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沈倦和云威将军霍照一前一后出宫的事情到底没能瞒过厉王。
此时厉王正在浮华楼饮酒,他的探子凑到耳边将此事禀报于他。
盛长哲闻言微微皱眉,霍照也就算了,沈倦为何也被召见?
难道是江洲水患之事?
倒也不是没可能,江州水患他也有所耳闻,听说近日已死了数千人。
堪称数年来最严重的洪灾。
死的都是些庶民,盛长哲听了一耳朵,过后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回沈倦。
他其实认出了沈倦,知道这人就是那日侥幸在他马下留得性命的倒霉举子。
不过哪怕他认出自己,哪怕成为状元又能怎样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可是皇家人,是王爷,沈倦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在他这里,沈倦没有一丝机会。
厉王笑着,又饮下一杯酒。
他得意极了。
沈倦啊沈倦,你最好能夹着尾巴好好当你的状元郎,不然......
想到沈倦如玉清隽的身姿,厉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然,可不是被我报复这么简单了。
未到晚间,沈倦就收到厉王的拜帖。
送拜帖的人是厉王身边的贴身侍卫青石,此人沉默寡言,将拜帖丢给门房后就驾马离去,姿态高傲至极。
门房愤愤道,谁人不知如今他家公子高中状元,这两日送来的拜帖堆成了小山,也没见哪一个送拜帖的如此无礼。
沈倦抬手制止了他无止休的抱怨,皱眉打开这拜帖。
她知道厉王,那日闹市纵马,害她险些丧身马蹄之下,她对此人并无好感。
可厉王是皇亲,她不能拒绝,不然之后传出去,必然说她目中无人,高傲狂妄。
可见他,自己实在心中不愿。
两难啊!
沈倦拿着拜帖唉声叹气,连执鹭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沈郎君。”
沈倦这才抬头发现执鹭,她眼睛一亮,忙对执鹭说道:“执鹭姑娘快请坐。”
执鹭走上前来,向沈倦行了一礼道:“殿下托我来捎句话。”随后她挥退房里其余侍从,凑到沈倦身旁轻声道:
“殿下要您应下此贴。”执鹭深深的看着沈倦,复述着当时兰溪说的话。
兰溪当时正在御书房研墨,她忙不经心的转着墨条,交代着执鹭:
“本宫要你告诉沈倦,让她务必应下此贴。”
执鹭当时非常不解,她性格直率,也就当场问了出来:“为何?”
“闹市纵马一事,沈郎君应当非常厌恶厉王才是。”
“本宫知道她不喜厉王,”兰溪看了一眼执鹭,随后又说道:“可此面不得不见。”
“厉王此时拜访沈倦,不过是想试探沈倦是否对他怀恨在心,如果沈倦不见,或是在厉王面前显露半分她的真实情绪。按照厉王睚眦必报的性子,沈倦在朝堂上的日子不会好过。”
说到这里兰溪轻叹一声,声音都低下去几分。
“本宫要你告诉她,此面,必须见。”
“不仅要见,还要对厉王演出一副十分信任,感恩戴德的模样,这样才能消除厉王心中的猜忌。”
“我知道这对沈倦来说不容易,面对差点杀死自己的人,想要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必然十分困难,可这是此时唯一的办法。”
“本宫暂时不能出宫,厉王的细作此时正关注着本宫的行踪,若轻举妄动,他必然会察觉到。”
执鹭将兰溪的顾虑一一讲给沈倦听。
她不希望沈倦对殿下产生不好的情绪,殿下这些年走的很不容易,沈倦能理解殿下自然最好,若是理解不了......她就让沈倦变成一个废人!
执鹭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她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只要沈倦露出一点对殿下的不赞同,她就出手废了沈倦,而且保证没有人能查出什么原因。
哪怕之后殿下如何责罚她,她都愿意接受,但她不能忍受殿下在乎的人不理解殿下。
沈倦听完默默无言。
她也知晓其中利害,只是没想到殿下会为此事专门派执鹭姑娘来讲明。
殿下是在乎她的。
沈倦心中一暖。
“殿下挂心,沈某感激不尽。”沈倦郑重其事的回道。
“只是,若只为此事的话,想必不会让执鹭姑娘专程前来,是还有其他事情吗?”
执鹭沉默了一会儿,讶异于沈倦的聪慧。
随后她又想到沈倦此人是以女子之身高中状元,而且她听闻,沈倦竟在朝堂上大胆提出问题,还提供出了江州水患的解决方案,如此胆识,不愧是殿下看中的人。
“殿下说,如果你对见厉王之事不曾抵触,便将另一事也告知于你。”
执鹭望着沈倦,一字一句道:“但殿下要您保证,在面对厉王时,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沈倦听到执鹭如此郑重其事,也挺直了腰板,侧过耳朵听着。
执鹭抬起一只手,附在沈倦耳边悄声道:“厉王此人,喜好断袖。”
“啊?!”
