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心海会在早上八点派巫女来给奈奈上药，因为九点她就要按时抵达珊瑚宫偏殿修习。

偏殿名曰「灵祈宫」，是珊瑚宫中专门修习阴阳术的场地，里面几位巫女小姐的能力几乎可比肩稻妻城中的大阴阳师。

这天八点，散兵推门进来，看见奈奈竟然还在床上睡得像团冬眠的小松鼠，心里非常不满，把顺手端进来的早点和汤药啪地放桌上。

“喂，懒虫，起床了。”

床上那团东西没动。

“喂，睡这么死？昨晚干什么了？”

床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装死？”散兵挑挑眉，走到床边，把被子掀起一个角。

“呃呜——”奈奈装不下去了，把被子从散兵手里扯回来捂胸口上，鼓起腮帮子，“你干嘛？！”

“都几点了，还不起来！”散兵看她双手揪着被子紧紧捂在胸前的动作，觉得纳闷，“你这是干嘛？”

奈奈撇下惺忪的睡眼，刚刚着实是被他被吓了一跳，委屈道：“我穿着睡衣，你干嘛乱掀我被子？”

睡衣？什么是睡衣？睡觉还要换衣服？

散兵脸上的神情稍微有一丝丝值得玩味。

“栖川小姐就是娇气”，他嘀咕着背过去，在桌前调制药品，语气悠悠的，“把衣服换上。”

奈奈指了指房间门，大眼睛装满问号：“你不出去吗？”

“我可没兴趣看你。”散兵背对着她，拧开几盒药膏，拿起小木条开始调配。

奈奈半信半疑：“你刚刚是不是已经看到了？”

“看到什么？”

奈奈低头看了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是心海暂时从一位巫女小姐那边拿的，她太瘦了不合身，睡觉的时候会露出肩膀。

“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样子……”

背对着她的散兵轻呵了声，把几种药膏混合在一块，边悠哉悠哉地拉长声音：“——早就看过了，在鸣神岛逃出来那晚，你身上可没剩多少衣服。”

“……”

奈奈噎住，早知道不问了。

“好了没？”散兵把调好的药放置在手边，站那催促道，“再慢点我可回头了。”

“没没没，不许回头！”奈奈赶紧把胸前的被褥放下来，解开睡衣。看到身体上的伤痕，才想起来这几天都是巫女小姐来给自己上药的，不用避嫌，但是……

奈奈看了散兵一眼：“今天怎么是你呀？”

散兵：“这种药调制起来不简单，那些人笨手笨脚，让她们来有什么用？”

“哦，”她以闪电般的速度把要换的衣服拿过来，准备穿，“那今天身上的伤先不上药了。”

“嗯？”散兵才想起来她的伤不只在脸上，“等等。”

“啊？”奈奈怔住。

散兵随便找了一根布条把眼睛蒙上，拿着调制好的药膏盒子转身走到床边，询问道：“这样，可以吗？”

奈奈还没反应过来，仰起脸看着他蒙住眼睛的样子，举起手在他面前晃晃：“你这样真看不见吗？”

“真……真看不见。”散兵摇摇头，心里飘过一丝诧异。

为什么在她面前说谎变得越来越艰难了，他明明一直是个满嘴谎言都面不改色的人。

眼前的布条他施了法，视野正常，毫无遮蔽。不然他怎么确定伤口的位置？他可不想像上回在御影炉心那次一样，闭着眼睛看不到伤口，在她身上到处乱碰……

“我现在可什么都没穿，”奈奈把手里抱着的衣服遮在重要部分，认真地警告，“你要是偷看，就是禽兽！”

蒙着眼睛的散兵无所谓地嗯了声，禽兽就禽兽吧，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不是早都看过了吗？再看一次又怎么了？

