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厂长一回头，看见熟悉的面孔，他有些惊讶：“冰姐？”

“你要是不够吃，我现在就给你打一份！这都是我吃剩下的，怎么好意思啊！”

王伟国立即就要站起来，却被郑冰按住，她力气大，按住了之后就说：“哎呀伟国，我你还不知道吗？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再说了，这你不还没吃吗，我用自己的筷子赶过来，这菜都是好菜呢，回去热透了，什么细菌就都杀死了！”

郑冰这么说了，王伟国就没话可说，自己赶紧站起来帮忙，而秦雨诗也问：“冰姐，我就大着胆子这么叫您了？我这里的饭菜也基本没动，我先拨给你一半？”

郑冰爽快一笑：“那敢情好啊！这么一来，我家晚上又能多两个菜了，也算是给家里人加餐了！小妹子，我看你年纪轻轻，身材又好，估计是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吧？你家孩子呢，不用给你家孩子做饭？”

秦雨诗笑着说：“我家孩子现在是在学校里面寄宿，吃食堂，我也能腾出手来。”

“哎呀，你是辛苦！看不出来你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可以寄宿了？”

郑冰颇为好奇，而王伟国出于自己对老厂长家人的尊敬，就帮着回答说：“不是的，小秦可厉害了，她两个孩子还是上小学的年纪，一路跳级，现在又被县一中破格录取，在读什么少年班呢！”

这下子，郑冰肃然起敬：“这么厉害啊？还跳级？我家小孩，读书就像是要他的命一样，硬是读不进去，就差没留级了！你这做妈妈的做事情这么利索，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都讲的清楚，难怪孩子也聪明！对了，孩子的爸爸估计也是聪明得不得了吧？”

王伟国此时顺着话头也问起来：“对啊小秦，怎么光说你，没说你爱人？”

秦雨诗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碌，应付这些事情就已经累得够呛，根本没空去想名义上的“丈夫”梁平。

此时被人问到，她的笑容也相当勉强：“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只知道他去外面打工，但是到现在都没有音信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算了，不说他了，说起来我就一肚子火呢。”

郑冰哈哈大笑：“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壮！你男人不在家你想得发火，可要是在家啊，那天天就是闹得鸡飞狗跳了！叶务实你们都知道吧？天天在家里打老婆呢！昨儿我还提着刀上去提醒他，要不然，保不准我们厂里就要闹出大事来！”

王伟国大吃一惊：“冰姐，你说务实他打老婆？”

郑冰已经把饭菜都装好了，把饭盒压实了之后，才对王伟国说：“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伟国，以前我爸就说你这人老实单纯，特别容易相信人，怎么，我现在跟你说叶务实打老婆，你心里不信？”

王伟国连忙摇头：“冰姐，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但，但老叶他总是说要回去看老婆……”

“所以提前下工？”郑冰了若指掌地笑起来，把布袋子往身上一背，哈哈大笑，“你呀，是被他骗了！”

直到郑冰离开，王伟国还依旧坐在原地不动，秦雨诗等他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大伯，您没事吧？其实这种事情您也不用难受，毕竟做错事情的不是您……”

王伟国用力抹了把脸：“行了小秦，你也不用安慰我，先前我被老蔡骗的时候还觉得难过，现在老叶骗我，我已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老蔡跟我还是过命的交情，都骗我，何况老叶呢？”

秦雨诗盯着王伟国看，见他虽然苦笑，但看起来远没有第一次发现自己被骗时候那么颓唐，也放心不少，想了想，问：“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王伟国依旧苦笑：“对于其他人来说，考勤制度有用，开始对叶务实来说，用处不大，他是在外面跑业务的，本来行动就相当灵活机动，我难道还能一直把他关在办公室里？所以就算他不找借口说回去看老婆，也能说自己是出去跑业务，一样可以迟到早退，我还抓不住把柄。”

秦雨诗却信心满满地笑起来：“对不同的人进行不同的标准嘛，对叶主任，我们用另一套标准。”

“秦顾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务实拿着手里面的一叠纸，脸色难看至极地盯着秦雨诗：“你是不是觉得我上次说话不好听，故意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秦雨诗被这样怀疑，也一点都不恼怒，反而笑起来：“绝不是您说的这样，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标准对不同部门的绩效进行评定而已。”

