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道安神符起了效果,又或许是一天的疲惫,白芳茗这晚睡得很沉,没有被打扰。
晨起她打印了研究计划,准备去交给导师。
白芳茗用了一些白家藏的古籍文献,在做历史上的志怪文化现象研究,她的导师余爱瑗是这方面的专家,据说也会些玄道之法,与官方联系紧密。
研究所是一栋五层的复古建筑,离研究生的文四宿舍有点远,白芳茗走了二十分钟才到。
运动鞋网面上沾了一层秋露,她却走出了一层热汗。
一进研究所,中央空调吹了个透心凉。
她从包中掏出纸来擦掉额间的细汗,一个人影急着步子走出来。
白芳茗认识她,是本科时一个专业的学姐,也保研到了文化研究所,她们曾一起上过一节选修课,学姐对她很照顾。
她轻声打了个招呼。
“学姐。”
于菲却被吓了一跳,挤出一个笑,朝她点点头,快步走出了文化所的大门。
白芳茗把材料塞进导师的信箱中,正准备离开,办公室走出来一个中年男老师。
她向老师问好,老师谦和地点点头,拎着包走了。
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八点,甚至连打扫的阿姨都没上班,这老师也不知道是来上班了又要出去,还是昨夜根本就没走。
余教授最近在出差,信箱中积攒了不知多少东西,白芳茗把乱塞的材料对整齐,能压到底的塞进去,才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
从研究所出来,穿过一片校内的老旧住宅区,白芳茗从偏僻的学校西门出来,打了车到了一个小区。
她熟练地穿过小区,和楼下买菜回来的爷爷婆婆打招呼,脸上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意。
用钥匙打开了门,屋内传来一阵飘香。
“芸姨,你怎么又自己亲自下厨了?”
她换了鞋,随手把包挂在门口。
房子不算大,百十平米的小户型,装修简单,被打扫得干净整洁。
浓浓的鲜香从厨房飘出,一个瘦小的中年妇人从厨房出来,浮肿蜡黄的脸上挂满了笑意。
“你最喜欢喝海鲜粥了,快洗手过来。”
白芳茗洗手出来,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四溢的海鲜粥摆在餐桌上,厨房中还有不断的水声,王芸还在忙活儿。
“芸姨,你也来吃吧,先不要收拾了,等会儿张阿姨就过来了。”
王芸把台面上的水抹干净,才脱下围裙,坐到桌前。
她的面前摆着一碗小米粥,配了几样寡淡的小菜。
她有尿毒症,不能吃那些重口味的食物,今天白芳茗过来,也是陪她去医院做透析。
碗中的粥放了满满的新鲜海鲜,虾都是去头去壳,剥好了的。
“芸姨你又早起去大市场了啊?”
王芸摇摇头,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这是从老王他家订的,他儿子送上门的,我平时也就在小区门口买买菜,不累人的。”
“他还送了些新鲜到货的鲳鱼,你最爱吃了,今天给你做了怎么样?”
王芸絮絮叨叨地,自己的饭也没吃下多少。
“行啊,就清蒸……我也想吃红烧……哎呀,我选不出来了!”
“那就又红烧又清蒸。”
白芳茗小时候离开白家,路凝之给她找了一个独身的寡妇做保姆,就是王芸,她死了丈夫和儿子,照顾了她十几年,白芳茗早就把她当成亲人来看待了。
两年前王芸被查出来患了尿毒症,白芳茗就一直陪她在医院做透析,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每周总要回来一两次。
医院早已是轻车熟路了,王芸进了透析室。
白芳茗又去找医生询问□□的情况,血透虽然能帮助她稳定生命状况,可王芸的身体并不好,每次透析总是非常痛苦难受,早日换肾,才是最好的办法。
医生查了系统,肯定地回复她:“白小姐,医院这边一直在帮王女士联系□□,近期已经快排到她了,家属可以准备相关费用了。”
白芳茗心上悬着的一颗石头移开了些,总算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回去的路上步子都轻松了许多。
王芸生病之后,虽然不用照顾白芳茗了,一日三餐和家务还是不小的劳动,白芳茗又请了一个做饭的张阿姨,不让她多干活儿。
吃完饭后,王芸上床休息,白芳茗才离开。
找了一个附近的咖啡厅坐下,白芳茗用手机查了银行卡余额和流水,只有七万块,还凑不齐手术费。
这些年白洵和路凝之会定期把她的生活费打到卡上,不会给多也不少一分,她没到出嫁的时候,手里不能随便支配白家的财产。
她母亲是个身份背景不明,被大夫人罗心捡回来的小丫头,自然什么都没给白芳茗留下。
王芸本就对花白芳茗的钱来治病过意不去,还是白芳茗骗她,自己的父母给了一大笔钱,才不安地接受。
“小姐,您的拿铁。”
“谢谢。”
咖啡豆的香气飘散,白芳茗却无意理睬,只想着怎么才能把剩下的钱凑齐。
白洵可能不会再给她打钱了,她又不想开口问路凝之要。
女鬼悄然出现,端起那杯咖啡,嗅了嗅。
新鲜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好香!”
周围无人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把这儿当成是一位独坐的女人在喝咖啡。
咖啡里冰块颠簸,被端起时波纹不动,仿佛仍静止在桌上。
她深吸一口,立刻将杯子放回了原处。
皱着眉问白芳茗:“为什么这药有一股香气?还是冰的?”