再说了，这臭丫头把他当小人偶的时候，还未经允许私自扒他衣服给他洗澡呢，他说什么了吗！

扯平了，扯平了。

散兵在床边坐下来，先粗略地扫视她身体一眼……咳，当然了，是在认真地视察伤情。

在他拿起木条挑药膏涂抹在她身上的时候，小姑娘还各种歪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简直就是怕死了他偷看。

散兵忍不住闷笑出声。

奈奈狐疑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散兵随口搪塞一句，加快涂药的速度，懒得装瞎子，每一下都对准了伤口涂，早涂完早完事儿。反正，她也没啥好看的。

奈奈不停地低头抬头，目光随着他手的动作移来移去，越看越害怕：“你你你……你怎么每次都涂得这么准啊！好像能看见似的！呜哇——”

“好了。”散兵舒了一口气，把药瓶放回桌上，解下眼睛上的布条，唇边飘起一抹得意的笑。

“穿好衣服过来吃早饭，迟到了可是要被罚抄口诀的哦。”

灵祈宫的巫女露子小姐和那希小姐都有专门修习过阴阳术，至于是哪一分支，奈奈不知道，海祇岛与稻妻城远隔重洋，阴阳术肯定和栖川家祖传的有不少出入。

不过，即使珊瑚宫的巫女对于阴阳术有不同见解，奈奈也是持包容态度的，只要有用都会刻苦修习。

久而久之，她发现海祇岛这边世代沿袭的阴阳术独具特色，讲究独辟蹊径，比如操纵器物（如稻草人）布阵围攻敌人，或是制造幻境让敌人产生幻觉，侵蚀敌人心智，催眠……甚至更往上还有一些偏邪恶的禁咒，这些都是栖川氏阴阳术中没有的。

思来，也亏得海祇岛的人们坚持沿袭先辈遗智，才让这些如真珠般闪闪发光的智慧没有失传。奈奈很庆幸，自己也算因祸得福，流落海祇岛却得到了如此丰厚的意外收获。

跟随珊瑚宫巫女老师们刻苦修习了一段时间，灵力与修行大有长进。散兵每天都会提前一个小时来到灵祈宫门口等她下课，偶尔也会在课后督促她勤加练习，给她指点一二，顺便陪她吃饭。

奈奈时常会跟两位巫女老师交流自己家的阴阳术，但从不会提起栖川这一姓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海祇岛，除了珊瑚宫心海大人，没有人知道她来自稻妻城的栖川家。

通缉令遍布除海祇岛外的稻妻全境，虽然海祇岛的人们没亲眼看过通缉令上少女的样貌，但还是对栖川奈奈这个特级通缉犯的名字略有耳闻的。

“暂时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吧，”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心海对她说，“否则巫女小姐们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奈奈思考了一天。

“叫「蝶祈」吧，”她说，“但愿，我有如破茧之蝶那般的新生。”

“嗯，很不错的寓意呢，”心海欣慰道，“明日我会向众人宣告，遵照大御神之旨意，奉「蝶祈小姐」为珊瑚宫圣女。”

“啊？”奈奈没反应过来。

“就当是给予你一个职务，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珊瑚宫的一份子，”心海笑笑，安慰道，“海祇岛上大大小小的事务，枯燥而繁重，平日都是我一人在处理，很多时候都忙不过来。不知你知否愿意……以「珊瑚宫圣女」之名，陪伴在我左右，替我分担些许工作？”

奈奈先是吃惊，但想到自己近日受了珊瑚宫不少恩惠，平日帮忙处理事务正好可以当做回报，也就默然在心里接受了心海的提议。

“乐意之至。”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奈奈迟疑片刻，坦言：“终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稻妻城去的，所以，抱歉……我并不会成为珊瑚宫的一员。但我能保证，暂住在海祇岛的这段日子里，我会真心实意地对待你们每一个人。”

