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姊姊也爱吃么!我和成帷哥哥都很爱吃这里的四喜丸子的!真的超级正宗!”
听了花如锦的话,叶成帷的表情微微一变,眉眼敛下,权当做没听见。
又不是第一次被自家的小祖宗掀老底,慌什么!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脸便涨成了猪肝色——
“哦?看来有人很喜欢到破地方吃东西啊,怪不得......”
李希尧淡淡开口,一句话说的不带任何情绪,可是让人听起来却分外的想打一架。
当然,这人特指叶成帷。
姚落柔奇怪的看了眼小美人,话说,这不也是小美人最爱吃的么?
待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有了归去之意,既然打算在长安留一个月,自然要回谧王府。
临走,姚落柔突然想起了自己所好奇的事。
“锦娘,你是如何认出的我?”
虽然在心里有些猜测,可姚落柔还是觉得问出来比较稳妥。
而锦娘也没让她失望,满喊不舍的眼睛眨动,道了一句在姚落柔意料之中的话。
“就看到柔姊姊,就觉得是啊!”
闻言,姚落柔和李希尧都纷纷舒了口气,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
这已是最好的答案。
众人再次道别,花如锦信誓旦旦的宣布,她一定会在近期去躺谧王府,让姚落柔等着她。
对此,姚落柔自是没有意见的。
而两人身旁的夫君则彼此对视了一眼,相看两相厌。
......
谧王府傍月居——
周管家尽心尽力的守在傍月居外,听到屋内突然的声响,才猛然回头,看着那推门而出的姚落柔和李希尧,脸上的笑意瞬间多了几分。
“属下见过殿下,王妃。”
“免礼。”
李希尧缓缓抬手,姚落柔也点头示意。
才在四喜茶楼续完,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谧王府,京都繁杂,在外面呆的越长,越有暴露的风险。
虽不至于暴露出真实身份,但是游弋和蜉蝣宫宫主,却不会没人猜到。
也许下次,可以再换个身份,两人的想法不约而同。
这一路用轻功躲躲藏藏的进了傍月居,两人脸上的伪装也卸了个干净,除了有些疲累的感觉,再无一丝异常。
也许——
“我要沐浴。”
......
“主子,他们回长安了。”
阳光璀璨,一点一滴的铺满了整间屋子,本该是一片明亮,可那边角的幽暗之地,却异常顽固。
葱白的手指缓缓探出——
那暗棕色的笔杆斜靠,趁着手掌愈发的白皙,透亮。
好似轻轻一吹,便会随风而去。
那白色,恍若冬天的雪地,夏天的栀子花,没有一丝血色的侵袭,苍白的不似人的手掌。
细细勾勒,笔走龙蛇。
分不清究竟是白色的纸张,还是苍白的手臂,映出了点点的红梅。
霎时间,那本已不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
暗影处微微晃动,好似下一瞬便能从中冲出来一个人影,苍白的手掌抬起,制止了他的动作。
“无碍,无碍,一切都很顺利,咳。”
清润的声音被咳嗽声打破,这一次,不仅是鼻端流出鲜红,就连口舌处都红的耀眼。
下一瞬,一口樱红便猛然喷洒而出。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出,但比那第一咳,不知道轻松了几何。
“可惜,这画了。”
清润的声音已然沙哑,桌椅挪动,身子微微前倾,伸长的指尖缓缓拾起那已被鲜红染了大半的纸张。
“可惜了。”
樱红的唇瓣开合,嘴角下颚满是红黑色的血迹。
可他却丝毫不顾那摇摇欲坠的血滴,一心看着眼前这画,惋惜......
“阿郎?今日可要一同用......”
随着房门开合,一道温柔似水的女声从屏风后响起,脚步轻轻,身上繁杂的配饰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可这种温婉的模样没有持续多久,随着身子露出屏风,她猛然停在原地。
声音哑住,瞳孔微张。
反倒是那半张脸都是鲜血的男子比较淡然,眼露歉意——
“公主,您怎么来了,吓到你了吧,你等我收拾一下。”
薄薄的唇瓣弯起,那温和的声音才说完,眼皮便猛然垂下,瘦弱的身子也跟着倒了下去。
“来人啊!叫御医,御医!”
