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曲非烟主动找到冼羽儿的时候,曲非烟笑到几乎快要肚子疼了:
那时,冼羽儿正在骑着匹人人害怕的黑豹子招摇过市、独霸街道、人假豹威,周围人吓到瑟瑟发抖、避之而不及。
那匹豹子是最近老是出没于丛林的野兽,时常来到附近的村镇偷家禽吃,居民深受其害,可是谁也不敢去赶走那匹野兽:瞧瞧它那獠牙,一口下去,绝对能把他们的脑壳嚼个对穿!
她原是来这镇上打卡好吃的特产,结果无意间接到了个支线小任务。
她是趁着黑豹不注意,一个箭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了上去,可是那黑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驯服的,便造成了如今冼羽儿骑在黑豹背上、而黑豹发狂地在街市横冲直撞想要甩掉冼羽儿的情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与一群哀鸣恐惧的成年人不同,目睹此状的曲非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像是十分享受这场闹剧,“羽儿姐姐,你总是这样……不凡!”
“非非?”
见到意料之外的熟人,冼羽儿此时收起了玩心,不再玩古代版“斗牛机”,果断地敲了一下黑豹的脑袋。
“咚”地一声将黑豹敲晕后,冼羽儿从摇摇欲坠快要倒地的黑豹身上跳了下来。
“好久不见呀,羽儿姐姐。”曲非烟嫣然一笑,腰上别着个洞箫,“仙女大人今儿有空陪我这个俗人儿一起玩吗?”
……
冼羽儿坐在马车中,脚边躺着匹熟睡的黑豹,怀里抱着瑶琴。
曲非烟和冼羽儿说,她最近在和她们教的圣姑学习音律,这次想带冼羽儿去见见她。
圣姑?
唔?
冼羽儿有些讶异:“为什么要带我去见你们的圣姑呢?”
她又不是她们教派的人。
曲非烟嘻嘻地笑着,说她觉得圣姑是个懂音律的人,行事也果决,她想着可以将爷爷留下的笑傲江湖曲传给圣姑,只是……得知了此事原委后,圣姑却说想要见见冼羽儿。
“羽儿姐姐,”曲非烟笑道,“我们圣姑一定和你很合得来。”
“合得来?”冼羽儿惊讶,“你是指什么方面?”
曲非烟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冼羽儿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
“你猜。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曲非烟卖弄玄虚着。
嗯?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好奇啊!
因此,冼羽儿没有拒绝,和曲非烟一起上了路。
抵达洛阳后,曲非烟带冼羽儿拐进一道小巷。
小巷尽头是一片茂密的绿竹丛,风一吹动,竹叶就沙沙作响,配合着同从尽头传来的琴声,倒是雅致非常。
曲非烟领冼羽儿走进尽头的小舍,她脆声声地对着最里面的房间喊道:“圣姑,我带着羽儿姐姐来啦。”
琴声戛然而止,里面却默不作声。
等了一会儿后,舍内仍是寂静无声。
曲非烟怪道:“圣姑不理我,这是为何?”
冼羽儿思索了下后,拍了拍曲非烟的肩,对她说:“这样打断乐声,许是令人懊恼。我想,我们该做些补偿。”
冼羽儿豪迈地席地而坐,将瑶琴放在腿上弹奏了段《汉宫秋月》——接着那里头人被打断的那一段。
良久,房间内也想起了琴声与她合着。
冼羽儿朝曲非烟使了个眼色。
曲非烟会意,也拿出洞箫吹奏着。
曲毕,里头房间内传来一声淡漠的女声:“进来吧。”
“羽儿姐姐,不愧是你!就说你和圣姑合得来,你瞧,还是你把圣姑哄得不和我生闷气了!哎哟,今天你要是不在,我可要吃闭门羹咯!”
曲非烟做了个鬼脸,拉着冼羽儿进了里头的房间。
房间内的竹帘后坐着一位女子,头上障着纱,看不清她的真实容貌。
[心明眼亮]的天赋倒是能在冼羽儿脑海中隐约勾勒出该女子的样貌,她感受到那女子隔着纱在和她对视着。
“你就是去了采花大盗田伯光的势的冼羽儿?”女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是你杀了嵩山派费彬,救下了非非。”
……费彬?
冼羽儿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是之前曲非烟手刃的禽兽。
那个坏东西!
“叫我羽儿便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冼羽儿说道,“我总不能叫你圣姑吧?”
她又不是她们派的。
女子并非多言的性格,简短地嗯了一声,说了她的名字:
——任盈盈。
互相点头致意后,空气凝固了下来。
啊……果然这种初次见面的互相介绍自己的场景,很容易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呢。
见状,曲非烟嘻嘻一笑,打破了僵硬的氛围,说道:“圣姑,你初看我的羽儿姐姐看呆了吧。就连田伯光被她阉了,都说她绝对称得上‘天下第一娇’,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哩。”
“嗯?他还没死呀?”冼羽儿说道,“没了那器官,还在想着那事儿,真是……”
“下贱!真欠!”曲非烟补充接话道,“男人真恶心!”
