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直接把沈倦砸愣在了原地。
许久,等她再回过神来,已经走在出宫的路上了。
她本以为,本以为此生只能怀揣着这等隐秘的心思终老。
公主却回应了她。
沈倦走在出宫的路上,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殿下问完那个问题之后,没等她回答,就借口政务繁忙将她赶了出来。
“此时尚且不是回答的最好时机,沈郎君,本宫给你时间考虑。”
脑海中回想起兰溪对她说的话,那一抹莫测的微笑,让她实在想不明白。
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那何时才是呢?
殿下不是也心悦于她吗?
她想着事情,低着头慢慢往宫门走去,走得慢极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一道充满疑惑的男音响起,打断了沈倦的神游。
不等沈倦抬头,便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两人都往后踉跄一步,堪堪站好,沈倦揉着撞疼的肩膀,微微皱眉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穿了一身绯红官袍,身材魁梧,像是武将,此时也正打量着她。
“沈状元?”
那人开口,认出了她。
沈倦脑海中转过今日在朝上见到的各位官员,努力回想眼前这张脸。武将中有如此气势的......云威大将军——霍照!
百闻不如一见!
沈倦抬头望着这位比他高出一头多的壮士,背着光,反倒衬得他更加壮硕。
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击退匈奴,将其驱逐出千余里,使匈奴哀叹失其神眷,使之数年来不敢再犯边境的猛士!
据说在边境,提起大将军的名号,可止小儿夜啼呢。
想到这里,沈倦不仅失笑,她拱手下拜:
“大将军安好?”
“哈哈哈哈安好安好。”霍照豪爽一笑,反过来问他:“沈状元,本将粗人一个,皮糙肉厚的,没有撞坏你吧?”
霍照眼神关切的看着沈倦,这让沈倦稍微有些不适,实在是这人离她太近了,沈倦稍稍后退,拉出一些距离后才回道:
“不曾不曾。”
“沈某也曾学习一些健体之术,只是看着瘦弱,大将军不必挂心。”
她谦声回应,全无今日朝堂上锋芒毕露的模样,端的是温润君子,玉面竹身。
霍照心思转了又转,抬手扶起沈倦,嘴上更是热情:
“那便好那便好,没有伤到沈状元便好,要不然,可就是霍某的罪过了。”
沈倦客套着,心中却想着霍照刚刚到话。
他也有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不过,她与此人并不熟悉,此事不方便打听。
沈倦面上不显,她又同云威将军客套几句之后,便拱手道别,言明时候不早,她要出宫去了。
沈倦转身离去,云威将军,也就是霍照却未曾动身,他摸着下巴:
“早就过了下朝的时间,沈状元居然现在才出宫。”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沈状元出来的方向明显不是朝政前殿的方向,从这个方向出来,只有可能是被召见了。小皇帝尚且年幼,能召见他的就只有公主殿下了。
殿下召见新科状元,蹊跷,十分蹊跷。
霍照挑着眉,这个猜测在他抓着御书房外的小太监问出的话里得到证实。
“舅舅何必为难一个宫人,直接进来问本宫,不是更好吗?”
看来被发现了,霍照呵呵笑着推开了御书房的门,看见殿下正坐在案几后批阅奏折。
霍照行礼。
“末将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好了舅舅,就你我二人,还拘什么俗礼。”
兰溪搁下朱笔,看向霍照无奈到。
霍照身上的衣服变了,兰溪打量着,这是换了一身衣服。
肯定是回府之后马不停蹄又来了。
霍照笑嘻嘻的收回了行礼的手,按照兰溪的眼神示意坐到了椅子上。
“殿下,臣在来的路上碰见了沈状元。”
兰溪听闻此言,拿着折子的手微微一顿,她觑着霍照试探的模样,淡声道:
“舅舅想问什么?”
霍照微微挑眉,他想问什么?他想问的不就那一个问题吗?
明明是殿下自己说的要招驸马,如今他多问几句倒成了罪过了。
若是殿下早早成家,他也不用如此催促。
想到这里,霍照端起茶盏,意有所指到:
“哎呀,仔细想来,沈状元年轻才俊,确实要比这汴梁子弟更为出彩。”
“珠玉在前,殿下瞧不上其他人也是有道理的。”
霍照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看兰溪,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沈状元确实不错,要不招为驸马吧?
要他说,汴梁城内的那些纨绔子弟,放在殿下面前确实都差点意思,一个个招猫逗狗的没个正形,哪儿像沈状元,文采卓然不说,人也长得俊,那一身浅青袍子穿在身上,愣是衬的人像是天上飘渺仙。
啧啧啧。
这俊男美女站一块儿,多养眼啊。
霍照越想越觉得行,要是让沈状元当了驸马,不说别的,只才华这一块儿,就能和公主谈到一块儿去。
再说,当时在大殿上,沈状元突然发难,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殿下都没生气。不仅没生气,还好声好气的解释,甚至最后还采纳了他的方案,更是不计前嫌的钦点他为状元。
这不是欣赏是什么?
