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落柔闻声侧头,看着李希尧关注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弯起了眉眼,心口处泛起了微微的酸甜。
她下意识的念叨,居然被李希尧听了个清晰。
独木良久,好似第一次,碰到了那个同样的独枝。
姚落柔开口,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
“这个武俊彦,怕是个事先便安排好棋子。”
李希尧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接过,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却让他不可抑制的挑起了眉梢,一国公主乘凤辇——
是想当第二个先皇么?
霎时间,李希尧的眼底黑了一瞬,手指捏紧,冷笑。
“呵,只怕这李贤,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落柔跟着颦起眉头,是了,这安乐和皇后本就野心勃勃,可这昭仁帝却因为当年一同放逐的情分毫无怀疑。
真不知道该说他至情至性,还是真蠢。
出去了几年,就忘记,这是皇家了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帝要出事?我们用不用做点什么?”
古四昀皱起了眉头,虽然他行走江湖,从不关心什么国家大事,但是对于这正统的皇权,他却是属于维护的那边。
因为从小,他接受的想法,便是忠君。
姚落柔摇摇头。
“什么都不用做,做多错多,没必要因为一个昏君,将自己的命搭上。”
重用外戚,壮大皇后氏族,兵不受封,将不至仕,庸官当道,百姓潦倒,虽不至于昏庸无道,却是实打实的猪油蒙心。
这帝王术,李贤是学到猪身上去了。
还不如李晟呢!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姚落柔呆滞了一瞬,她的眸光下意识想着窗外看去,这个时候,只怕李晟已经做了个把月的刺史了吧。
不知道这个新官上任,有没有三把火呢?
“姚姊姊?”
一道熟悉的喊声传来,她的长睫微颤,往下看去。
只见那窜流不息的街道中,窗口正下方的位置,站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或者还有,一黑一白?
“锦娘?”
姚落柔没有想到,这回长安的第一天,便碰到了一个熟人。
只不过——
她下意识伸出手,在自己的面颊上摸了摸,厚重的肤感传来,让姚落柔惊了眉眼。
这花如锦,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眼看着花如锦还要继续蹦跶着叫嚷,她连忙看向了一侧的桃喜,刚要开口,又看了一眼李希尧。
小美人现在,还带着人皮面具。
游弋的人皮面具。
李希尧看着姚落柔眼中闪过的挣扎,笑着摇头,开口。
“万黎,去把他们带上来。”
虽然把他们带上来有些风险,但是花如锦看破夫人伪装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
李希尧暗暗皱眉,看向了窗外。
一瞬间,他的视线和叶成帷的视线对焦,瞳孔齐齐紧缩。
不需要言语,便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叶成帷高高的挑起眉梢,他不认识这面具的模样,所以也没有联想到早已消失的千影卫。
只是觉得——
李希尧今日的容颜,着实壮实了几分。
甚好。
此时的万黎已经走到了四喜茶楼之外,看着一同仰着头,可以清晰的看到脖颈最脆弱的地方的两人,拱手侧身。
“二位,请。”
一边说着,他一边偷偷腹诽。
见过普通人这么干得,还真没有见过当将军的还敢这么干的。
尤其是,上阵杀敌之人。
“多谢小郎君。”
花如锦率先低头,而叶成帷也紧随其后,那两副呆傻的模样瞬间消失,重新恢复了大家闺秀和威武壮汉。
可惜——
万黎已经转过了身,没有再看。
......
“姚姐姐!”
才进了包厢,花如锦便欢欢喜喜的跑向了姚落柔的方向,可还没走近几步,她边猛然轻疑。
“诶?”
小脑壳歪了一下,视线盯住了姚落柔的眉眼之间,有些担忧。
“姚姐姐,你最近怕是要倒霉啊!”
这额头又红又黑,花如锦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虽不解其意,但她还是先把自己熟悉的黑色过了一遍。
“印堂发黑,虽不至于又生命危险,但遭难却是免不了的。”
霎时间,整个包厢内都寂静了一瞬。
桃欢猛的跳脚,却被一旁的桃喜死死的拉住。
桃喜攥紧了桃欢的手臂,虽然她也很是气氛,但是她丝毫没有忘记,这花小娘上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太子和大皇子说的。
如今,全然应验
这北城小天女,竟然是真的。
姚落柔有些怔然,一旁的李希尧却瞳孔紧缩。
“遭难?”
花如锦缓缓转头看向说话的李希尧,刚要回答他的问题,却见花如锦再次惊呼了一声。
“你,你的眉心怎么比上次还要黑呀!”
“!!!上次?”
姚落柔突然回神,声音不自觉的扩大了几倍。
虽然她的声音有些尖锐,但花如锦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依旧站在姚落柔的身前,点了点小脑壳——
“上次我就想说,柔姊姊的夫君出了问题,本来想着去找柔姊姊玩的时候再说这件事,可惜,因为成帷哥哥有事,一直没有出门。”
花如锦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
说起这件事就很生气,要不是阿耶,她本来可以找柔姊姊玩的。
也不至于等到可以出门的时候,柔姊姊出了事。
都怪成帷哥哥,若不是他让她少说话,还说会说多错多,到时候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早就将这件事告诉柔姊姊了。
“还好你们没事。”
花如锦紧绷的小脸终于松懈,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这一次,你们也要格外注意了。”
她左右看看,竟发现两人眉心的黑色如出一辙,这血光之灾,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姚落柔下意识看了一眼李希尧,两人对视。
虽没有言辞,但却在同时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调查过花如锦——
花如锦,北城护国公花辞嫡女,花辞一生只有一儿一女,是矣,北城那万千财富不出意外,便会落到花如锦的身上。
因为她哥哥花翎,是立志遁入空门的准和尚。
北城民富兵强,但真正让他享誉中原的原因,是被塞外围攻数十日都安然无虞。
所有人都以为是花辞早有打算,可这调查的结果,却是这花如锦的安排。
据说,年仅六岁的花如锦想当粮铺老板,疯狂屯粮。
这只是一个比较盛名的事迹,若是论其他,这花如锦还做了不少的事。
而这些事无一例外,都对应上了之后的问题,而最为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花如锦,即便是之前就调查过北城的他们。
若非和花如锦近距离接触,然后单独调查。
只怕花如锦的事情,会被永久的掩埋下去。
简直——
不可思议。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过错,我没有问清楚便带着锦娘先行离开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锦娘的话,你们最好放在心上。”
叶成帷叹了口气。
虽然他很不想锦娘的能力被显露出来,但是......