沈倦听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耳朵似的,捂着那只听到此话的耳朵躲得远远的。
“执鹭姑娘,你没有在开玩笑吧?”沈倦傻了眼。
看着执鹭面无表情的点头,沈倦的灵魂仿佛都飘出来游荡了一圈又飘回了身体里。
厉王好男风?!!!
她没听错吧?
不过殿下告诉她此时又是为何?
沈倦想到这里,也问了出来。
谁知执鹭仍旧面无表情,嘴巴却吐出如同霹雳般的话来:
“公主要郎君您小心为上。”
说话间,执鹭申视着沈倦,这目光烫的沈倦又是一跳,她颇感惊悚的看着执鹭,惊恐道:“此话何意?”
“沈郎君还不明白吗?”执鹭目光麻木,想到了殿下同她说此话时对她柔弱单纯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殿下说,沈郎君您的男装扮相,正是厉王喜好的那口。殿下怕厉王对您起了歪主意,让您对厉王保持距离。”
“殿下说,您来日便是驸马,要对她一心一意。”
沈倦听完这话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这话是能大白天讲的吗?!
她脸色通红,不知是咳得还是羞的,沈倦捂着发烫的脸,又踱步到执鹭身边小声问道:“殿下真这样说?”
执鹭红着耳朵尖尖点头,点完头她又盯着沈倦,等她的答案。
“我会的。”顶着执鹭执着的目光,半晌沈倦才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说罢此话沈倦就羞的又重新蹲在了地上,双袖将脑袋埋进去,像只鸵鸟一样躲避执鹭的目光。
殿下怎的如此直白?沈倦脑子被“一心一意”这句话震成了傻子,她捂着发烫的脸,羞的不行。
当然,执鹭也羞的不行,殿下为什么要让她带这种话啊?她们两个当面说不行吗?为什么要为难她这个传话的人。
“话已带到,沈郎君,明日厉王拜访,还请务必谨慎为上。”执鹭说完这话,像是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她一样,快速走了出去。
赶紧走赶紧走。
这以后她还怎么面对沈郎君?
执鹭一边走心里一边想。
回去要和殿下谈一谈,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让她传达了。
次日厉王果然前来拜访。
他站在清竹园外,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块门匾。
长公主亲手题的字。
这可是长公主的私宅啊,沈状元住在这里,看来两人私交不错啊。
厉王笑了笑,看着园中急匆匆赶来的沈倦,抬手道:“恭喜沈兄高中状元。”
别管之前两人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把关系搞得太差对谁都不好。
他可是已经知晓,等沈倦明日游街观花之后,便要去兵部领职了。兵部,好地方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如此放低姿态,想必沈状元不会不给他面子的。
盛长哲心中谋划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看,沈倦的脸上丝毫不见芥蒂。
“厉王造访寒舍,实在是荣幸之至。”沈倦摆出一副笑脸,伸手将厉王往里迎。
盛长哲见此更满意了,沈状元真是相当的识时务。他抬脚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沈状元可别这么说,你身负才华,如今高中状元,以后前途必定无量。”
沈倦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又言之厉王殿下才是流连山水,才华横溢之人,如她这种俗人,是拍马莫及的。
盛长哲听着沈倦夸他,心下甚是满意,他对外营造出的形象便是纵情山水,放荡不羁的清闲王爷,从沈倦口中听出了崇拜,他甚是高兴。
两人你来我往的夸赞了几句,盛长哲突然话锋一转:
“沈兄说“寒舍”一词,似有不妥。据本王所知,这清竹园,从前乃是长公主殿下的私宅,不知沈兄,是如何住进来的呢?”
他眼睛眯的狭长,似毒蛇一般的的目光紧盯着沈倦,似乎若是沈倦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便要将眼前的猎物紧紧咬住吞吃入腹。
沈倦面不改色,此事他昨晚便已想好了对应的答案,就等着今日厉王发问了。
“厉王殿下有所不知,那日与您和长公主相遇后,长公主殿下得知臣未曾有一个可安心读书的住处,心下怜悯,便将此处宅子暂借给臣。”
沈倦笑笑,继续说道:“现在臣已经考中,只待朝廷安排好了官职和住处,臣就要搬出去了。”
盛长哲听到此话眯着眼笑了声,不知信也没信,沈倦也不多说什么,只面色如常的邀请厉王入府
或许厉王仍旧没有放下戒备之心,如他这般身居高位之人,只怕也不在乎别人心底的真实想法。毕竟,傲慢是高贵者的通病。
她收回思绪,抬脚跟随厉王往内院走去,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似乎真的为厉王拜访她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