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步子也迈得太大了，就不怕把自己腰闪了？”
“闪不了，你没看上面说的吗？得到了组织部的大力支持！说到底，都怪你老叶，当初没处理好，要不然，组织部支持的就是我们厂子了！”
眼看着矛头被指回自己身上，叶务实当然不干，他立即反驳：“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们车间上的生产跟不上有什么用？还有，我可听说了，师秘书那里是有人举报，说我们的工人偷奸耍滑，没有临城工人做事肯干，所以师秘书后来还是不选我们。这是你们不会管人！”
要是从前，方大志也无话可说，但现在方大志却牛气起来：“放屁！你去走一圈看看，我们的工人哪有偷懒的？”
来的时候叶务实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会儿自然不可能顺着方大志的话往下走，他气哼哼翘起二郎腿：“反正你自己去看看，这业务有没有那么好拉！”
推门进来的王厂长听见了最后一句，脸色也垮下来，跟在旁边的秦雨诗笑笑，顺手关上门：“叶主任出去这一趟，辛苦你了。”
叶务实没理会秦雨诗释放的善意，阴阳怪气瞥了她一眼：“那自然是比不得秦顾问你，在厂子里面日理万机啊。”
嘲讽的话对秦雨诗根本就起不了伤害，她淡淡一笑，权当听不出来，但王长征却听不下去，一瞪眼：“你还好意思说？小秦在厂里可没闲着，你倒好，跑出去那么久了，连个订单都拉不回来！”
叶务实当即为自己叫屈：“厂长，这也不能怪我啊！你看看，我把临城纺织厂的材料都带回来了，不是我不努力，是他们厂子做的实在是太绝了！现在都吞了那么多的小厂子，外地的客商一过来，就知道临城这边规模大，设备多，人员充足，肯定首选他们。”
叶务实还在滔滔不绝为自己辩护，秦雨诗知道他是在推卸责任，但同样的，这临城纺织厂的扩张也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她拿起了被其余几个主任放下的宣传册。
那册子一入手，秦雨诗就是一挑眉。
光滑的纸面，色彩鲜艳的图文，上面的图虽然是简笔画，但却画的栩栩如生，还用大字吐出了临城的招牌。
这是一份精心设计过的宣传册。
见秦雨诗在看这个宣传册，叶务实找到了新的辩解思路，当即就对王厂长叫起来：“厂长，你不信的话，看看人家的宣传册是怎么做的？再看看我们的，比起来就是草稿纸嘛！”
王伟国也看见了这宣传册，听了叶务实的话，顿时脸一红，骂骂咧咧起来：“你现在是怪我们厂子宣传不到位了？”
叶务实还没开口，就听秦雨诗笑起来，语调轻松：“如果是宣传册上面有困难，我可以解决。”
“好大的口气！”叶务实没忍住，冷嘲热讽起来，“我可听说了，这个宣传册是临城那边从国外请回来的设计师亲自画的，你以为你是谁？开个粥铺赚了钱，还能比人家留学生厉害了？”
王厂长脸一沉：“叶务实，怎么说话呢！”
被厂长吼了，叶务实这才有些悻悻然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但秦雨诗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她只是掂量掂量这份宣传册，笑开了：“其实我一直想和厂长提一提，在优化了内部结构之后，我们的工作重点要转移到宣传上来。正好，临城这边的宣传也给了我一个好思路。”
在众人惊讶和怀疑的眼神里，秦雨诗表现自信，对王伟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下去采买的时候，后勤部的侯主任有些不爽，和叶务实勾肩搭背地说小话：“这个秦顾问也真是的，居然还要买这么多材料回来，要是做不出好的宣传册，这钱不就打了水漂？”
叶务实也对秦雨诗不满已久，但更不满意的还有别人：“谁说不是呢！厂长也是 ，居然就由着这个娘们说什么是什么，真是昏了头了！”
叶务实一边说，一边看看旁边，小声说：“你说，这娘们是不是和厂长有什么？”
风言风语的传播需要时间，而对于这一切，秦雨诗全然不知，或者说，哪怕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在等待采买相关材料到来之前，秦雨诗已经加紧把返聘计划里面的薪资酬劳计量方式重新写出来，并且在王厂长看过之后，重新召集老工人们一起商议。
几十个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工人坐在长凳上，一个个身上都穿着的确良的衬衫，看出来已经洗得发白，但却依旧是干干净净，有些老工人还戴着老花眼镜，正凑在一起，传阅秦雨诗写出来的资料。
