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庄严宏伟的铁门前，顾砚有的是压抑和沉闷。他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尖刺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门上雕着精美的图案，让人忍不住赞叹这绝美的艺术品。

这扇门在顾砚的印象中从未开过，已经成了顾家的一种象征，顾砚看了几分钟就抬脚离开，从一旁的侧门走了进去，说是侧门，其实它也很华美，但它没有沉重的肃穆感，不能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惊。

作为有底蕴的世家大族，顾家自然气派非凡，但顾砚没心情欣赏这些，他只想早点见到顾正了结这件事，这么多年，他已经烦了。

顾砚的目光只在满园的牡丹上停了一下，种的是白牡丹，和顾宅的气质并不冲突，还有锦上添花的意思，在他印象中，一直种的都是这种花，但他妈妈唯独对这种花过敏。

顾砚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顾家之于他，除了一个姓什么也没给他，他不在意顾家的产业和名气，他只要拿回属于他妈妈的一切，偌大的顾家，什么都有，独独没有感情。

对于顾砚的改口，顾正挺惊讶的，毕竟不久前顾砚的态度还很坚决，昨天甚至可以说是撕破脸了，不过对于顾砚的识时务，顾正还是很满意的。

顾砚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我会归还我名下顾家的所有产业，同时我愿意离开顾家，但是你要把属于我妈妈的全都给我，至于顾家的族谱里面有没有我的名字，全凭你们高兴，你要是需要，我还可以祝你新婚快乐，我只有两个条件。”

顾正警惕的看着文件袋，顾砚提出的条件未免太大方了，顾正又看了顾砚一眼，“什么条件？”

顾砚笑了一下，“别太紧张，对你没什么威胁，不会让顾家为难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顾正思忖了一下，左右他现在在顾家，要是顾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行为，顾砚才是落下风的那个，顾正权衡了利弊，最后点头答应，“可以，我答应你。”

顾砚把文件袋推到顾正面前，“你先看看吧。”

顾正没有立即动，他像只狐狸一样先眯了一下眼睛，半晌才拿起文件袋，拿出其中装着的东西，他每看一张脸色就往下沉一分，“你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顾正索性也不装了，语气是说不出的愤怒。

“别这么紧张，我说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然我干嘛把这些东西往你面前送，那么，我的第一个条件，你要亲口告诉我，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过是想清楚的离开而已。”

这次顾正的沉默持续了更久，换做以前他或许会怀疑顾砚别有用心，但现在顾砚把明晃晃的证据摆在他前面，丢了这么多年的良心好像突然找回来了，他对顾砚生起了一种愧疚的情绪，“她不是自杀的。”

这追溯到二十二年前那场婚姻，顾正第一次见到卡萝尔是在一场晚宴上，第一眼他就被这位温婉灵动的姑娘吸引了，而卡萝尔也被顾正的表现欺骗，和众多故事的结局一样，他们在一起了，他们被所有人祝福着，就连卡萝尔自己也认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可这不是童话故事，顾正更不是什么王子骑士，他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骗子。

顾正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和卡萝尔的不和，她是温柔的，但她也是坚强的，她从来不会依附自己，她为人称道的，不止是美丽。

顾正有些挫败，他像一切拥有大男子主义的人一样，他喜欢会向他撒娇，讨好的妻子，最好妻子什么都不会，像菟丝子一样依靠着他，那他的虚荣心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后来顾正认识了卡萝尔的弟弟，蓝轶，他符合顾正对另一半的所有要求，美丽也脆弱。

虽然这有违人伦，但是顾正固执的认为自己和蓝轶才是天生一对。

从认识到结婚仅用了三个月，从忠诚到背叛也只用了三个月，顾正用半年的时间去骗了卡萝尔的一辈子。

顾正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可是他又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按照自己心意做事的后果，就是一生都被别人诟病，于是他在两段感情里游走，对蓝轶的爱深一分，对卡萝尔的厌恶就深一分，哪怕后来有了顾砚，他们的婚姻也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但卡萝尔从始至终都在爱顾正，都在维持内里已经稀碎的婚姻的表现，她不怨恨顾正，也很爱顾砚，她是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除了顾正谁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这份虚假的婚姻一直维持到顾砚十三岁，因为蓝轶怀孕了。

顾正没办法给蓝轶名分，他也不能让卡萝尔捅破这层纸，于是他牺牲了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毁了卡萝尔的腺体，这差点要了她的命，但顾正不在乎，他没有丝毫的怜惜，他只恨卡萝尔的存在不能让蓝轶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顾正找人伪造了一番出轨的场景，他没有把这件事闹大，他只是想让卡萝尔出事，然后最好永远闭上自己的嘴，这件事情的真假对卡萝尔来说并不重要，无论是什么情况，卡萝尔都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背叛者给忠诚的人冠以背叛的罪名，而那个可怜的人只能照单

