前拽住作恶的女鬼,转头对白芳茗喊道。
只有白芳茗可以用灵力破开禁制,她冲出病房,去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叫值班医生。
小门合上,皓月身上的气息陡然发生变化。
发带飞出,与申婷过了两招,直接绑住了逐渐失去理智的鬼物,将她扣在床边。
申婷动弹不得,嘶吼着还要去咬床上的叶文思。
叶文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求生欲让她挣扎着直接滚下了床。
皓月轻蔑地看向掉下床狼狈的女人,对申婷道:
“主动交给我你的天魂与地魂,我会替你杀了她。”
申婷还在挣扎,恨恨地瞪着皓月,肌肤上的红泡忽然破裂,流出带血的腐臭脓水。
这脓水似有腐蚀效果,女鬼的面目灼伤,缠住她的发带渐渐被蚀薄,险些让她挣开。
皓月手指结印,召出一张黄符来,印在申婷的脊背之上。
她周身的戾气被那黄符吸掉半数,瞬间便失去了大半战力,痛苦地伏在床上。
“她快回来了,你只有三秒可以考虑。”
皓月暗暗收力,申婷痛苦地颤抖。
“我不知道你们生前有何纠葛,只是天外有天,碰上我,是你的幸与不幸,看你怎么选择了。”
白芳茗的脚步声出现,申婷双眸流出两道血泪。
“好……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自愿,将天地二魂奉献给你,我要叶文思死——”
话音落下,她魂体中飞出两道闪烁的灵光,瞬间没入皓月的魂中。
发带松下,重回皓月手中。
她两手心相对,左手中指缠上右手无名指,念出一道囚鬼咒。
申婷的亡魂剧烈颤抖、扭曲起来。
白芳茗带着医生推门而入。
医生只看得到摔倒在床下已经昏过去的叶文思,急忙按铃,召唤其他医生护士来进行抢救。
而白芳茗,看到申婷的魂魄不断扭曲缩小,凝结成一颗带血的珠子,被皓月收住。
“这……”
闻铃而来的医护带着设备前来,将白芳茗推出病房。
带血的珠子浮在半空中,被皓月推到白芳茗的面前。
“这就是白家传承的禁鬼之术。”
将鬼物的魂体凝结,结成一颗珠子,再配合相应咒术,还能珠子化为鬼形,供人驱使。
电梯门打开,许桐和许珩的身影出现,皓月消失不见,重新回到木珠子中。
“不是说这里有作恶的鬼魂?”许珩张望,只能听见病房内医护人员抢救声。
许桐修为更高,率先发现了这颗不同寻常的鬼珠。
“被封印了?”
白芳茗指尖聚起灵炁,将这颗鬼珠推至许桐身边。
“是,这就是那只厉鬼,你们会怎么处理?”
她尽力避开谈她是如何收服这只鬼的。
“先带回特安局,调查她的人士身份与人间恩怨罪孽,再交给芸姬带回冥界。”
医护进进出出,步履匆匆。
一个女医生出来,摘下了口罩,问她们道:“谁是叶文思的家人?她突发心室颤动,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白芳茗摇头:“我不是她的家人……是,过来看她的。”
医生手指搓起病危通知书的一角,不悦地蹙眉,叫护士来找叶文思的家人。
“暂时不能探望了,你们还是走吧。”
白芳茗对叶文思的死活并不怎么关心,她收了申婷,但是钱没赚到,颇为遗憾。
也不想多待,跟着许桐他们一起离开了。
医院的电梯门打开,白芳茗一眼便看到了角落中站着一个剃光头发的小女孩。
许桐和许珩进去,热心的许珩还用手挡着电梯门,当白芳茗快些进来。
小女孩正是对世界抱有好奇的年代,穿过每一个人的身体,仰视着他们,观察着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世界。
小女孩跑到白芳茗身边,想抱住她的腿。
白芳茗抢先一步挤到前排去,推开站在按键前的许珩:“我要去地下停车场,按了吗。”
“按了,是负一层吧。”
一打岔,小女孩又不敢碰人了,她乖乖地站回角落。
电梯停到负一层,白芳茗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鬼的?”许珩问。
“我天生引鬼喽,她之前差点撞到我,算有些因果,发现有鬼缠着她,就想赚这笔钱,谁知道她先被人砍了好几刀,这鬼还要杀她,眼看就要没命了,生意也谈不成了。”
白芳茗边找车边回答许珩,她来的时候太心急,又不辨方向,忘了把车停在哪个方位了。
许桐听出了话中的关窍,联想到白洵的脾气秉性,立马又对白芳茗发出了邀请:“你是缺钱吗?你来我们特安局,每个月会有固定福利工资,处理案件有奖金,还有渠道接委托,比你自己随机找被当成神棍骗子要靠谱得多。”
她走到白芳茗身边,仔细给她介绍特安局的福利待遇,看到白芳茗认真在听,笑着跟她上了一辆车。
白芳茗开车到江州大学和特安局小洋楼的岔路口停了车。
她们在车上有来有往地交流了一番,许桐始终温柔又耐心,十分尊重地表达着自己的邀请和期望。
“小茗,我知道你也不会是单纯为了钱,不然今晚就不会来医院制止这个女鬼作恶杀人。”
白芳茗眸子闪了闪,转开了话题:“我当然是为了钱,你说的薪资、福利,都是真的吗?”
