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是谁?”
周遭一阵骚乱,人们围成一团,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一把。
陆离发誓,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他着急忙慌的质问系统,系统说是因为慕辰星没有痛觉,所以察觉不到自己高烧。
像是心脏被揪住一块似的,那个瞬间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飞,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让慕辰星淋雨,为什么昨晚明明取回来了药却忘记了让他服下。
他以为转移那人的痛觉会让他轻松一些,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会害了慕辰星。
头晕的更甚了,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只要他一动视线就开始旋转,看着地面都是弯曲的。
陆离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拽着李陌的衣服站起来,从人群中挤过去,冲到那些人的视线中央,抱起慕辰星就往医务室跑。
那人双颊泛红,陆离摸了一把,滚烫。
他脚底发飘,找着医务室的方向却是准确无疑。陆离和李陌俩人连背带抱,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开,就已经把慕辰星送进了医务室,按在了诊疗床上。
他俩这一摔一晕惊动了学年领导,不一会门口就站了好几个老师。
“高烧都烧到40度了!”值班医生瞟了眼身后跟着走进来的班主任,尖着嗓子:“都要烧干了怎么才发现?”
女医生名叫刘云,陆离早前没少来医务室,早就和人混熟了。
“不好意思刘姨。”陆离拦住她的视线,嘱咐道:“他昨天……昨天摔了一跤撞到了头,晚上淋过雨,哦对了,他还有胃炎,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发烧的原因。”
“别说他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刘云看了眼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吓得赶紧把他按在了旁边的床上,拿着血压仪和温度计就要给他量。
陆离拦住那人手里拿的听诊器,拒绝道:
“不用刘姨,您只管把他治好,我就是刚刚跑操太热了,缓一会就行。”
只要把他治好,我也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李陌还是按着他躺在床上休息,毕竟刚刚一碰就倒的是他,李陌吓的魂都要没了,谁想到这俩一个比一个吓人。
慕辰星在他身边挂着退烧药,虽然已经是考虑过他胃炎的病史小心择药,还是不免会有些刺激,头晕缓解了许多,胃里虽然泛起丝丝缕缕的痛但并不剧烈,陆离裹着被子折腾出一身薄汗,熬夜的后劲反上来,迷迷糊糊浅寐了一会。
再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换了个方向,陆离从被子里翻出来,下意识找临床的慕辰星。
那人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醒了?”陆离小心问道,下床坐在慕辰星床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触手的温度已经不再烫人,是令人舒服的温热。
他这才放下心来:“你发烧了,四十多度,课间操结束晕倒在大厅,情况紧急我才把你送过来的,你别误会。”
陆离害怕,怕他又觉得自己是有所求,怕他又那样自负轻贱。
但慕辰星似乎并没有对他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反倒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胳膊,茫然的眼神看了眼陆离又转回头去,狠狠在左臂内侧掐了一把。
“发烧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股钻心的疼在左臂凭空而生,陆离不敢言语,在慕辰星背后呲牙咧嘴忍下了声闷哼。
“你过来,掐我一下。”
慕辰星把手臂伸给他,“你掐我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好像没有痛觉了。”
陆离微瞪着眼,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绕过他的胳膊,曲起中指在慕辰星额头上弹了一下。
为了不露馅,只是轻轻的,发出一声脆响。
“疼吗?”
慕辰星摇摇头。
陆离又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他皱着眉,清冷的声线小声说道:“但我会疼。”
看上去是在说自己手臂上的掐痕,可这句话经不起琢磨,一旦琢磨免不了叫人多想。
他视线停在那人胳膊上青紫的印记,唇角微勾笑了下,不留痕迹的解释道:“所以我没在做梦,肯定你也没。”
慕辰星并不做声,看不出喜怒来,陆离正在心里默默编排怎么劝他,没想到慕辰星忽然笑了,疯魔一般笑出了声。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终于得了什么怪病,只当是老天可怜他,叫他不用再忍受那些痛苦。
少年面上病色未去,眼尾低垂着,像是一个麻木冰冷的人偶。
“这下是不是,我死了也不会觉得疼了。”
昏黄阳光打斜照进医务室的窗,幕布一般,隔在二人中央。
陆离伸到一半的手终于还是缩回去了。
“说什么呢,别想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十八岁。”他语调尽量轻快的,“再坚持一年,等毕业了,就什么都好了。”
“什么都好了……”慕辰星望着窗外,忽而转头侧目,像是头好奇的小兽,不明所以的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写满了疑惑,“真的可以吗?”