心海无声地点头。黑主大人那边也早已和她提前说过，这丫头性子倔，一心随着家族，是不可能加入珊瑚宫军士的。早有心理准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奈奈开始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修习阴阳术上，闲暇之余也会帮心海的忙。因为之前在社奉行当过助理，神里绫人时常教她处理大小事务的技巧，所以，在应付海祇岛事务时她十分得心应手，将珊瑚宫内外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她渐渐在海祇岛出了名。望泷村的军士和民众都听说珊瑚宫一位名为「蝶祈」的圣女横空出世，奉大御神之诏而来，向民众传达神的旨意。

“呃，”奈奈每次去望泷村看望村民，帮心海吩咐事情的时候，都会特别费劲地向大家解释，“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平日里的工作，就只是替珊瑚宫大人跑一趟，向大家传达近期需要注意的相关事情而已。”

但大家过于热情，总觉得蝶祈小姐这套说辞是自谦。

散兵带回来的药，让她脸部的伤疤很快平复如初，皮肤也比以前更加白皙红润，在大家面前笑起来可爱又漂亮。

平日除了完成心海交代的事情，奈奈还会额外聆听每一个人的愿望，收集起来，力所能及地帮他们达成心愿（当然有些需要撒娇打滚耍无赖求散兵帮忙）。更重要的是，她还会经常走街串巷，免费为每一个村民用阴阳术占卜，除祟，驱鬼。

容貌不俗，体恤民情，还接地气，再加上大御神圣女的名头，导致她名气暴涨，一下窜上海祇岛居民热聊榜第一。

但奈奈并不想那么出名，时常偷偷苦恼地蹲在角落，害怕这样的声音越传越远，被幕府军察觉到异样。

“喂，有我在身边，你还怕幕府军？”散兵端来两份午饭，一份甜口的，一份微苦的茶泡饭，放在面前，在她身边坐下，“怕出名的话，就别对他们那么热情不就行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些以前在稻妻城做过的事而已，”奈奈拆开筷子，把甜口的便当挪到自己面前，“就当作是换种方式报答珊瑚宫大人的恩情呗。”

“那我呢？”散兵挑挑眉，语气懒懒地笑，“好像我功劳也挺大，不知奈奈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嘛……”奈奈苦想片刻，抄起筷子把碗里一块甜味鳗鱼夹去他的盒饭里，笑眯眯，“陪你吃饭还不算是报答吗？”

散兵没动：“我不吃甜的。”

奈奈呆住，悻悻把甜味鳗鱼夹回来，瞄了眼他每天一成不变的茶味鳗鱼饭，趁他不备飞快地从他碗里夹了一块茶味鳗鱼，咬一口，又苦又涩的茶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咳咳！”奈奈皱紧眉头把鳗鱼塞回散兵碗里，被呛得捏紧鼻子，“唔，好苦……！”

散兵夹起被她咬了一口的鳗鱼，甩手扔掉，被村口一条小土狗跑过来叼走了。

奈奈低头吃了一口甜甜的饭，抬眼：“嫌弃我咬过的东西？”

“你该不会想让我吃你吃过的东西吧？”

“不可以吗？”奈奈看向他，故意逗逗他，“反正又不是没……”

“没什么？”散兵点点头，笑容疏淡，示意她说下去。

奈奈怔住，抱住手里的盒饭，悄咪咪把身体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不说话了。大口大口把饭塞嘴里以平复慌张的心情。

散兵眼睛低垂着，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嘴角往上一弯，收回视线，摇摇头。

奇怪的知识又增长了——这算不算是「害羞」？

“喂，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呢。”

“……”

“你数数，我救了你多少回，哄过你多少回，给你治伤又治过多少回？”散兵看她对海祇岛的人们那么好，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饭也不吃了，就在桌边支着脸，盯着背对着自己默默吃饭的少女，语气慵懒且态度不佳，“喂，栖川奈奈，我跟你说话呢。转过来，看着我。”

奈奈转过去，乖巧：“听散兵大人的，散兵大人说怎么报答，我就怎么报答。”

