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畔的碎发被迎面吹来的风拂起，视线之中，几道近乎捕捉不到的影子在密林中快速地穿行。
我们一行人赶路的速度并不慢。犬夜叉背着戈薇，而两面宿傩挣脱掉我想拉他的手，一马当先冲到了我们最前头。
我撇了撇嘴，终于在追上去的时候找到一个空挡问他：“话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两面宿傩不理我，我也习惯性地说下去：“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可恶了。但是内在并没有改变吧，我可不会被你这副无害表象迷惑。”
樱发孩子的脸上出现了轻蔑的笑意。
我无动于衷地点头：“唔，所以是因为吸收了那个四魂之玉的原因吗？所以变成了小孩子。”
“它很吵。”
两面宿傩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
“很吵？”我反问。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很烦，和你一样说话不中听。所以我把它砸烂了。之后它就消失了。这个样子，也许是它的诅咒吧。”
说话不中听！？
算了，我忍。
直接砸了的确这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看起来脑子也不太好使的样子。
“什么？你把四魂之玉砸烂了！”后面的犬夜叉一听差点跳起来给他一记散魂铁爪。
他后背的戈薇赶紧安抚道：“犬夜叉你不要激动。反正枫婆婆也是说不能让它落到邪恶的妖怪手上，找不找回来问题也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不用四魂之玉做坏事的话就好了。”
那完了……
我内心沉痛地想到——四魂之玉现在是落到了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的手上。
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到达了戈薇记忆中的森林。
四周静谧，一片绿草如茵，前面有一口窄窄的圆口小井。
戈薇环顾四周露出坚定的表情：“对，就是这里，我出来的枯井！”她从走到枯井前，半跪下去探出头，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里面有好多骨头。”
我往下面瞄了一眼：“妖怪的骨头吧。”
犬夜叉嗅了嗅，长长的指尖指着那口井说道：“直接跳下去吗？”
“试试吧！”戈薇点头。
“来吧，宿傩。”我朝默不作声的两面宿傩伸出了手，夸张地眨眼道：“要不要看看新的世界？”
他盯了我三秒钟，冷笑一声。然后径直地穿过我直接跳了下去。
我耸了耸肩。
一阵白光大盛，回过神来，脚下还是黑暗的枯井。
但我能感觉到这细微的不同。
“先上去吧！”
在戈薇说出这句话之前，两面宿傩已经出去了。
“你是？”井口上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
“普通人类？一个老的，还有一个小孩。但是居然看的见我吗？”这是宿傩的声音。
我听到他这句话飞速上去把他拉到了人群外三米远。顺便仗着身高优势把他一把搂在怀里，桎梏住他的手脚。
“不许动！不准打坏主意！”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
我疑狐地低头看他，这家伙居然出乎意外地没有动静。
另一边——
“爷爷，草太！”
戈薇和犬夜叉上来之后，面对这个复杂的情况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这些是我的……嘛，朋友。”戈薇硬着头皮解释。
“草太说你从这里消失不见了。”
她为难地揉了揉额头：“说起来有些麻烦，爷爷。我们进去再说吧。”
……
“这里是我家的神社了。”走在前头带路的戈薇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叫做日暮神社，但是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人来祭拜了。”
“确实是个破神社。”犬夜叉说。
“坐下！”
又是一声扑倒的巨响。
“戈薇！你这个女人！”
戈薇摆了摆手笑道：“这不是会好好叫别人的名字嘛？”
“来喝杯茶吧，美树，犬夜叉。”
戈薇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另一个人。
比起外表凶恶却很单纯的犬夜叉，以及同样是现代人年纪比她还小的美树，另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是孩子，但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不用了，我想先回……”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不安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我改口问道——
“今年是多少年……”
戈薇奇怪地看着我：“平成八年。”
平成八年，也就是1996年？
我纠结道：“请问见泷原离这里远吗？要怎么走呢……”
“见泷原？”戈薇把这个假名念了几遍，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呢，爷爷听过吗？”
老人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我老爷子也没有听说过。”