那人的眼睛澄澈且虔诚,微长的细发盖在眼角,给病中的人平添了几分乖觉,陆离与他对视,只觉得后背霎时渗出一层冷汗来。
这个世界里再没有枪支弹药,但就像子弹将他击中一般,那股力量无穷大,让他有些承接不住。
昨夜在暴雨中,慕辰星哭着说不再喜欢他了。
他当时只觉得难以名状的悲哀比暴雨还要来势汹汹,像是自己把什么搞砸了似的,那时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最后不断浮现在眼前的,是和慕辰星初见时的画面。
那一刻陆离才反应过来,过去一年里他的种种恶劣行迹,最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为何。
如果说导火索是慕辰星的那句喜欢,那么军火库就是他藏在心底的,那抹不敢言说的情愫。
可能比那人还要早的,他早就喜欢上了慕辰星。
可他的心里像是有根病态的芽,种子在种下的时候就已经偏离了正确的轨道,在他听到那句告白的时候,彻底崩塌了。
如果真的如同系统所说,他现在所经历的世界都是攻略对象脑内萌生的世界,那么陆离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掉进这里,慕辰星还要在这种折磨中苟延残喘多久。
如果他没有掉进这里,原本应该在一年后考上大学的少年会因为一场校园霸凌失手杀人,断送他原本光明的前程。
陆离抬手穿过那片光幕,握在慕辰星小臂上,揉了揉。
“可以。”他眸中带着浅浅笑意:“只要是你想的,都可以。”
再回到班级的时候下午的课程已经过半,陆离桌上还摆着那张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解析。
那人死寂一样的眼神还停留在陆离眼前,他捏紧了那页纸,忽然少了把它送出去的勇气。
慕辰星并不知道他是带着任务而来,想要的时候就一心扑上去,不想要的时候就把他推开,这样落在慕辰星眼里,自己未免也太无理取闹了。
踌躇片刻,陆离打开了李陌的微信聊天框。
陆离:帮我个忙,按小时给你报酬。
李陌:有钱赚?
陆离:以后所有的数学试卷你来给慕辰星讲清楚,一小时五十,干不干?
李陌:这钱我倒是想赚呢,您也得让我能赚才行吧?
言外之意,李陌考试能不交白卷就不错了,自己做题勉强够用,谈何给别人讲清楚?
陆离:我先给你讲一遍,你再给他讲,必须要讲透的那种,我会检查。
李陌:您为何不自己来呢?
陆离顿了片刻,手指又啪嗒啪嗒在屏幕上敲起来。
陆离:不该问的别问。
李陌:遵命我亲爱的陆哥!以后打球记得多输给我两把,钱就算了,您真想谢谢我就给我买俩皮肤得了。
陆离轻笑一声,熄灭了手机。
一中的周末只休息半天,于是周六周日加起来一共一日半的时间经常用来安排各种考试,一中拥有魔鬼作息,连同老师也是一样,陆离见过最离谱的一次,上午刚刚考完期中考试,晚自习班主任做期中总结的时候成绩单就已经出来了。
现在距离周六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陆离要来上次月考的成绩单,和他猜的一样,慕辰星偏科,只偏一科数学,而且这门课低的离谱。
巧的是,原主被慕辰星误杀的时间节点也在本周末。
陆离还不知道那一切的起因,也想不出该如何避免,他知道自己很难改变现状,但可以尽自己所能将一切扶上正轨。
当天的晚自习,陆离以外出挂水为由和班主任请了一节课的假,先给李陌讲了一张数学卷子做试验。而后在二人的精心编排下,李陌以各种理由在“不经意间”走过慕辰星的桌子,看着他桌角摆的画满红圈的试卷,指出一道题简要提点思路。
慕辰星属于那种喜欢钻研的性子,这话题一旦提起来一点,他就会追着一直问下去。
试过两次后陆离发现,相比于如何让慕辰星消化他做出来的解析,似乎讲给李陌更难一些,两天后甚至不需要李陌借着扫地的名义在慕辰星身边晃悠,自习课的时候他会自己拿着卷子主动问。
为了不让慕辰星的问题超纲,陆离必须得提前做好更加完备的解析,从随堂试卷到课后练习册,再到慕辰星桌格里那两本自己买的习题,陆离整齐又买了一份,晚上熄灯后在晾衣间一道一道的抠。
只是他每晚请假挂水的时间越来越长,班主任以为他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差点要把他爸叫来。
陆离只觉得讽刺,班主任给陆彦山打过的两个电话没有一次是通的。
他白天依旧维持着上课只想睡觉的形象,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备考的压力席卷每个同学,班里的气压低了一天,晚饭的时候慕辰星和李陌都没去食堂,一个是因为要抓紧复习,一个是收到了暗恋女生送来的晚饭,在班级里食髓知味。
想起来还差最后一张卷子没讲,陆离扒开眼睛给李陌发信息,让他今天找时间赶紧把题给人讲了。
这些天每天熬夜做解析,陆离白天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还是觉得困,发完信息顾不上看一眼,外套蒙在头上便又睡了过去。
估摸着有半个多小时,熟悉的痛感陡然在胃腹间出现,陆离猛抓了一把,咬着嘴唇瞬间困意全无。
五点半了,班里吃过饭的人都回来的差不多,陆离眯了眯眼,身前坐着正在讲题的俩人。
陆离想给李陌一炮脚,他是让人讲题,但没让他占用吃饭的时候讲。
他双脚脚尖点地,额头用力抵在桌子上,双臂打着横箍在身前,试图让胃腹里疼痛好受一些。
等了五分钟,李陌还没给人讲完,陆离却是再也等不下去了,慕辰星的胃炎有一部分精神因素,这人紧张的时候胃炎发作起来会比平时严重许多,更别说落下一顿饭的后果。
陆离抬着一张汗涔涔的脸,努力抹平了因为忍痛而皱起来的眉头,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慕辰星的手腕。
他手心冰凉,带着微薄汗意,声音里藏着些颤抖。
“别学了。”陆离哑着嗓子:“跟我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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