对于曲非烟来说,之前那个嵩山派贱人差点迫害到她的事情,着实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即使亲手报仇雪恨,曲非烟明白,这种烂人绝非个例——瞧瞧那吃了亏还不肯反省的田伯光就知道了,人都被冼羽儿阉了,脑袋里却还在想那挡子事。
真恶心!
“美不美的,有什么重要的。”任盈盈淡淡反驳道,“她是人,又不是什么花瓶,我又何必用美丑去看她?”
任盈盈转头,看向冼羽儿的方向,说道:“更何况,我又不是因为你的外表,而想要见你。”
任盈盈想要和冼羽儿相识,是另有他意。
“说的也是……我也不喜欢被人说什么小美女。”曲非烟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生气道,“在外面,只有我扎好发髻、穿戴朱翠,才有人夸我美——天知道我讨厌死了!还是在教里好!”
在外面,曲非烟总是被陌生人盯着,这让她觉得浑身难受。在其他人的视线里,她得穿着得体、发髻整齐、脸孔干净。
而这就意味着,穿着这规规矩矩的女裙真难活动,梳着精致的发髻就无法大幅度地动头,戴着首饰还得注意不要让它们乱晃。
不然,衣裙散乱、发髻松散、首饰叮当响,这都是“野丫头”的表现,还会收获“小姑娘家这样成何体统,太不体面了”的指责。
真是的,一群八竿子和她打不着的没亲没故的生人,怎么就有资格站到她面前指导她了!
就因为她是个看上去年幼的小女孩吗?
可是,在教里,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不梳头就不梳头,可以上蹿下跳,没有人会说她应该这样穿应该那样做——她喜欢这种做自己的随心所欲的状态。
“并且,教里几乎没有什么臭男人,爷爷在的时候……也早就近乎不管教中的事了,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氛围环境比外面好多了!”曲非烟说道,“教主真英明!”
闻言,任盈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似是赞同曲非烟的话。
冼羽儿对此一头雾水:教主?英明?教主是谁,ta做了什么吗?
见冼羽儿迷茫的模样,任盈盈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曲非烟很能干,这就引出了任盈盈想要见冼羽儿的真实意图。
“东方不败——姓东方,名白,号不败。”任盈盈解释道。
东方白原是教中一位普通的教徒,可是现实就是这么励志,她节节高升、一步一步地攀上了顶峰、成为了教主。
……当然,冼羽儿的直觉却嗅到了微不可闻的血腥味:这说明事实远比任盈盈的描述所曲折。
“前教主是我的生父。”任盈盈扔出了这个信息,“那年,我9岁,东方不败接任教主,我被封为圣姑。……不久,生父死了。”
被封为圣姑的同时,任盈盈被东方白赋予了偌大的权利,曲非烟评价为“像尚书一样”。
也就是说,任盈盈是被东方白养大的?
东方白对待任盈盈算是很好的咯?
“而我被其他江湖人士叫做‘妖女’的原因……外界一直流传着我尚且年幼便弃父求荣的传闻。”
任盈盈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仿佛那种传言她毫不在乎。
而下一刻,任盈盈再次扔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我不否认。”
……啊?!
所以,任盈盈真的是站在东方白这一边的、背叛了她的父亲?
为什么呢?
这东方白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任盈盈这个古代NPC厌弃孝道?
“教主在位的这些年,”曲非烟说道,“我们设了不少女私塾,还接纳了好多小女孩……”
在曲非烟的嘴里,东方白不仅利用教派的财力建了女塾、让女孩有机会受教育,还救济了不少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当然,教授的知识先是使女孩摆脱文盲阶段后,则是关乎东方白的“教义”;
接纳了的女孩,无论是被救下的还是来投靠的,让她们自愿入教后再教授她们武功……——说实在的,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孩儿,除了入教保平安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呢?
也可以说,东方白在培育这群从小就对她忠心耿耿的势力。
在这些年中,事实证明,当女孩受到教育和训练后,浮现的有能者足以挤下原先遗留下来的那群对一个无名女人登上统辖他们的教主之位而心存鄙夷的教众。
渐渐地,“魔教”成了女性主导的教派,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东方白的有意为之。
冼羽儿听着她们对于东方白粗略的描述,她才不会傻到听不出这两位女子是在她面前拣着她们推测的“冼羽儿会赞同”的东方白的行径来说。
在她面前这样歌功颂德东方白啊……
冼羽儿听着听着就突然笑了。
“好了,我懂了。”冼羽儿无奈地抱胸笑道,“什么时候我可以和这位伟大的教主见面?”
见冼羽儿如此心领神会她们的隐晦意图且毫不拖泥带水地单刀直入,曲非烟也笑了。
曲非烟笑道:“怎样,圣姑,我就说我的羽儿姐姐才不会拒绝我们!”
任盈盈在面纱下微笑,手心里摊着一封密封的信件,上面有着火漆封印。
“教主还让我带了这个给你,说你看了这个十有八.九会想见她……我看,如今是没什么必要了。”
“虽则如此,但还是让我看看吧。”
冼羽儿接过那封信,撕开封口,拿出里面写的信纸。
——纸张很硬,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不,应该说,那上面没有任何用笔写的文字,而是……一群凸点。
是盲文,古代NPC不可能懂的现代盲文。
冼羽儿表面平静,快速地摸了一把。
上面写着:
「Please Do Not Tell Stupid People Any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