不过眼前的少女依旧很热情：“我帮你找吧，我房间里有地图。”
“不用了！”我有些着急地打断了她，看到她呆住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对不起，我想自己去走一走。”
戈薇愣了片刻很快露出笑容，用着温和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随时可以来我们家休息。我们家神社虽然破旧，但是空房间有很多的。还有——”
“等我一下！”
她跑回房间内又迅速跑出来，然后把一个白色的袋子递给我，眨了眨眼睛：
“就当作是朋友的见面礼啦，一定要收下哦！”
“谢，谢谢你！”
我鞠躬接过袋子，听到硬币碰撞的清脆声。
来到这里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犬夜叉留在戈薇的家里，像一只活泼好动的萨摩耶到处嗅嗅。我则是拉着一直冷眼旁观的两面宿傩离开了。
……
工业时代的夜空总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四通八达的街道萦绕着霓虹灯，把黑夜晕染成偏紫的丁香色，零碎的星星在如水般滟滟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广辽的暮色天穹下，如织的人群穿行在蜂巢般密集的钢筋水泥建筑中。
我仰着脑袋询问并不在这个时空的比丘——
【比丘，你在吗？】
比丘：【安心，美树沙耶香。我可以一直和你保持联系】
我：【那比丘，这里不是我的时空吗】
比丘：【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呢。你并不存在在这个时空。】
我：【这样啊……即使来到了现代，在错误的时空看不到熟悉的朋友了】
我正伤春悲秋，就听到旁边的人发出了一声狂笑的暴言：“不错的时代，女人和孩子和蛆虫一样——唔！”
我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在旁人奇异的眼神中尴尬讪笑：“我弟弟有点……那个。”我指了指他的脑袋。
“但是很喜欢画画。”我指了指他的脸上的黑色纹身。
一时之间各色各样的路人们露出了然的表情，一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姐姐好心地多说了一句：“小孩子要早点回家哦。”
顺带用怜爱的眼神关心了一下两面宿傩。
“好的！谢谢！”
我一边僵笑着回应，一边赶紧把这个双手已经不安分想要做点什么的危险家伙拉走。
等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我赶忙放开了手，小声和他咬耳朵。
“你别突然说出来奇怪的话呀！大家能看见你的。”
他语气冷淡：“因为那个该死的四魂之玉。”
“但是被看见也很好啊，那就和人类一样了。不过现在已经是几百年以后了，你这样会被围观的。”
“几百年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人类还是弱得像蝼蚁。”
我轻易扣住他的手腕：“那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喂——”
他的眼睛放大。
商业街人声鼎沸，微凉的夜风吹起衣摆。
我拉着他在大街上奔跑，穿过人群，穿过白色的斑马线，仿佛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
“哇！CD 店，真怀念啊。”
我两眼发光，拖着两面宿傩兴奋地跑进去。
即使是1996年也还有随处可见的开放式CD店真是太棒了！货架上的碟片琳琅满目，有许多在我那个时候已经绝版的碟，还有很难找到的冷门碟，更多的都是我没见过的。
毕竟是这个时代流行的东西。
突然，我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的手顿住。
“拉赫玛尼诺夫的练声曲吗，真让人怀念啊……”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没有许愿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替卧病在床的上条君挑选CD的时候了。
我把它放回原处，随即把一张合适的碟片放入了播放机里。
“你应该没试过吧。”
我把覆耳式的耳机戴在他的耳朵上，他缩水了的脑袋甚至撑不起这个耳机，压在他的粉毛上。
我笑得一脸灿烂，甚至还带着点得意：“不对，我说错了，是肯定。你是那种老古董嘛！”
他眉头上挑：“哦？你确定？”
我不打算和这个家伙犟嘴，“这个音乐怎么样？似乎是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歌姬——安室奈美惠的单曲哦。”
“一般。”他冷笑。
“你眼光真高啊。”我顺手给他换了个碟，“那这个呢，Blur的摇滚乐，但我不怎么听这种。”
“普通。”
“哇，你不会喜欢歌舞伎那种音乐吧……那种地方不好找呀。”
“我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人类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无聊。”他把耳机摘下来，自顾自走了出去。
“等等！”
我追上去，走在半路上，突然捂着肚子想起一件事：“饿了。”
其实魔法少女并不会真的肚子饿，不过身体会自动模仿人类的饥饿感。
