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滴的一声转移完毕，陆离才知道这人的胃病到底有多严重。
像是小刀在他的胃壁里一下下的刮着，阵阵痉挛让他几乎闷哼出声。连同慕辰星身上数不清的外伤，齐齐叫嚣令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这还是下午吃了药之后的样子，难怪慕辰星总是一天一天的趴着，只这么一小会陆离就缩在地上不敢起来。
平时慕辰星就那么挨着，不知道过去的一年里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陆离双手按着风平浪静的腹部，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大雨绵绵不休，还是李陌寻着电话找过来，把陆离扛回了寝室。
“你们今晚上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都给我惊喜呢是不？”
“我们……”陆离愣了一会，掐着胃口的手又紧了紧：“慕辰星他回寝室了吗？”
“回了回了。”李陌一看他造的灰头土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也造的一身泥，说雨大摔了一跤，我刚带他去寝室大爷那要了点应急的药，包扎好了才出来的。”
“嗯，没事就行。”
“陆哥你又是咋搞的，这破地方我绕了好几遍才绕进来，你没事跑这来干嘛啊？”
“不是大事，看见几个不顺眼的打了一架。”
“不顺眼的，D班那几个吗？”
陆离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李陌支支吾吾了半天，“刚才洗漱的时候，刘枫他们在洗漱间里没事找事，摔了咱们寝室好几个人的盆。”
“给我肥皂扔了，辰星牙桶裂了，谁不知道他们几个不是省油的灯，平时见了都绕着走，谁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操……”陆离左臂搭在李陌肩上，胃里抽痛愈演愈烈，没走两步骤然缩紧了掐着他的五指，左手深深捣进胃里，躬身站在原地骂了句，“这帮玩意没事闲的！”
李陌看他表情不对，怕他别是打架受了什么不明显的伤，以前听大人说过，车祸后最危险的都是看上去没事的那个人。
“陆哥，你是不是……”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看着慕辰星吃药了没？”
“药？什么药，我都没看见他拿过药盒子啊。”
陆离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慕辰星本就不愿接受他给的东西，如今那人没有了痛觉，估计以为自己胃病好了，自然不会再找药吃。
他可以不怕疼，但坏的终究是慕辰星的身体，他怎么舍得。
两人正好站在班级和寝室的岔路口，陆离拦住李陌，“等会，先陪我去班里取点东西。”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熄灯了，李陌出来之前和大爷打好了招呼，这才没给他们两个锁外面，陆离一身的雨水，北方学校的寝室里不能洗澡，他只好去厕所简单擦干了，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
蹑手蹑脚回到床位时大家都已经睡下，李陌住在陆离上铺，没一会就打起呼噜，陆离本来睡眠就不算很好，胃部的幻痛还在闹腾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得不到一点缓解，干脆批了衣服走到窗边站着。
转移自别人的痛觉，他就算是吃止痛药也无济于事，一切药物得作用在当事人身上才能生效，他偷偷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借着月光去看慕辰星安稳的睡颜。
不光是胃腹，那人右手手臂有挫伤，手指肿了两节，心口窝紫了一块，额角的口子在酒精的刺激下丝丝缕缕泛着痛意，这些他都一清二楚。
陆离白着一张唇，望着慕辰星的脸出神。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还是会时常浮现慕辰星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本不该写满畏缩与恐惧的，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应该在他十八岁的这年见证所有的美好。
清晨五点，天刚破晓，震耳欲聋的闹铃在走廊里响起，寝室里一阵翻腾，大爷在广播里一遍遍叫着起床。
一中学生们仓皇的一天从被吓醒的早上开始，起床这句话一直都是他们的噩梦。
陆离昨晚干挺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痛意消退一些他才睡下，这会儿刚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听着耳边室友噼里啪啦叠被收拾的声音一阵阵心慌，兀自把脑袋把被子里缩了缩。
“陆离！”李陌从上铺跑下来，“赶紧起了，五点半班主任等着点名呢。”