散兵唇角的弧度微微弯起来，使得乌云般沉郁的面色明亮了几分。他稍稍垂着眼睛，盯着她此刻诚恳的笑脸，努力装作勉为其难地同意的样子。

“算你还有点良心，”语气悠悠地笑，“那么——等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好了。”

往后一段时间，奈奈在珊瑚宫帮心海处理事务的时候，经常会被巫女小姐叫出去。她们手里总是拿着各式各样好看的点心和吃食，说是别人拜托送给蝶祈小姐的。

问是谁，有时是珊瑚宫军士，有时是望泷村的年轻小伙。奈奈茫茫然地拎着东西，可是对于巫女小姐说的送东西人的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尽管每次散兵都要求巫女们把东西还回去，但出现在奈奈桌上的信件还是越来越多，信封上大多贴有粉红色桃心，不拆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

厚厚一叠信件中，多数是望泷村一位名为「川野」的年轻武士所写。

“川野？”奈奈拿起信封，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回想起什么，语气带着轻笑，“我记得这个人，第一眼见他，给人感觉白白瘦瘦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来是习武之人。我给村民驱逐漂浮灵布置法阵，他在一旁干站着，我让他过来给我打下手，结果他还愣在那不说话，居然……脸红了。噗嗤，还挺有趣——”

“记性真是不错，”散兵走近一步，把奈奈手里的信件夺过来，脸色不是很好，“那么考考你，世上百鬼的四种形态是什么？”

“呃，”面对散兵老师的突击检查，奈奈挠挠额角，手心开始冒汗，“最弱的叫「末」，其次为……”

还没回答完，散兵就很不满意地一口打断：“缚灵阵的要领是什么？”

“以灵符为囚牢……”

再次打断：“操控妖灵的前提是什么？”

“灵力达到……”

再次打断：“把占卜星象的高阶口诀背一遍！”

“……”奈奈开始阿巴阿巴，“呃呜，明明还没学到——”

“言灵术的基础知识背完了吗？各个法阵记熟了吗？学过的复习了吗？考核满分了吗？没学的预习了吗？”散兵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信件撕了，揉成一团扔去垃圾篓里，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如同没有一丝风的烬寂海，平静得可怕，“记性好就用在修习上，别成天记一些没用的。”

奈奈乖乖地哦了声，指指垃圾篓：“随便撕毁他人信件是不礼貌的行为。”

散兵挑挑眉，觉得好笑，垂下眸子盯着她的脸：“难不成你还想给他回信？”

奈奈抿抿嘴，虽然实际情况是懒得回信但还是想气一下故意刁难自己的散兵，眯着眼睛一笑：“回信嘛，也不是不行，有来必有回，是不是？”

没想到，散兵脸色一沉，转身就走了。

几分钟后，奈奈接到一位巫女的通知：“蝶祈小姐，劳烦您即刻前往珊瑚宫后山抓一百只漂浮灵。”

“一……一百只？！”奈奈小手抖抖。

“嗯，是的，”那巫女微笑道，“是黑主大人吩咐的，说是……课后作业。”

“可是可是，整座后山都找不齐一百只漂浮灵吧？！”

“黑主大人说，一百只，一只也不能少。”

奈奈那天从中午跑到天黑，一整座后山的漂浮灵都让她抓光了，也没抓满一百只。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累瘫，散兵看着她灵符笼子里的九十八只漂浮灵，幸灾乐祸，啧啧叹气。

“以后还收不收信了？”

“不收了不收了。”奈奈累趴在桌上，拉着领口不停地扇风，到处找茶水喝。

散兵倒了一杯茶，挪去她面前，淡淡地嗯了声：“要是还有人给你送信怎么办？”

“原封不动还回去。”奈奈一口喝光，被呛得直咳嗽。

“嗯，很好，”散兵颇为满意，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补充一句，“记住，不许恋爱。”

奈奈一噎，手中茶杯放下来。

“为……为什么？”

“好了伤疤忘了疼？”