在战国时代倒觉得可以忍受，但是回到了文明社会，街边面包店里白色的风铃摇曳，小麦甜酱杂糅在一起的烘焙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勾得人一下子绷不住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露出餍足的表情。
“宿傩，你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吗？”
我看到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往上扬，心里警铃大作：“不准说那个肉！”
“我的意思是巧克力、蛋挞、麻辣鸡腿煲算了你听不懂……那甜的，咸的，辣的之类的你喜欢哪种？”
“随便。”他语气平淡。
“真是个随便的家伙。随便的人最无聊了。”我又想了想，一拍手决定了：“那就可乐和鸡翅吧，这个时代最无法让人拒绝的美食呢！”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比较便宜一点。
夜间繁华的商业街中，KFC的黄色招牌灯很格外显眼。香喷的食物，整洁的环境，明亮的灯光，一切都让人感觉从那个污泞古老的时代中脱离出来。
但是十分钟过后我轻松的心态就完全消失了。
不会吧……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桌面上的残骸，不，说是残骸其实也没有。因为这家伙吃鸡翅甚至不吐骨头。我捏了捏袋子里剩下的日円硬币，心态越发沉重。
可恶，明明我自己只点了一杯可乐，我养的起这玩意儿吗……
“这个还不错。”两面宿傩嘴里咬着一截鸡骨头，嘴角还沾着番茄酱。
我吸了一口可乐吸管，含糊道：“吃完这顿，我们就去睡大街吧。”
在战国睡草地，在现代睡大街……大概这就是穷鬼吧。
在KFC过夜不是不行，但问题是我俩看起来年纪太小，在这里睡的话说不定会有好心的麻烦。至于去日暮神社，算了，我心里摇了摇头。
不能把两面宿傩这种家伙随随便便带到别人家里。
“哇！你的衣服好奇怪啊！”
突然间，一个穿着小学制服的男孩指着两面宿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可爱。
“脸上的东西也好奇怪！”
两面宿傩扫了一眼他胖乎乎的小手，然后直接——
“等等！”我大惊失色。
——把他手里的鸡翅夺了过来。
“宰了你。”
两面宿傩狞笑着对他扬了扬手上的鸡翅。
“哇哇哇！！！”小孩子发出震天响的哭喊。
我看得目瞪口呆。
趁两面宿傩吃东西的功夫，我连忙把孩子哄回去，顺便给人家家长赔上了全副身家。
等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基本上东西已经被两面宿傩吃得渣都不剩。
“你的胃口是真的好好啊。”我看着牙都开始酸了，这样下去我可养不起他哦……
两面宿傩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我叹了口气，托着腮认认真真地观察他：“除了打打杀杀，你不是也有喜欢的东西嘛。”
“哈？”
“那你有没有值得珍惜的东西？”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我补充道：“朋友或者亲人？”
“忘了。”他淡淡地回答。
“啊？”我张圆了嘴巴，内心大为震撼，我以为他会说没有或者压根不屑回答我的问题，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我挠了挠头：“你是金鱼吗？记忆力不好的无脊椎动物？”
两面小鬼说：“我不记那些无聊的东西。”
我欲言又止。
“再露出那种让人作呕的表情，你会死得更难看。”
“又来又来。”我摆了摆手，说“我是有的。朋友，伙伴，亲人，喜欢的人……这个就算了。单单和她们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虽然她们都不在这里就是了。
“阿面的话，好像只有在打架，杀人或者吃……东西的时候才会高兴。”
“暴力暴食 ，完全的享乐主义的类型嘛。不像人类，像野兽哦，阿面！”
他眼睛危险得眯起来，脸上的黑色纹路在一瞬间紧绷起来。这不意外，我每一次当面喊他【面酱～】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精彩。
忽地，一道绚丽的光彩穿过黑夜从我眼角划过。我们的座位在二楼靠窗，我兴奋地抓起他的手，指着窗外：
“这里——”
透明的玻璃窗外，是无数朵火树银花瞬间在夜空绽开，绚烂的星雨散落入茫茫夜色，仿佛星星点点的雨滴汇入大海。
“爸爸妈妈，是烟花。”“真漂亮啊。”“快拍下来。”
四周的声音都被这场盛大的热闹遮盖住，隐隐传来人们充满笑意的喧闹。
我内心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对着眼前漂亮的烟花夜景发呆，等我回过神，才发现两面宿傩盯着我看。
我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别生气嘛，【面酱～】除了打打杀杀，你还有什么别的兴趣吗？”
他掏了掏耳朵，虽然这个熟悉的动作和他现在的形象非常不符合：“聒噪的小鬼，问这么多你想做什么？”
我皱皱鼻子，反驳道：“诶，明明自己现在更像小鬼吧。我问你当然是想帮你找到新的兴趣。”
两面宿傩白了我一眼。
“你多尝试点东西嘛，说不定就爱上了呢？”
“不。”
刹那间，我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红眸中有一团永恒不灭的火焰在灼灼燃烧。
“我和你不一样。”
两面宿傩居然对我笑了笑，露出一排牙齿：“人类小鬼，你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