叶务实冷笑起来：“你自己看看，别的车间部门都是按照出勤时间来计量，怎么到了我们业务部，就变成了看跑的业务量了？”

秦雨诗不卑不亢地回答：“您自己也说了，您这里是业务部啊，不按照业务来计量，那才奇怪。再说了，业务部就是要在外面辛苦，如果按照出勤来计算的话，你们要扣不少工资，您作为主任，第一个月更是要扣除不少的奖金，这么一来，对您才是最不划算的，我们这个新的考核标准，是为你们业务部量身定制的啊！”

看着面前这人俏丽的笑脸，叶务实只觉得她面目可憎：“什么量身定制，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为难！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咱们再说说别的，你自己看看，一个月要完成至少三笔订单，每笔订单的金额要涵盖至少三个部门的生产量……这都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自己看看，这要求根本就没可能做到！”

秦雨诗看着面前激动不已的叶务实，依旧不肯退让半步，只是笑道：“这是根据咱们纺织厂的业务量来确定的，再说了，这样的标准也不是无的放矢，我考察了您过往的业绩，针对您个人能力，才制定了这样的考核标准，您以前能够做到，现在也一样能，不是吗？”

叶务实把一叠纸翻得哗哗响，冷笑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这签单子，有时候一个月能签好几单，有时候几个月都签不到一单，全要看运气，你以为跟拿死工资一样，旱涝保收？”

秦雨诗只是淡淡笑着：“我和厂长一样，都很相信您的实力。”

秦雨诗这么油盐不进，叶务实也没有办法，他恶狠狠瞪了秦雨诗一眼，抄起这叠纸就往外走：“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找王厂长去！”

秦雨诗笑着看叶务实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她这一动，发现还有个人在门外，就笑道：“进来吧。”

那人被发现，呵呵笑了一声跟着进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秦顾问……”

“叫我小秦就行了，”秦雨诗微微笑了，伸手示意，“请坐。”

青年坐下来，还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桌角：“小，小秦啊。”

看出来对方的紧张，秦雨诗给他倒了杯水：“你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王大眼一脸的好奇，但又不敢到处乱看，只是趁秦雨诗不注意的时候，去瞥一眼屋子里面的陈设，听闻秦雨诗说起倒水，连忙说：“不用不用，您不用这么客气！”

秦雨诗失笑：“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叫我小秦就行，怎么样，最近工作上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问到正经事，王大眼顾不上喝水，急切地盯着秦雨诗说：“确实是有事！”

“我们车间有几个女同志，平时就迟到早退的，现在有了考勤制度之后，她们倒是按时间上下班了，可是她们在自己的岗位上，根本就不做事啊！这么一来，我们整个车间的工作进度都被拖慢了，要想完成任务，就只能够让其他同志一起加班加点！”

王大眼提出来的问题秦雨诗并不意外，对于一些岗位上的“老油子”来说，这种偷奸耍滑，把所有的工作都丢给小组的其他成员的行为，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他们天生就会。

秦雨诗淡定得很，而王大眼则气得拍桌子：“要不是看她们都是女同志，我早就动手揍她们了！她们工作的时间慢吞吞做事，一下班就跑，反而让我们这些人留下来给她们擦屁股，凭什么啊？”

秦雨诗微笑着安抚对方：“同志，你提出来的问题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告诉厂长，我们会想办法的，当然，在这之前，还是希望你们其他同志，都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为纺织厂做出的贡献！”

秦雨诗站起来，给王大眼鞠了一躬。

王大眼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不用不用，你不用说我们也会好好做事的！”

送走了王大眼，秦雨诗在心里面想了对策，便去找王伟国，果不其然，王伟国听了就来气，把自己的桌子砸得哐哐响：“以前我就说过，就不该让那么多人把自己家里的亲戚带过来，可是他们一个两个都在我面前卖可怜！现在好了，个个都仗着自己家里有人，偷奸耍滑，我们厂里的风气就是被这批人带坏的！”

秦雨诗也不是不知道人情世故，见状便轻声细语说：“这在以前都是难以避免的，厂长，您先别生气了，我们总得想想办法才是，不然，总让他们那些偷懒的人占便宜，久而久之，就没几个人愿意老老实实干活儿了。”

王伟国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把那些人全都开除！我管他们家里是有什么亲戚，现在厂子都要倒闭了，他们的亲戚在厂里都待不下去了，何况他们？通通开除，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