在稻妻城的某天夜里，有人伤心欲绝跳进湖里冷静结果差点把自己淹死的那件事，散兵可是帮她记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笑笑，语气却很生硬：“不想看你为了别人哭，这个理由可以吗？”

“那是因为以前遇到的人不对！”奈奈摆摆手，表示绝不再犯，“下回恋爱我肯定开开心心的。”

“……”散兵打开茶壶，倒了一大堆茶叶进去，看样子是想泡壶苦苦的浓茶，嘴巴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也行。”

“嗯？……”

散兵把茶壶装满水，弯腰放置在滚烫的火炉上，继续刚刚的话题：“找个像样的，我就没意见。”

奈奈歪着头想了想：“什么叫……像样的？”

散兵不假思索：“至少比你强。”

奈奈忍不住笑：“……就今天写信的那位川野小哥，剑术也很厉害的呢。”

“那普普通通的剑术，能叫厉害？”散兵语气很不好，反问道，“能保护得了你吗？”

“那必然是没散兵大人厉害，”奈奈求生欲极强，挠挠脸颊，嘿嘿两声，“还有其他条件吗？”

茶水咕噜噜开始冒热气，散兵倒了一杯，闻起来味道比较苦，他很喜欢。但奈奈肯定是不喝的了，他就不给她倒了。

“其他条件……？”散兵想了想，眸子一弯，“必须打得过我。”

奈奈震惊：“这也太，太苛刻了。”

“知道就好，”散兵端起热茶，喝了口，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要是不想有人被我打死的话，还是一门心思放在修习上吧。”

从那天起，奈奈把收到的贴有爱心的粉红色信件原封不动地托人退还回去，正常的信件还是会拆开阅读，偶有闲暇也会提笔回复几封。

那位叫川野的年轻小哥经常来珊瑚宫等她下课，每次都被散兵赶了回去。

“黑主大人，您听我解释，我只是想邀请蝶祈小姐……”

“我刚给你算了一卦，你最近运势很差，建议少出门走动。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冷冰冰的表情，轻飘飘的声音，闻者已被吓退到十里之外。

那天奈奈刚好下课出来，听见了散兵这番吓人的话。

其实她的爱慕者也不止这一个，也有其他来约她出去的，但都没这么热情。

散兵看她站门口发呆，有点不高兴，把拎着的蛋糕往她手里一塞，语气拖得老长：“别看了——他已经走远了。”

奈奈根本没有在看被吓跑的川野，她只是在心里纳闷散兵为什么特别针对这个人。看了看袋子里的蛋糕，随口说道：“你好像格外针对那位川野小哥。”

“你对他印象挺不错，”散兵白了她一眼，转身往前走，若有若无地从唇边飘出一句，“呵，叫得还挺亲密。”

“这……？”奈奈跟上去，嘴里嘀咕，“奇怪的逻辑。”

对方继续往前走，不甚在意地问：“你好像喜欢去海边？”

奈奈讷讷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好家伙，肯定是在稻妻城，跟神里绫人去海边散步的时候被他暗中盯到过）

散兵抬了抬帽沿，望向海祇岛如画般旖旎的遥远山海。

“明天是一年当中潮汐最美的一天。去跟那些巫女们请个假，带你去海边逛逛。”

“请假？”奈奈愣了愣，伸手抓紧散兵的衣袖，把他拉住。

“怎么了？”散兵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奈奈抿着唇：“巫女老师们很严厉的，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已经告诫过我……不准以任何理由请假，就算是生病了也不行。”

散兵看了奈奈几秒，她身后来了个人，正好是灵祈宫中几位巫女之一。

“喂。”散兵把视线移了过去，冲迎面而来的巫女招了招手。

那巫女近前，行了个礼：“黑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明天我和她出去有点事，请个假。”——近乎命令的语气，毫不客气。

“是什么事呢？”

散兵嫌烦，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约会。”

“完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