陈江等工友们都看完了，这才说：“厂长，秦顾问，我们商量一下，可以不？”
王厂长和秦雨诗自然是满口答应。
工人们当即就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得热火朝天，尤其是不少老年人耳背，说话声音也小不了，隔一会儿就能听见他们中气十足的声音：“放屁，我就说这个法子好，你偏说不好，是不是跟我对着来啊？”
到最后，工人们几乎是吵起来了，个个都争得脸红脖子粗，但内容却是：“不行，都说了现在肠子有困难，按照这个方案厂长还得给我们发一大笔钱，这怎么行？”
“还有，我们出来就是为了帮厂子共渡难关，怎么还要分厂子的什么股权？要不得要不得！”
“我家婆娘要是知道我这么贪钱，肯定要骂我的咯！”
这些朴素的话语都钻进了秦雨诗的耳朵里，她都有些感慨，若是换成现代社会，估计很难看到这么多为了集体牺牲个人利益的存在，哪怕是她，她也必须承认，她绝不可能明知道工厂快要倒逼，却还坚持留下来帮忙。
心下感慨之余，秦雨诗更加坚定了等渡过难关后，要好好报答这些老工人的想法，忽然间，秦雨诗听见了擤鼻涕的声音，她余光一瞥，就看见王伟国居然哭了！
一个大男人，被自己的老伙计们感动得偷偷擦眼睛擦鼻涕，让秦雨诗哭笑不得。
好在争吵过后，大伙儿还是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意见，陈江作为代表站起来，十分郑重地双手递出这份资料，对秦雨诗和王厂长说：“厂长，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就按照第三个方案来执行。目前我们不需要厂子发工资，按照厂子盈利后的收益，再根据评级来发奖金。”
陈江这么郑重，王伟国和秦雨诗也跟着站了起来，王伟国双手接过了资料，秦雨诗递上笔，他在方案三那里打了个勾，这简单的一笔，却让王伟国压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放下资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陈江的手，动情地说：“陈老，谢谢您！”
王伟国的眼神又看向了其余老工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真的很谢谢你们，没想到到了这么艰难的时候，大家伙儿还愿意陪着我们纺织厂一起努力，我王伟国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说完，王伟国面向所有人，弯腰深深一鞠躬！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从这天起，车间里的工作氛围居然更好了几分，年轻工人和老工人们站在一起，携手努力，连年纪大的工人身上都似乎重新焕发出了青春活力，整个厂子一片欣欣向荣。
在这期间，秦雨诗也完成了宣传册，当先就送给几个主任和厂长一起看。
厂长办公室。
几个人以王伟国为中心，围坐在桌子旁边，小小一本宣传册从一双双手里传递着，哪怕是叶务实对秦雨诗不满至极，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册子确实是图文并茂，光看图和文字，比临城那本还好得多！
蔡主任几个也是惊叹连连：“这图画的也太好了吧！我们厂里几台机器你都画出来了？还画得那么像！小秦，你以前是在哪里学过画画吗？”
秦雨诗当然是学过的，她可是设计师，绘画是必修课。
但眼下，秦雨诗也就只能是淡淡笑笑：“我不是想做设计师吗？就照着书自己练的。”
任主任一脸欣赏地看着秦雨诗：“那你可真是厉害！自学都能学成这样，说不定，让你去高考，你也能考上呢！”
叶务实哼哼：“高考比学画画难多了，可不能这么说！”
对于叶务实的阴阳怪气，秦雨诗毫不在意，反而笑问：“叶主任，不知道你对我这个宣传手册有没有什么建议？”
面前女人的笑意看起来十分谦逊，但叶务实却总能从里面看出来桀骜不驯，他盯着那小小的册子，手一指，表情嚣张：“还真有，你给我说说，你这上面写的，凭本册下单可享九五折优惠，是什么意思？”
众人连忙朝着叶务实的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漂亮的图画下面，居然还真写了这么一行字！
一时间，蔡主任就急了：“小秦，这可不能乱写！要是真有人当真了，过来要我们给折扣怎么办？我们现在的价格就已经足够低，要是再打折，恐怕我们就只能赔本赚吆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