他看了眼锦娘担忧的神色,再看了一眼李希尧的侧脸,又叹了口气。
罢了,他们总不会出卖锦娘不是。
边关多年的交情,让叶成帷对李希尧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是战友,亦是敌人。
自己,总是最了解敌人的。
还不待李希尧和姚落柔说话,花如锦便猛然点头。
“对的对的,柔姊姊你听我的,这一个月,你们最好都不要离开长安。”
姚落柔微微侧眸,看着花如锦担忧的小脸,点了点头。
“好。”
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没打算再次离开,九转灵芝被她给了小美人,她自然要找一个新的送回去。
据打探,安乐公主府就有一个。
姚落柔的眸子微微一闪,指尖点击了桌面。
待她的视线转动,看向了一旁的李希尧。
李希尧摇头轻笑,看着姚落柔那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表情,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虽不信鬼邪,但是夫人的话,还是要听的。
更何况——
忆起花如锦对姚落柔说的那番话,他的眼底波澜四起。
对于夫人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沉重的话语过去,花如锦的表情再次欢喜了起来,连带着,姚落柔的神情都跟着柔和了起来。
花如锦就是有这种魅力。
“我们饿了。”
叶成帷看了眼那干干净净连杯茶水都没有的桌面,大刀阔斧的坐在了花如锦的旁边。
心里暗暗嘀咕:这四喜茶楼,居然是李希尧的产业?
下一次再也不来了!
叶成帷果断将最喜欢的四喜拉入了黑名单。
毕竟,李希尧可是他年少时的敌人,给敌人贡献金银,为敌方的势力添砖加瓦,这事儿,他可不干。
“对对对,我也饿了!”
古四昀看了眼自己手心的茶壶,悄悄的往下移了移。
面前光洁的桌面,只能显现出他的手慢。
李希尧淡淡的瞥了一眼古四昀,没有说话,而姚落柔正在和花如锦闲聊,听到这句头也不抬,继续开口。
“锦娘可有什么想吃的么?这里的四喜丸子很不错!”
霎时间,花如锦的表情愈发欢喜。
“柔姊姊也爱吃么!我和成帷哥哥都很爱吃的!”
田不休继续开口,视线却缓缓看向天际,远离——
京都,竟不是一个健忘的地方。
他们记得上一辈谧王的保护,记得谧王府的荣耀。
随着田不休的表情越发平淡,在他的身侧,那白寰熙的表情便愈发扭曲,最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气性之小,手可丈量。
田不休淡淡的瞥了一眼,扬声。
“将她带回去,今日,也到时间了。”
“喏。”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躬身,将那轮椅缓缓推离,逐渐走向了一旁的坊间之中。
“他是第几次了?”
声音轻轻,若非离得近,怕是听不到在说什么。
“第五十三次。”
又是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田不休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提起一侧的浮沉,轻晃——
“怪不得,找个地方解决了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
阴暗处,一道同样装扮的黑衣人敛眉,瞳孔处划过一丝叹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让他临死前再享受一次吧!
......
四喜茶楼——
听了那么一段书,众人再也没有心情在那呆下去,带饭食纷纷上桌,他们便起身离开了。
“没想到,安乐居然如愿以偿了。”
姚落柔看着被摆放在桌子上的众多消息,拿着其中一张缓缓咋舌。
【六月十七——
安乐公主乘凤辇下嫁武家旁支武俊彦,十里红妆,帝后亲临。】
武俊彦......
姚落柔缓缓的击中掌心,在上次宫宴的时候,她就曾命桃欢调查过安乐,虽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但是却有一点很是惹人注意。
便是这作为众多面首之一的武俊彦——
身为武家子嗣,即便是旁支,那也恪守着武家的荣耀。
他们一族,是先皇的嫡系。
可偏偏,这武俊彦没有一个武家人应该有的样子,委身于安乐身边,做一个没名没分的面首。
却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姚落柔的瞳孔缓缓收缩——
她当时就觉得这武俊彦有问题,毕竟再怎么变,一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清风俊秀的小郎君,也决计不可能变成那般以色侍主之人。
而且,还是自荐。
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可是......
姚落柔颦起眉头:这武俊彦是怎么知道,这武家嫡系会出事的呢?
只有嫡支出事,那旁系才有可能称为本家。
而有了安乐公主的下嫁,那这个旁支的未来可想而知,即便是宗族不同意,也不可能不看皇帝的眼色。
身为公主的夫家,若是还比不上一个旁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去将武俊彦的资料拿来。”
还不待姚落柔想透彻,李希尧便率先开口。
姚落柔闻声侧头,看着李希尧关注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弯起了眉眼,心口处泛起了微微的酸甜。
她独木良久,好似第一次,碰到了那个同样的独枝。
“这个武俊彦只是个棋子。”
姚落柔开口,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
李希尧细细看过,短短的两句话,让他不可抑制的挑了挑眉梢,一国公主乘凤辇——
是想当第二个先皇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希尧的眼底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