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思开了车,白芳茗也就打车跟上她。
她开到了一处名叫楚翘城的高档公寓,白芳茗跟在她后面到了一栋楼下。
可她没有业主卡,刷不开电梯。
皓月现身,手指点上了白芳茗的眉心:“闭上眼睛。”
一股清凉之息覆住白芳茗的双瞳,她未曾睁眼,眼前却出现了自己脸颊的画面。
“我现在,是你的眼睛,你闭着眼,在这儿等我。”
白芳茗睁眼则为她看到的现实世界,闭眼就是女鬼所见之景,十分神奇。
她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着,闭着眼睛。
女鬼的瞳中似覆着一层血红的阴翳,凡间景皆被染红。
四处的污秽、鬼气一清二楚,比白芳茗那双阴阳眼还要明敏。
这些黑气不断往她身上聚拢,白芳茗只能看见,不能感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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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思打开了门,被一道倩影扑了个满怀。
“文思,你怎么才回来啊。”
女人柔软又娇俏,就是触手有些冰凉,怎么都暖不热。
她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一点儿重量。
“婷婷,你怎么来了?”叶文思颇为惊喜,目光黏在了她的脸上,拉着她往屋里走,丝毫不见刚刚面对刘婧的暴躁。
申婷笑了,媚眼如丝地靠在叶文思怀中:
“人家想你了,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后你想来就来,住在这儿都行。”
叶文思把她跟刘婧分手的消息跟申婷说了,申婷长长地“哦”了一声,笑了。
她奖赏了叶文思一个吻,眼珠横着转了两下,问道:
“那以后,你是我的了?”
“当然。”叶文思毫不犹豫,追吻住她。
她倒在沙发上,浑身流着大股的冷汗,与申婷缠绵在一起。
这副不道德的话剧在主人公毫无察觉之下落入了其他人鬼的眼眸之中,却换了个模样,变成了惊悚的一幕。
叶文思面前的哪里是她熟悉的美人,明明是一个满脸血痕,脖子冒血的女鬼。
她漂亮的脸颊被利物划破,右眼皮被完全切破,湿哒哒地外翻着。
脖子被扎出一个大血洞,应该就是她致命的伤口。
她周身缠绕的黑气,纠缠住叶文思的四肢,一会儿高高扬起,一会儿又紧紧绑住。
叶文思毫无知觉地闭着眼睛,肉身已经被这黑气腐蚀大半。
申婷染血的眸子全然失了刚刚的柔情蜜意,满是晦暗的恨意。
她一双纤手伸出,落在叶文思的脖颈之上,慢慢地使劲儿。
叶文思被折磨地浑身痉挛,却始终陷在鬼物创造的幻境之中。
脖子被嵌住,渐渐地难以呼吸,叶文思张大了嘴,潜意识地挣扎起来。
她眼皮乱跳,眼珠胡乱地飞旋,吸气越来越困难。
申婷露出了癫狂地模样,显出恶鬼样,脖子上的伤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血,力量逐渐在增强。
皓月看情况不好,右手立起,左手三指弯曲,掐了个降鬼扇印,她未辅念咒,推出手印。
叶文思似乎感受到了疼痛与难受,紧皱着眉挣扎起来。
眉间的魂火随着她的意识清醒而闪烁起来,让申婷难以下手。
申婷有些疑惑,化身成一滩黑色的浓雾,四处逡巡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在叶文思的身边凝聚。
她痴痴又冰冷冷地凝视着叶文思的脸颊,没有再动手。
一行血泪从眼眶中垂落,一滴一滴,淌到叶文思的脸颊上。
忽然,叶文思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了来电人,正是刘婧。
申婷身上的煞气瞬间加重,面容扭曲变换,直到振动停止。
可接着,对方又打了过来。
申婷无法接通了电话,煞气在屋中气急败坏地四处乱窜。
画面乱闪,越来越模糊,白芳茗回神过来,冷汗浸透了衣裳,比跑了两千米还要累,浑身像被抽干了一般虚。
眼前一黑,胸口的木珠子烫了一下,皓月收回了与她分享的视野,回到了珠中。
白芳茗仍旧坐在长椅上未动,拧开瓶盖都费劲儿。
“你能调动的灵太少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喝了几口水,格外疯狂的心跳被压下去不少。
也顾不上去4s店取自己的车,白芳茗打车回了学校。
宿舍中空无一人,阳光穿过窗户,浅浅地撒了半个阳台,驱不散背阴面房间中潮潮的气息。
白芳茗拉上窗帘,瘫倒在床上。
女鬼侧躺在她的小床另一侧,手指搭在白芳茗的右手上。
“闭上眼睛,意念集中。”
一股舒和的炁凝聚在与她相接的那片皮肉下,飞快地绕着她周身经络行走了一周,重新回到原处,周身的疲惫干涸感散去不少。
白芳茗跟着皓月给出的内修功法口诀,试着驱动那团灵炁游走在经脉之中。
她吞吐两口气,恍惚了一瞬,那团运行的灵炁瞬间散去,隐入脏腑。
皓月让她坐起身来,推正她微微前倾的脖子,“凝神守一,重新凝聚灵炁。”
这次皓月没有帮她,白芳茗自己试着体悟凝炁的关窍。
她回忆那日水鬼老太攻击她时,情急之时从体内调动出灵炁的感受。
丝丝温暖的气流再次出现,这一次有皓月的指导,这些灵炁温顺无比地绕着她体内的经脉流走,没有出现那日狂暴胡乱冲撞的现象。
试着将这股灵炁运行三周,化入丹田,体力透支的虚弱感消散了许多。
空气中丝丝缕缕不可言说的灵涌入狭小又昏暗的床帘内,再度睁眼时,天色已经灰蒙蒙地暗了下去。
白芳茗冲了个澡,才感受到腹中饥饿,换了衣服下楼去买饭。
她把叶文思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问皓月:“她会有危险吗?”