端庄秀丽的女子发了疯一般的跑动,首饰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而骤然发出的声音也是那般的尖利,整个院子都在回响。
“阿郎,阿郎你别吓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在好转了么?怎么回事?”
她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地上,臂弯环起男子的身体,指尖发颤着不敢用力,更不敢碰触,就连那双眸子,都鲜红欲滴,血丝弥漫。
“公主,药,先找到药。”
本在门外站着的侍女们此时四散开来,慌张而有序的处理着各项事宜。
最为首的侍女守在门边,踮起脚尖安抚着里面女子的情绪。
“别慌,公主没事的,你先给郎君服下药。”
接连的重复终于道进那慌了神的女子耳中,她大呼了两口气,才松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还不等她挪动脚步,便看着眼前屋子有些迷茫——
找药?
可这药,会被阿郎放哪里呢?
女子闭了闭眼,刚转过身准备将周围都找上一圈,却突然发现,一个颇为眼熟的瓷瓶就正正方方的摆在桌案之上。
......
“第七天。”
姚落柔看着摆在桌案上的纸张,狼嚎挥洒,划过了上面的数字。
三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是每日念着,就总觉得这日子过的格外漫长了些。
“太无聊了。”
姚落柔转了转手上的毛笔,墨汁摇摇晃晃,泫然欲滴,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没一会,她就开始想念起了这种生活。
“王妃,姚府来人了。”
福嬷嬷从敞开的门外走进,脸上微微皱起。
姚落柔歪歪头,有些奇怪。
“带到东花厅吧。”
姚府?姚府会来什么人?如今这姚府的人,除了祖父之外,便只有那个季苏可了。
姚落柔张张嘴,看着福嬷嬷转身离开的背影,没有再问。
毕竟问不问,都只能是那个季苏可。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也懒得换衣衫,更不想盘头发,站起身就往外走。
虽然她打扮的王妃一些会让季苏可嫉妒,但是也太折腾她自己了,季苏可?还轮不到这个待遇。
姚落柔算了算李希尧回府的时间,提起裙摆就朝着东花厅走去。
身后的桃欢亦步亦趋。
今日她当值,桃喜去府外的暗桩调度去了。
两人走的悠哉,短短一炷香的路程愣是走了半个多时辰,待到了东花厅外,姚落柔下意识往里面望去。
霎时间,瞠目结舌——
怎么是他!
紧跟在身后的桃欢看着姚落柔僵直的身子,连连上前了一步。
可还不等开口,也被那坐于东花厅的人影骇了一跳,那人好像是,大,大郎君?
“还不进来?”
姚落柔才准备转身,一道暖若春风的话语便从花厅内传来。
声音温文尔雅,可姚落柔却没有欢喜。
迟疑一瞬,她才叹了口气,转身就往花厅内走,一边走一边拽着身侧的蓝色披帛,破位后悔。
早知道是他,她就应该换一套衣服,闪瞎他的眼!
“柔娘,你好大的本事。”
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厉的语气,连小美人都做不到。
姚落柔没有说话,目不斜视,直直的冲进花厅,做到了主位之上,然后,缓缓开口。
“见过阿耶。”
“我教你的规矩,是都被吃了么?”
颇为让人心烦的声音再次响起,姚落柔捏了捏眉心,一句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你何时教过我规矩。”
姚落柔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可那敛下的眸子中,却是满满的悲悸。
“难道你要我,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么?”
她猛然抬眼,又是一句脱口而出,话语中难掩讥讽的味道。
姚卓的表情微微一变,眸子的深处划过一丝伤感,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温声将自己的话说完。
“就算你不记得,那你总该记得我这个阿耶吧?”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姚落柔,丝毫不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
“成亲这种大事,你居然不和我商量?”