这不是爱是什么?
两个人就该在一起!
他说的!
霍照越想越觉得对,甚至已经想好了两人之后的幸福生活。
兰溪不用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搁下折子,开始一本正经的诓骗霍照。
“舅舅不要多想,本宫留沈郎君只是为了详细了解江州水患的治理方法,并无他意。”
兰溪一脸正经,哄的霍照一愣一愣的。
“当真没有别的想法?”
霍照又急了,这沈郎君可是他目前看到最俊的郎君了,这还不行?
殿下这是真要找一天上谪仙?
“这后日新科进士游汴梁,殿下,依照沈倦那张脸,怕是要摘获不少姑娘芳心的。”
他站起来,急的直打转,这么一个玉面郎君丢出去,不被哪家豪放些的直接抢去洞房都是好的了。
殿下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兰溪依旧绷着一张脸,任凭霍照说的天花乱坠,依旧无动于衷。
现在可不能让霍照打乱了计划,她可是有着别的打算的。
“比起此事,舅舅还是看看这个吧。”
兰溪没理会霍照失落的神情,她熟练的转移话题,从案几的暗处夹层中抽出一卷密宗丢了过去。
霍照稳稳接住。
不消半刻,他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这信中所言,可是真的?”他不敢相信,向兰溪求证道。
“厉王当真有不臣之心?”
兰溪点头。
“这是昨日在厉王封地的探子,八百里加急传来的。”
“信中所言,厉王在其领地发现铁矿不曾上报,还在偷偷培养私兵。”
信当然是真的,铁矿,私兵也是真的,探子也确实早就被派去了,就在兰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她就派了人前去暗中调查。
毕竟凡事要讲证据不是?
若是空口白牙指着厉王说他有反贼之心,他必然不认。
到那时,被朝堂指责,舆论被动的可就是自己了。
所以兰溪早早的就安排好了暗处的钉子。
只等证据一到,就能扼杀厉王。
霍照闻言锁紧了眉头。
本朝刚稳固数年,他实在不愿再掀起战争。
但若是厉王当真要反,他必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苦了百姓......
“殿下既然将此信拿出来,想必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吧?”
他眼神希冀的看向兰溪,希望兰溪能给他出个主意。
若是能兵不血刃将此獠诛杀,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他亦能领兵踏破厉王封地,取其首级献于殿下。
兰溪沉默。
上一条世界线里,厉王之所以能那么快攻破汴梁,一是没人想到他会反,毕竟平时就是一副隐形人的模样,也不理会朝政,故而城中毫无防备,一夜之间,高官贵族都被杀了个人头滚滚,不得不降。
其二,当时的霍照,这个盛朝的定海神针,因多年无战,被外调去了西南开荒,城中无将可用,才被厉王捡了漏。待他登基后,第一时间就以霍家三十多人口和原身以及小皇帝的性命要挟霍照自裁。
霍照赶回汴梁,已是回力无天,他没有办法,只能束手就擒,在原身和小皇帝的哭喊中拔剑自刎 。
一代天才将领就此陨落。
想到这里,兰溪心情沉重,一环扣一环的巧合,造成了上一条世界线的悲剧。
这一次有她在,自不可能再发生这种事情。
她深呼一口气,对上霍照稍显疑惑的目光。
“舅舅,本宫要你从今日起,逐一筛查皇城禁卫军中厉王的奸细,但要暗地去查,不要惊动了他。”
兰溪眉头轻皱,近日朝堂清洗的就过于频繁,让厉王察觉到了些端倪,这几日他像是鹌鹑一般,又重新沉寂了下去。
“至于厉王封地之事,本宫会先将厉王拖在汴梁,待暗卫查明此事,再行决断。”
等找齐了证据,自然就是厉王的死期!
“臣领旨!”霍照单膝跪地抱拳,铿锵有力的应下。
霍照面色冷凝,天子脚下,身为郡王却有不臣之心,盛长哲实在该死。
两人在御书房内商议至午时,眼看即将用膳,小皇帝也下了学,霍照才起身告别,临别时还不忘再问一句:
“殿下,当真心中无驸马人选吗?”
兰溪抬头望着站在门口的霍照,心知今日不给出一个答案霍照是不可能离开的,霍照是值得信任之人,兰溪心想,倒也不必瞒他。
于是她斟酌着,含糊着说了句:
“新科状元的确是极好的。”
她这句话听得霍照喜笑颜开。
他就说嘛,如沈郎君那般的人儿,殿下怎么会毫无心动呢。
等着,他这就去拜访沈郎君,必然将此喜事撮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