“当然,我现在就可以预支基本薪资,加个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们互换了微信,白芳茗算是口头应下了这份“工作”。
许桐十分开心,眼下的笑纹弯成弦月,和白芳茗告别下车。
车门关上,许桐站在路边对白芳茗挥手。
车窗忽然摇下,白芳茗抿着唇,小声地问:
“那你,会教我你们许家的符箓宝典吧。”
许桐点头,欣然道:“当然,你可以到雁山湖十四栋找我,我可以随时教你,那里也是我们特安局的办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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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白芳茗去雁山湖十四号办入职。
许清宁带她办好了手续,叫她去把昨天的女鬼释放出来。
“昨天你把那颗鬼珠交给我们,也没说怎么让她恢复人形,妈妈说这是你们白家的秘术,还是让你来做比较好。”
鬼珠浮在半空,透明的珠子中包裹着一抹似有生命般流动的红。
白芳茗指尖聚灵,默念法咒,鬼珠中的那抹红疯狂流转,破珠而出,汇聚成形。
申婷失了两魂,魂体通透,虚弱不已。
许桐拿了牵魂锁扣住申婷的四肢,推着她进入问询间。
“你要不要看?”
“当然。”
白芳茗和许桐她们坐在监控室中,特殊的监控仪器可以记录下鬼的影像。
一男一女两个审讯官坐在申婷对面。
“希望你能够将死后与阳间的纠葛因果阐述清楚,诚心悔罪,做出弥补,减轻入冥界地狱之苦。”
男审讯官蒋焱面容肃整冷酷,像上班打卡的机器,一板一眼地冷声说出询问要求。
申婷恹恹地坐在桌前,牵魂锁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和前桌。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
“叶文思死了没有啊?”
女审讯官名叫郭爽,细声道:“她沾染了你的戾气,又受了惊吓,目前状况不是很好。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以及你的死亡原因是什么,你告诉我们,我们才好进一步地处理,为你减轻罪业。”
申婷不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染着血污的手指甲。
“是一定要拿到‘口供’吗?如果这些鬼怪不肯开口怎么办?”白芳茗问。
“‘口供’只是方便我们跟阳间的警察局对接,处理好她死后对人间秩序的扰乱,也会减轻她的罪业,如果她不开口,那我们就只能把她直接交给冥界的鬼差,按照冥界流程入阴司地狱受审。”
许桐打开话筒,对立面的人吩咐了两句。
仍然是较为温柔的郭爽开口劝解她:“申婷,你说了,也是为你好,你应该也知道“孽镜台”一上,你的因果报应皆显,落入地狱是什么下场。”
申婷仍不愿说。
郭爽走到她身边,问:“你是不相信我们?还是不信地狱之苦?”
她展开手掌,暗光闪现。
申婷下意识地被吸引。
那掌中赫然挣开一只眼,瞳孔幽暗深邃,闪烁着异光。
白芳茗见她眼神接触掌中之眼时,意识瞬间被吸入其中。
随后她的魂体细细地颤抖起来,指甲抓挠着铁桌板,发出激起人鸡皮疙瘩的噪声。
是害怕与不安。
不足半分钟,郭爽攥紧手掌,荧光消失,他重新坐回郭爽身边。
片刻之后,申婷意识才恍恍惚惚地回笼。
她哆嗦着打了个冷颤,流下两道眼泪,慢慢开口了。
白芳茗眼皮轻跳,喃喃开口:“她怎么会……”
“她看到了地狱,生前死后作恶,都要受审判罚,开口赎罪,才能减轻刑罚。”
许桐为她介绍这两个审讯官,那郭爽是一只三眼怪鸱鸟化形,第三只眼可以沟通阴阳,让人或鬼看到冥界地狱之景。而那位看似面冷难惹的蒋焱,则是一只刚会化形的红狐狸,是许桐在云夷乡收服的家仙,还没什么本事,好歹能充个样子。
白芳茗正听申婷交代着她死前后发生的事情,许珩拿着从警局那边调过来的跟申婷、叶文思还有刘婧有关的资料回来了。
申婷颈上那个血洞,是被发疯的刘婧用剪刀捅出来的,这算是她的致命伤,她身上还有几道不深的剪刀印儿,至于那会流脓的红斑,则是被烈日与滚烫的沙子灼伤所致。
她和刘婧本来是一家航空公司的空姐,刘婧结识了叶文思,与她恋爱,但谁知道叶文思又通过刘婧认识了申婷,不断纠缠她,欲图不轨。
刘婧的父亲是个神经病,杀掉了企图逃出山村的她的母亲,还扭曲地教育着刘婧,将她也变成了一个偏执的疯子。
金钱与感情,她都要完完全全地看到与占有,才能不断填补内心的恐慌。
“她把我骗到n国,在沙漠里杀了我,我做错了什么呢?”申婷反问,又不知该向谁问。
她几乎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杀人动机: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管不住自己,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我们就不会这么惨,所以我一定要杀了叶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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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芳茗心情复杂地离开燕湖山十四号。
如果没有鬼,那叶文思这样的人,又可以在身体恢复后重新游戏人间,玩弄她人的情感。甚至这三人的因果中,叶文思沾染最少,最能逃避死后的责罚。
人间各事各人各样因果交织,就连孽镜台也无力分清,究竟此为彼因,还是此因致果。
白芳茗又在无意识地抚摸转动那颗木珠。
手机忽然不停地震动起来,打断了她无限发散的思绪。
她拿起来看,是许桐把她拉进了工作群。
还给她安排了任务。
明天会有佛修过来,在那跳楼女鬼的死亡之处做法事,移换风水,祛除残留的污秽之气。要白芳茗和许珩一同接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