白芳茗被逗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撕开糖块丢了一颗进去。
“这不是中药……”
有人端着小碟子过来,打断了白芳茗的解释。
她将一块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放在白芳茗面前。
“我没点蛋糕。”
她抬头,见放下蛋糕的不是一般的服务生,而是染着金发的叶文思。
就是那天在高速路上差点撞到自己的女人。
“白小姐,好巧。”
“好巧,谢谢你的蛋糕,不过真的不用了。”白芳茗抬起礼貌又拒人的微笑。
叶文思坐到了她的对面,把蛋糕碟往白芳茗那边推推。
“这家咖啡厅是我开的,只是小小心意,白小姐不要拒绝啊。”
接着,生怕白芳茗再拒绝,她又忙开口问起白芳茗车的问题。
“已经修好了,我正准备下午去开回来。”
叶文思表情一喜:“那更巧了,我下午也准备去提车,要不要一起。”
白芳茗看出来这不过是她找的借口,觉得有点烦,又弄不清她想做什么。
“我们不顺路。”
皓月靠在沙发上,浑身陷入这柔软的座椅,很是享受。
她一脸兴味的打量着对面的叶文思,手指轻轻扣动。
“文思!”
刘婧踩着高跟鞋,拎着包走进咖啡馆,径直向她们走来。
看到叶文思和白芳茗坐在一桌,神情马上戒备了起来。
她将叶文思挡在身后,皱着眉问:“怎么是你?是有什么问题吗?不是不要钱吗?”
白芳茗也无心喝咖啡了,拎起包就准备走。
见白芳茗要走,叶文思也站了起来,推开刘婧。
“刘婧,我们只是偶然碰到的,白小姐没那个意思。”
刘婧的声音忽然抬高,妆容精致的面孔瞬间扭曲起来:
“那就是你有意思了?!”
咖啡厅中的人投来不满的目光,叶文思赶紧拉住她:“你小声点儿。”
“我小声不了,你又想……”
叶文思气恼不已,发现白芳茗已经不在,捂住刘婧的嘴,一把扯过她。刘婧的高跟鞋踉跄,拉扯着进了咖啡厅的后面的办公室。
她锁上办公室的门,一把将刘婧搡到沙发上,厌烦地喊道:
“你是不是有病,你吵什么!”
刘婧像真发了疯,挣扎着起来,拎着包就往她身上砸,满口念着“你混蛋”的字眼。
鳄鱼皮的包上金属锁扣尖锐,刘婧力气又大,砸得叶文思生疼。
她瞬间恼火不已,别住刘婧的胳膊,扇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刘婧呆愣地跌坐在地。
叶文思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低声问:“你最近是怎么了?天天跟疯了一样,找到这儿来干嘛?”
刘婧美丽的面孔闪烁过脆弱,流下了大串眼泪。
她一把抱住了叶文思的腿,抽泣着求她。
“文思,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怪我。”
她眼泪婆娑,楚楚可怜地祈求着。
这样的场景,最近总是上演,已经激不起她任何心软,反而让她厌烦。
只是刘婧太漂亮,比她任何一个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漂亮,才让她总是心软,交往了半年也不肯开口说分手。
她扒拉开刘婧抱住自己的胳膊,冷声道:“我说过了,你再这样,就分手,以后不要跟着我了。”
说着,走到门口,拉开门就要走。
刘婧一听,双膝行地,更大力地抱住她。
“不要,我不要分手。”她几乎是尖叫着。
“我爱你,我只有你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别不要我呜呜。”
刘婧死命地抓着她,小指的长指甲在叶文思的腿上压折,流出了鲜血。
叶文思推不开她,心烦使了蛮力。
“滚开!”
她抬膝,一腿将刘婧提倒在地,刘婧痛呼着,趴在地上□□着。
她拧开门锁欲走,忽然又听到刘婧又在喊她。
“叶文思。”
“是因为刚刚那个女人吗?你又移情别恋了。”
叶文思烦躁地大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质问我,要不是嫌你可怜,早踹了你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摔门而去,没有回头。
更没有看到背后刘婧美丽的面孔扭曲,恨意和痛苦充斥了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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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芳茗无意参与这两人的争吵,咖啡也不想喝了,离开了咖啡厅。
“别走。”
皓月的声音从木珠子中传出。
她停住脚步,找了一个树荫下站着。
“怎么了?”
女鬼不能在阳光下直接出现,在户外时只能寄身于这颗木珠。
“你不是缺钱吗?这个姓叶的女人看起来人傻钱多,可以捞一笔。”
白芳茗以为她在胡扯,抬腿就要走。
“有病。”
“你应该看到她们二人周身缠绕的黑雾了,那个就是鬼物的阴气,缠身的污秽,她们被鬼缠上了。”
白芳茗心神一动,在树下等了一会儿。
片刻后,叶文思一人从咖啡厅出来了,沿着路向南边走去。
“你看她的面相,眼角夫妻宫散塌,一定是花心乱惹之辈。”
“另一个漂亮女人满面黑气四起,犯死气天罗,必是做了恶事,被鬼寻仇报复。”
“你会看面相?”
白芳茗已经下意识地追着叶文思了,她明白了皓月话中隐藏的意思。
帮助这种花心的富二代解决麻烦,小赚一笔是肯定的。
皓月笑了一声,颇为自得:“不算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