姚落柔的唇齿开合,过分的话语在看到了姚卓的眼睛后,再没有说出来,视线不自觉的偏移,清冷的开口。
“那是赐婚圣旨,有什么可商量的。”
“你不要告诉我,身为蜉蝣宫的宫主,却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姚卓拍案,咬牙切齿。
“成亲是件小事么?也对啊!毕竟在我成亲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娘家人都没有!”
姚落柔忍了又忍,可还是忍不住。
“我记得你这个阿耶,那你可曾记得我这个女儿?”
她从三岁到十六岁,仅仅见过姚卓两面。
十三年......
姚落柔的眼睛酸涩难忍,泪水泫然欲滴,她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手心,待平稳的从座位上站起,才再次开口。
“我敬你是我父亲,谧王府也随时欢迎你的到来,但若你是想跟我说些有的没的,那便请你回你的泸州,做好你的刺史。”
三岁不管,五岁不管,如今十六岁,想管什么?
管她生儿育女么?
姚落柔的手指愈发用力,目不斜视,向着花厅外走了出去。
良久,那呆站在原地的姚卓才身子一软,无力的跌坐到椅子上,随身侍卫攥了攥腰侧的刀柄,叹了口气。
......
“我在,没事的。”
姚落柔蹲坐在地上,躲在李希尧的怀里,泪水好似不要钱一般的流下,湿了他的半片衣衫。
“我一直都在。”
李希尧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回来,便看到了夫人和岳丈争吵的一幕。
他更没想到,才跟着拐过了一个路口,便看到了夫人跌倒在地。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在他的印象中,姚落柔是被姚卓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小娘子,怎么会今日,才见面就如此了呢?
李希尧死死的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发现,因为自己对姚落柔的在意,所以对姚家没有过分的触及。
像是探子和调查,都很少深入。
或许有什么东西,在他不去探寻之后,便变得不一样了。
李希尧轻轻拂过姚落柔的背脊,手掌穿插进那未曾盘起的发丝,一点一点的安抚过去。
“夫君,我好累。”
姚落柔口齿呢喃,手臂好似八爪鱼一般的攀附住李希尧的脖颈,在他的身上擦拭泪水。
眼睛红红。
李希尧连忙将其拦腰抱起,转身。
“我带你去休息。”
姚落柔没有反抗,反而将面颊埋进了李希尧的胸膛,半点不曾抬起,随着离花厅越来越远,她的声音才逐渐清晰。
眼泪已然干涸,哭声却从未发出。
“夫君,你想听一听么?”
她看着李希尧的神情,便知道他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想起他在灵医谷和她说的那些话,心口微微一松,然后又酸又麻,这人,真的是在十多年前便竭力的克制自己,在她不知道情况下,尊重她的一切。
“如果你想的话。”
李希尧吻过姚落柔一侧的发丝,怜惜——
其实,就算姚落柔不说,他也打算要好好调查一下。
姚府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让他心惊。
他看了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却好似在姚府过的并不快乐,他所以为的宠爱有加的姚相公变得奇怪,而身为夫人亲父的姚刺史,也好像和他所想的那个人,并不一样。
当年在墙头上看到的一切,尽皆被推翻。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落柔感受到一侧的温软,面颊微微发红,脖颈用力的抬起,在李希尧的耳边擦蹭。
“这件事,要从我的阿娘去世说起......”
——
姚落柔三岁那年,姚家发生了巨变。
姚家主母古幼夕死了。
突如其来,没有一丝丝征兆,就那么的死在了鲜花盛开的日子。
这事情过于的蹊跷,姚卓崩溃几欲发疯,姚安吐血病情加重,就连那李仙秋都当场昏厥。
唯有姚相公,再虎目猩红之际,勒令调查。
整个太医院被惊动,却任谁也无法从姚卓的手中抢过他死死抱着不愿意松开的古幼夕。
即便是将其打晕,那手指却好似刀剑利刃,死死的扒在古幼夕的身上。
最后,还是姚相公开口,就如此抱着诊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