“点名？”陆离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他晚上不回家吗？这么早来点名？”
“你也不是第一天在一中上学了，这两天怎么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李陌一把掀起他的被子，“快点叠被，一会要迟到了！”
陆离顶着一个浑浆的脑子呆坐起来，对面上铺只剩下一个整齐的豆腐块，连床角线都抻的板板正正的，看上去像是刚出厂的新床，没人住过一样。
他看了眼手机，刚五点十分。
慕辰星是什么战斗机吗？速度这么快。
陆离从床下拽出脸盆准备去洗漱，站起来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星星，整个人软塌塌的又坐了回去，扶着额头缓了半天视线才慢慢恢复。
睡的太晚了？陆离觉得奇怪，从前他不是没熬过夜，甚至直接通宵的时候也有，可没有一次是像今天似的，脑袋沉的像是拴了两块大石头，手脚也跟着一阵阵的发软。
摸摸额头，那处一片冰凉，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一些，也没有被烧红了的迹象。
估计只是昨晚折腾一趟太累了，陆离来不及多想，匆匆收拾好自己便奔向了教室。
早上两节课陆离大大方方补觉，要不是因为抓迟到的是班主任兼学年主任，他可能会直接选择不起。
慕辰星坐在他身前，精神大好，陆离睡醒了就撑着头看他写卷子，那人卷子写的很快，翻页的时候一张不小心掉在地上，陆离帮他捡起来，看见数学卷上整整齐齐画了一列的红圈。
陆离觉得可爱，原来这人不是他想象中的学霸，卷子写的快是因为都不会啊……
睡醒觉后脑袋没有原来那样沉，他把卷子还给慕辰星，拿出桌格里空白的卷子，一道一道解出来。
那卷子昨天被他用来擦了被雨浇湿的头发，现下有些皱了，倒也能看得清字，高三复习时候的阶段性测试卷，比第一次学的时候上了些难度，但是都有思路来解，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做完了一张，陆离看看那些题，对着记忆里慕辰星画圈的那些一道道圈出来，准备做一份详细的解析。
他成绩差只是因为讨厌那些学科，并不代表他不聪明，众多科目里唯独对数学有点兴趣，一份普通试卷自然难不倒他。
英语课被他用来做逐题解析，快要下课的时候发现慕辰星也在摸鱼，扯了张纸条丢到那人桌上。
“第三题试试先求导数，做不出来就换思路，别死抠。”
慕辰星捡了纸条，看完后随手丢进了垃圾袋。
陆离又扔了一张过去。
“我知道我很讨厌招人烦，但卷子没错，别跟分儿过不去，这周五就月考了，我知道你想进步的对吧，你不用理我，看题就行。”
慕辰星这次没把纸条扔掉，掏出桌格里被闲置的数学卷子，在验算纸上重新算起来。
看着人写的差不多了，陆离又丢过去一张纸条。
“第五题辅助线画的不对。”
慕辰星丢了张纸条回来。
“为什么？”
那人的脸有点红，陆离以为是做不出题着急，想了想，打算干脆把刚刚写好的解析撕下来丢过去。
纸条做好了还没扔出手，下课铃突然响起，全班同学整齐站起来往出跑，陆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节大课间，要集体去操场上跑操。
头还是晕，他不敢起身的太快，不动声色的撑着桌子站起来，只觉得听别人的脚步声都离得很远，视线的上半部分闪着大片的星星，光是站着就已经在打晃了。
陆离跟在大部队后面慢吞吞的走，大雨过后的天水洗一般的蓝，太阳也格外的大，临近中午的时间段气温有些偏高，陆离站在队伍中间，被人群围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课间操一共绕着操场跑两圈，左右不过八百米，陆离本以为咬咬牙就跑完了，可刚跑完一圈他就觉得心跳快的有些不对劲，时不时的偷停让他胸口发紧，他一手抓着胸口跟在队伍里，张大了嘴试着调整呼吸。
眉框一周隐约发痛，陆离不敢让头晃的太剧烈，撑着膝盖掉到了队伍后面。
两圈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听不清周围人都在说些什么，汗流了满脸，低垂着脑袋行尸走肉般跟着人流望屋子里进，哪里有台阶都不曾看清。
D班就跟在他们身后，陆离不曾注意过，也无暇顾及，刘枫挑衅似的从身后撞上来，也许是觉得陆离会躲开，也许是以为以陆离的性子必然回身撞回去，所以他那一下不曾收着力。
陆离早已是靠着精神强撑，顺着那人撞过来的力道往前绊了一步，脚底软的再也支不住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跪在台阶上磕磕绊绊滚了下去。
人群里一阵惊呼，刘枫没想到他一推就倒，害怕出事隐进人群跑了，就连陆离自己也没想到，躺在地上天旋地转，怎么也爬不起来。
倒是脑子摔得比刚刚清醒了一点。
李陌跑过来扶他，陆离坐起来手抱栏杆才觉得眩晕不似刚刚那样强烈，忽然想到些什么，拽着李陌袖子着急的问：“慕辰星呢？”
“他？他应该回班级了吧，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
正说着，前面人群里又一声惊呼。
“呀？”李陌踮起脚往里看：“躺地上那个……是……慕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