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碎片记忆涌上来充斥着江梓敬的大脑，一时间令他有些呼吸困难。
思虑再三他还是朝一旁的护士吩咐道：“去把张医生找过来，这里的病人交给他，我去看看新送过来的伤者。”
小护士“哦”了一声快速跑了出去，慕南嘉见状趁着没人注意幻化出人形，扶住了江梓敬有些不稳的身体。
“突然变出来不怕别人说大白天闹鬼？”江梓敬迟疑了一瞬，而后还是大方握住了慕南嘉递过来的手臂。
“放心，除了你，没人注意我。”
急诊室里嘈杂且拥挤，慕南嘉把人扶到门外不远的楼梯间，开了两扇小窗户给人通风。
“怎么回事儿？刚吃的午饭不合口吗？”
江梓敬摇了摇头，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撑着墙，面色铁青，嘴唇干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看见了点不该看见的人。”他回答道。
“那人是你父亲？”
江梓敬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慕南嘉紧接着解释道：“我在生死簿上看见的，但很奇怪，除了这一点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生死簿上除了最基本的家庭亲属关系一般还可以查看此人一生中的重大事件，也就是说摆渡人可以通过生死簿快速了解一个人的性格，人品，以及行事作风。
但刚刚那个男人，慕南嘉只能看得见他和江梓敬的父子关系，其他的都是空白。
更奇怪的是，母亲那一栏也是空，不是病逝或失踪，而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不是我爸。”江梓敬扭过头，眼尾沾染了些许红色，慕南嘉立刻分辨出，他这句是带着不甘的气话。
“我没见过一个父亲可以那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似是想起什么，江梓敬染着雾气的双眼重新变得冰冷，他平静地望着窗外，长长的白大褂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孤寂。
慕南嘉好像突然就知道了攻略进度始终卡在百分之六十不动是什么原因了。
是江梓敬骨子里的那种疏离感，排斥一切在外，把自己包裹起来的疏离感。
“他是个怪物。”江梓敬冷笑一声，声音低沉的令人后背发凉：“怪物的孩子自然也是怪物，所以你以为我又是什么好人呢？”
他回头朝慕南嘉笑笑，眼角弯弯的，一时叫人分不清真假。
“走吧，今天患者多，你又要有新任务了。”
江梓敬快步走回了急诊室，独留慕南嘉一人矗立在原地。
他可以和这人保持暧昧，但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就像江梓敬的体温虽然火热，但那火热并不真正属于他。
“系统醒醒，歇了那么久该你出来干活了。”慕南嘉呼叫系统。
【宿主大人您有什么需求？】
“攻略对象有心理创伤怎么办？我总是觉得我们之间很疏离。”
【资料显示攻略对象并没有心理上的疾病，在我看来可能是依赖度不够导致的呢。】
“那怎样能让他依赖我？”
【宿主大人不妨拓宽一下思路，试着依赖攻略对象呢？】
慕南嘉思索了一会，他作为一个冥仙，各种能力上都要强于身为人类的江梓敬，除伤病期间外，看上去好像只有他保护江梓敬的份儿。
【其实宿主和攻略对象缔结契约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哦。】系统突然出声提醒。
“什么意思？”
【摆渡人原本不可以和人类相爱，更不能缔结契约，一旦缔结就会触发反噬，由于您绑定了系统，这种反噬就被覆盖掉了，现在您可以选择打开反噬。】
“那反噬是什么？”
【您的五感之一会慢慢退化，并且不可逆，作为宿主您拥有挑选一种感官作为反噬对象的主动权。】
慕南嘉苦笑，拥有这种主动权貌似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犹豫片刻，在是否打开上选择了是。
“我选择视觉。”
若要是想无时无刻不提升依赖度，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反噬将由系统施行，表现为双眼畏光，视力逐步下降，一周后近乎全盲，期间可调低眼盲值，但每次需要积分兑换时长，且视力不能完全恢复，确定要启用吗？】
慕南嘉犹豫片刻，点了同意。
他要解开江梓敬心里那道结。
他注视着眼前的事物，感受系统话音落下后反噬降临，视线逐渐模糊的过程。
还好，刚开始只是轻度近视的感觉，他还可以适应。
回到急诊室时，江梓敬身边已经站了三个魂魄，他们好奇的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别看了，你们都回不去了，过来跟我走。”慕南嘉有些慵懒的靠着大门，朝他们招招手说：“不信吗？过来试试，你们的身体可以直接穿过门板。”
“我就是来接你们投胎的。”
三人穿进穿出，先反应过来的魂魄已经开始抱着自己的身体大哭。
“别吓唬他们了。”江梓敬刚做完一套胸外按压，看着那人恢复正常的心跳，松了一口气说：“什么煤气罐爆炸，这伤患数量说是摩天大楼起火我都信。”
慕南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
江梓敬摇了摇头，眼看着面前的人心跳又开始不稳，他指了指监视器说：“就是这样，抢救过来的人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突然出现原因不明的生命体征下降，并且很难再次抢救成功。”
