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务实还专门去找了王伟国,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看见秦雨诗过来,那表情有瞬间收敛。
秦雨诗心里面觉得十分奇怪,就问了王伟国:“大伯,刚才叶主任看起来很高兴啊?他来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业务上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王伟国一愣:“高兴?他刚才明明不大开心啊!”
原来叶务实过来找王伟国先是说了一通目前工作上遇到的困难,而后就把话题引导了老厂长身上。
“给老厂长家里人安排更轻松的工作,提高他们家里人的工资?”
秦雨诗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大伯,您没有答应吧?”
王伟国摇摇头,秦雨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就听王伟国说:“我是觉得,叶务实提出来的补偿条件还不够,老厂长为了咱们厂里做出了多大贡献啊,如果可以,我的工资全部都给他家里人都行!”
秦雨诗:……
但无语跪无语,秦雨诗还是耐下性子和王伟国分说明白:“大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厂里面其他人能够理解吗?您说说看,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老厂长?要是为了老厂长牺牲其他人的利益,这些人能忍吗?”
“什么叫作牺牲?老厂长当时做的贡献,我就不信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当年啊……”
在王伟国的口中,那老厂长的所做说为就好像画面一样在秦雨诗面前展开。
原来老厂长当年带领着工人们接下了大额订单,但厂里的设备不够先进,他就自己想方设法,硬是缠着别的县把地方借给他们的工人,所有工人一起努力,居然真的在时间期限完成了订单,就靠着那么一笔大订单,一下子就让新生的纺织厂站稳了脚跟!
王伟国说起这些光辉往事激动不已,但很快就被现实弄得有些垂头丧气:“小秦啊,你说说看,我真的能把厂子恢复成以前老厂长在的时候那样吗?虽然咱们暂时调动了工人的积极性,可是钱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回来的?我们厂子欠了工人工资,还欠了原料商的钱,就只靠着工人的积极性,撑不了多久啊!”
王伟国殷切地看着秦雨诗,希望秦雨诗能够帮他想办法,而秦雨诗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自信一笑:“王厂长,你放心吧,现在我们的路子只要稳扎稳打地往下走,我想,厂子的危机就能够被解决。您目前要做的,就是稳住自己,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不要让蔡主任发现不对。”
以王伟国的个性,倒也没有那么沉不住气,他只是一开始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气不过,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老蔡既然这么做了,手里面肯定有不少活钱,这老蔡本事不大,但鬼精鬼精!要是叫他听到风声,说不定卷钱跑路,我还没那么蠢!”
秦雨诗和王厂长打交道比较少,但估计他能坐上厂长的位置,定然不是个蠢人,便也放心下来。
二人说话间到了饭堂,和其他人一起排队打饭。
两人碗里的饭菜不算多差,但也算不得好,打饭的师傅给舀了一勺包菜,一勺水蒸蛋,再有半勺红烧冬瓜,看起来也油汪汪的,要不是咬了一口,还以为那是红烧肉。
王伟国吃着这些,脸面有点挂不住了,生气地说:“这师傅都怎么回事!全是素菜,叫我们的工人怎么吃得饱?”
他气得起来就往后厨走,秦雨诗连忙带着饭盒跟上。
就落后几秒的功夫,王伟国已经冲进去和食堂大师傅吵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有荤菜?小秦你来得正好,把饭盒给他们看看,这是不是全素菜!”
秦雨诗打开饭盒,把里面的菜展示给师傅们看,那吃得挺胸凸肚的大师傅立即就叫起屈来:“厂长您看看,这不是荤菜吗?我们一天就用了两三百个鸡蛋哩!”
鸡蛋当然也是荤菜,但王厂长前脚才跟秦雨诗说了老厂长在的时候能让工人们吃肉,自然不肯答应,大声骂道:“两三百个鸡蛋算什么?我们厂里不是还养了猪吗?你们怎么不杀猪给工人们吃,是想饿着他们吗!”
大师傅就更委屈了:“厂长,我们是养了猪,可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的猪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了,根本不能杀了吃肉!养到过年的时候,也未必能养出膘来呢!”
王伟国现在经历了蔡主任的欺骗之后,对这些工人早没了之前的信任,他狐疑地盯着大师傅:“你带我去看看。”
开工才几天,就要去看养猪场了?
若是放在从前,打死秦雨诗都不信她会去猪圈,可是现在,她不仅去了,还要认认真真听人说猪肥不肥!
“厂长您看,这猪都养了那么久了,可是不肥就是不肥,我们怎么都养不好,这么一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不是我们不想让工人吃肉,是吧?”
面前的猪看起来和秦雨诗印象里的猪有很大区别,那肥肥的肚腩消失不见,粗壮的四肢也相当“纤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节食过度的猪。
而且其余几只猪都病恹恹窝在角落,看见食堂大师傅们过来也没动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冬眠了!
连秦雨诗都能看出来这些猪的不对劲,更不用说在农村活了这么久的王伟国,他气得不行:“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照顾它们的?看看这里的猪食,都烂成什么样了?猪吃了能不生病吗!”
王伟国气得不行,可师傅却比那些坐办公室的主任们更加难缠,大喇喇说:“这我们也没办法啊!猪吃的不就是猪饲料吗?买来的猪饲料就是这样,厂长,我们是棉纺厂,又不是猪饲料厂,我们是做饭的厨子,也不是专门喂猪的,能把猪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王伟国明知道对方是在强词夺理,可他还真的没话说,一时间气得气喘如牛,秦雨诗怕他气得脑溢血,便上前一步,拉了拉王伟国的袖子,柔声劝说:“大伯,这几个师傅说的也没错,买来的饲料就是这样,他们也变不出更好的饲料不是?要是这也怪他们,那实在是难为人了。”
见这么个漂亮媳妇帮着自己说话,那一帮子大师傅顿时笑逐颜开:“还是女同志明事理!厂长,您看看,您家的女同志都这么懂事,我们可是给您卖命几十年的老人了,您不能蛮不讲理吧?”
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把王伟国打成了蛮不讲理之人,王伟国气得血压上涌,被秦雨诗拉住,娇滴滴催促:“大伯,来看看就行了,饭都没吃呢!要是大伯娘知道,不得心疼你呀?走吧走吧,这里又脏又臭,咱们回去吃饭!”
有她作为台阶,王伟国瞬时离开,几个大师傅见自己糊弄了厂长,眼里流露出喜色。
做戏做全套,秦雨诗和王伟国回了食堂,两人此时都没了胃口,对着饭盒默然无语。
可却有个人凑过来问:“厂长,您这饭还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