“那个女鬼的实力一时半会儿难杀掉她,但有弄死她的欲望,时间久了总会成的。”
人死为鬼,大多寿终正寝被安葬的人会被接引到地府审判人魂,经历轮回。死于非命或又强烈执念三魂难散的鬼才能逗留阳间。
那女人的死必然和叶文思有极大的关联,才会缠上她,意图谋害她的性命。
白芳茗思索着要如何跟叶文思沟通,正当这时,许清宁发来了消息,说许桐等会儿会过来收走那个跳楼的女鬼,问她要不要来。
她刚刚学会运炁,对许桐如何收鬼的过程颇为好奇,应了许清宁。
许桐穿了一件浅色的碎花裙,就像校园中四十岁优雅的女教授。
可她画符时宣泄出的灵炁却十分刚硬强悍,罡煞的热风扑面,白芳茗感受到了压迫。
她画符的动作流畅,游龙般飘逸,一气呵成。
仍然是镇煞灵符,朱砂笔一搁,灵光闪烁,灵符便悬浮空中,与那日许家姐弟拿出的符气势完全不同。
她抬手结印,向东方拜了三拜,才收了符箓。
天台上阴风阵阵,隐约刮来雨星儿。
月亮与星子隐匿在云层之中,不肯露头。
天却是沉黯的红粉色。
女鬼再一次站在天台,喧嚣的拂起她的发丝。
她木然的脸上沾着泪痕,毫不犹豫地跨上台阶。
许桐手中掐算着最佳时机。
立在她身后的许珩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许桐没有理他,仍旧聚心凝神。
许清宁瞪了他两眼,示意他快按掉。
许珩拿出手机,小跑几步到一边去,悄声接了电话。
白芳茗隐约听到些画展相关的词汇,语气很是郑重。
她一直在看那个女鬼,魂体透薄,几欲消散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副薄弱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的载体是什么。
是她的怨?还是痛?
女鬼忽然轻轻地回了一下头,她木然地眼神擦过几人,像是看到了,又像是没看到。
不知是不是白芳茗的错觉,她看到女鬼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打电话的许珩身上。
漆黑的瞳波闪了一下。
白芳茗心脏一拧,一股巨大的难过与抑郁之情从心底涌出。
“啪”得一声,许珩的手机已经摔到了地上。
就在这一刹那,这个只会重复着跳楼动作的鬼魂双眸化煞,飞身往许珩的方向冲去。
许桐忙念起镇魂咒,驱动灵炁,将符箓推出。
这符箓裹挟着罡风,掀起一阵锋利的气流,比女鬼的速度还要快,瞬间穿过女鬼的胸膛,化为一阵烟灰。
女鬼的动作定在原地,与许珩仅有三寸距离。
她魂体变得透明,符箓化成的烟灰裹住她,不足半分钟,鬼物的魂体消失,那张符箓重新浮现。
朱砂洗去,仅剩下黄纸一张。
“她……不是地缚灵吗?”
许珩手脚僵硬,丝毫没有注意到掉在地上的手机,一脚踩了上去,差点绊倒自己。
许桐也蹙了眉,这只鬼物从来没有表现出伤害人的倾向,也不知许珩哪里冒犯到了她。
她不威自怒,周身还带有刚刚画符时的罡煞之息。
“下次施咒用符时勿要再三心二意。”
许珩苦笑:“罗盘推演今夜亥时三刻才是收服她的最好时机,我才放松了……”
“驱鬼之时半分也不能松懈,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若不是今日我在,你可能已经受了那鬼物蛊惑伤害。”
许珩揉揉还在泛酸的心脏,莫名地想落泪,弱弱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许桐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铃铛,震了三震。
铃铛脆响,音浪在半空中化开,传向无边远方。
不多时,空气似乎抖动了一下,细碎的珠环碰撞声音响起,阴风切切,一个侬丽的鬼影出现。
她一身白衣翩然,交领长袍,颈中缠着素纱,长发披肩,腰间系着玉环一对,俨然是百年前的妆扮。
女鬼生得十分美丽,一瞥一笑间柔然若水。
女鬼向许桐行了一礼,又笑着与其他人打了招呼。
“雲姬来迟了,望夫人勿怪。”
白芳茗听见她的自称,骤然一凛,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哪里听过。
许桐也向她见礼,捧出了六张黄纸来,一并交予她。
雲姬素手接过,施法抛在空中,黄纸抖动闪烁,化作六缕青烟,六个鬼影模糊出现。
青烟又各分化为二,散入天际与土地,消失不见,此乃鬼魂的天魂与地魂,就此散去。
几道银光从雲姬的袖口飞出,锁住这六道模糊的鬼影。
她再掐了法诀,这些鬼影飘入腰间的玉环之中。
她柔和温婉,施法时露出的肌肤上却浮现出几道狰狞虬结的疤。
——是与皓月身上那大大小小的结疤一般无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