全收。

仅仅是这样对蓝轶来说还是不够的，哪怕那是他的亲姐姐，可是他的亲姐姐阻碍了他，于是他把自己可怜的姐姐从楼上推了下去，那天天色灰蒙蒙的，白牡丹丛中的那抹鲜红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卡萝尔死在了她这辈子也不会靠近的花丛中。

顾砚静静的听完了全部故事，期间他握拳好几次，但是他忍住了，现在出手是没有意义的。

顾正也没有主动开口，良久他才打破沉默的氛围，“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所房子还是你的。”

“那本来就是我的，本来就是我妈的房子。”顾砚更加看不起顾正这副虚伪的嘴脸了，房产证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就是他妈的名字。

顾正不讲话了，他又看了一眼顾砚，“你的第二个条件呢？”

“让我从大门出去。”顾砚指的是那扇在他知道的二十年间从未打开过的大门，“我妈当初是从那扇门进来的，现在你让我从那扇门出去。”

顾正皱了一下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顾正没说谎，他确实还没有那个资格。

“那就去请示有资格决定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刚好，可以直接告诉他，让他把我名下属于你们顾家的产业都转移给你。”顾砚当然知道顾正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

顾正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吃亏，就答应了顾砚的要求，空中浮出一块屏幕，上面出现了顾家老爷子的脸，顾砚看着这张多年未见的脸倒是没什么感慨，顾家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特别的，没人特别关爱他，也没人故意针对他。顾家老爷子会把产业都划到自己名下也不过是为了名声能更好听而已，这点倒是被顾正完完全全的遗传到了。

听完了顾砚的来意之后，顾家老爷子那边半天没有动静，顾砚倒是不急，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顾砚也知道，在顾家老爷子答应的瞬间，他就不会有退路了。

“哎。”顾家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不舍呢，“开门吧。”他的声音和顾砚记忆中一样，充满沧桑但不缺威严，没想到这样的人也能生出顾正这种蠢货。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顾砚也客客气气的道了个谢，然后毫不留恋的往外走。

铁门缓缓打开，抵着地面的部分和地面产生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地面也轻微的颤动起来。

直到铁门大开，顾砚回头看了一眼牡丹花丛，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朝门口走去。

高耸的铁门立在两侧，给人的氛围又压抑又不自在，四周的空气都让人觉得粘稠，当年他妈妈就是这样进的这种地方吗，仅仅是一扇门都在昭示着这是人间地狱，可是被蒙着眼睛的人是感受不到的，只能闻到空气中馥郁的花香。

顾砚的步子很慢，带着决绝，他的眼底有化不开的悲伤，妈妈，我好好的和你告别了吗？你听见顾正亲口承认的他的所作所为了吗？你会气我的自作主张吗？

但是我不愿意让你让你继续待在这种地方了，这里只剩你的无限心伤，在你忠诚的一生里，这里什么也没留下。

妈妈，我遇到了那个我想保护的人了，他也和你一样让我喜欢，他是他皱一下眉我都会心疼的存在，他有一双迷人的蓝色眼睛，就像这片天空一样美丽，像是黑夜过后的光明。

走出顾家后顾砚连心情都轻松了，压在心里的那座山也被移开了。

顾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开始想他了，好想见他。突然，顾砚又想到了沈鹤栖那句不明不白的回答，烦躁的抓了一下头发，“啧，到底是谁对你这么重要。”因为那个人喜欢所以就留了长发？顾砚不能说有点嫉妒，是相当嫉妒。

此时由于顾砚不在，姜寰宇终于有了能接近沈鹤栖的机会了。

“沈上校，你为什么会加入军队啊？”

沈鹤栖有点犯难，这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看着姜寰宇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又不想让姜寰宇失望，别人就算了，但他对姜寰宇，有些难得的不忍心。

沈鹤栖只好找了个含蓄的说法，“从小就这么做了。”

姜寰宇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沈鹤栖只觉得他的眼神更加炽热了。

“......”算了，随他去吧。

“上校，你和贺上校是好朋友吗？”其实姜寰宇依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倒不是真的信了这件事，只是，alpha真的会和alpha在一起吗？

“是。”

“那，两个alpha真的可以在一起吗？”刚问出口姜寰宇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是的，上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当然可以。”沈鹤栖并不吃惊，第二性别不是感情的束缚，是违背本能的忠于自己，“不依靠信息素就能相互吸引的感情，不是很浪漫吗？”

是啊，不是很浪漫吗，可是偏偏有人从来不承认。

姜寰宇还沉浸在对这句话的惊讶中，并没有发现沈鹤栖的不对劲，“啊......原来是这样啊。”姜寰宇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