“他们三个都是这样？”慕南嘉收起懒散的样子，事情貌似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江梓敬点点头，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抢救：“每十个患者里大概有六个会出现这种情况，剩下的还在观察中。”
“我先去把他们三个送走，有情况随时联系我。”他走近靠在江梓敬背后，低声说：“手机在冥界那种地方不管用，按住你胸前那个小鬼头，我会有感应。”
“好。”他回头看了慕南嘉一眼，眼里多了几分担忧：“路上注意安全。”
今天的冥界意料之中也是人满为患，护送亡魂是他干了千百遍的事情，并不会出什么差错，回来的时候他特地去事发现场看了一眼，那是栋老房子，住在这里的都是几十年的老住户了，各种消防设施都早已退化，一间屋子的煤气爆炸足足引起了一栋楼的火灾。
但那不过是个四层独栋小楼，人数再多也绝没有急诊室里那样夸张。
慕南嘉调动摆渡人的能力，意识探查范围扩大到整个城市时，他终于知道那股不祥的气息来源于哪。
城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有数栋居民楼出现这样的爆炸，且严重程度不一，各个分院今天都忙的不可开交。
如此集中的发生频率，幕后操控之意不甚明显。
但他探查了这座城市的每一方土地也没发现可疑之人。
再回到医院是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煤气罐爆炸波及的伤患抢救工作已经初步完成，慕南嘉回到医院时江梓敬刚从急诊室里出来，他摘下口罩后背靠墙捏着眉心，疲惫爬满了全身。
慕南嘉想替他摘下卡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视线却在指尖触及金属边框的瞬间骤然模糊，他没来得及适应这种突然的变焦，手指一不小心戳到了江梓敬的鼻梁骨。
系统造成的视力下降虽然冠以“逐渐”二字，但实际的效果其实是由每天四次的小幅度瞬间下降显现的，他现在就像是突然加了一百度的近视，又患上了散光，并且无论他怎么眯眼视线都不会变清晰。
彼时江梓敬才看到他，饶是抢救了一天已经累极，他还是注意到了慕南嘉的这点异常。
他捏住慕南嘉偏差的手，从镜框里边摘出来，握到自己手心里。
“怎么了，受伤了吗？”自从经历过那次绑架他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生怕慕南嘉再一次倒在他面前。
“没事，就是路程太远跑的有点累。这边都结束了吗，什么时候回家？”
“等我去换个衣服。”江梓敬盯着他的眼睛看，狐疑的问：“你眼睛怎么回事儿？”
医生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的观察慕南嘉的瞳孔：“你能看清我吗？”
慕南嘉心下一惊，不会连一天还没挺到就被人发现了吧。
他看着江梓敬不再清晰的面庞，故作轻松的答了句“能”，然后揽着他的肩膀，和人一起朝更衣室走去。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机……
出来的时候，正巧护士推着病床经过门口，慕南嘉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的人正是江林洲。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江梓敬显然也看到了。
“这是往哪送？”他问。
小护士答道：“张主任说三床情况有点严重，今晚得进特护，还说让我们联系家属，万一一时有个好歹，也好有人照应。”
“家属”闻言脚步一顿，眼中抗拒之意明显，思索一会之后说：“他家属暂时联系不上，今晚上你找两个护士看着他，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说。”
转过身，江梓敬再没回头看过一眼。
“抢救无效的现象是从你走之后一个多小时停止的。”他提起白天的话题想叫回还站在门口目送江林洲病床离开的人，可慕南嘉像没注意到似的，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江梓敬神色中掺杂了几分不悦，低声叫了句：“慕南嘉，不走把车钥匙给我。”
回过神来的慕南嘉乖乖把车钥匙递了出去，快步跟上去，听那人又说：“我留意了一下时间，六点整，之前一共因为抢救无效死了十九个人，其中八个是轻伤，据我判断都可以活下来，但一个都没救成。”
江梓敬用力甩上车门，坐上驾驶位久久没发动车子。慕南嘉直觉这人生气了，默默系好安全带，生气不宜开车，但没有办法，他现在的视力已经不允许他再碰方向盘。
看哪都是模糊的虚影，像是脏了的玻璃怎么都擦不干，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良久，江梓敬踩下油门，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慕南嘉并没多问，因为江梓敬并不是会开错路的人。
半小时后，他们停在了一处老宅子门口。
“这是哪？”慕南嘉跟在那人身后，看着他从一大把钥匙里找出了长满斑驳铁锈的一把。
大门吱嘎一下被推开，陈旧的屋子里充斥着霉味，阴影笼罩下江梓敬神色不明，回答道：“带你看我幼年时的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慕南嘉瞳孔震颤：“呜呜呜等瞎了之后就看不到我老婆这么好看的脸了。”
预计下下章会虐一下，但无人死亡大家不用担心不是刀子哈～（伤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