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静可闻针。

壮汉一脸疑惑，用胳膊比划了一下：我记得我扛上来的是两个大男人啊，可沉了。

二十二举起双手露出一截手臂，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我们没有恶意。不过，”她话锋一转：“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你说是吧？”她笑着问黄毛。

黄毛耳鸣不断，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他想要求饶但是嘴唇嚅嗫着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向众人爬去，裤腿粘着呕吐物画下一条蜿蜒的行径。见他爬过来，相近的几个人默契地后撤一步，急匆匆与他划清距离。

众人窃窃私语，拿不准主意。壮汉心直口快：“大哥，你看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一团乱麻。

见“领导者”略显犹豫，瘦高男人举起双手挤过人群向“领导者”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张幼惟。

“别过来！”张幼惟把二十二护在身后。这个男人很聪明，对环境的了解程度也远胜于他，欣赏是一回事，但作为对手实在很难相信他。

瘦高男人并没有放缓脚步，不徐不疾，嘴角含笑，很有分寸地在他身前1米停住：“现在是特殊情况，消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我们握手言和。”

张幼惟没有回握他伸出的手。如果在二对多时陷入缠斗，只会让他们本就不高的胜率原地蹦极。瘦高男人面无愠色绅士地收回手，小声道：“没关系，你会接受的。”

见状，领导者的脸色非常难看：“敬酒不吃吃罚酒。”

众人作势就要围攻上来。

“小兔崽子，就两个人横什么横！”

“对啊。两个人我们还收拾不了吗！”

……

瘦高男人转身面向众人继续道：“从我们进入仓库，他们都没有对我们展现敌意，我愿意选择合作。”

“我们有诚意有什么用？人家压根不领情。”一个少年小声嘟囔。

瘦高男人捋了一把略长的头发，转头朝张幼惟挑了一下眉毛：“我相信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金石为开。”

少年有些耐不住性子：“别和他们废话了，打服了就行。”

在男人的注视中，半晌，张幼惟幽幽地说了一句：

“好。”

“好……好？” 少年一下子摸不着头脑：“这怎么说变就变了，翻脸比量子翻书还草率。”

瘦高男人随即大手一伸环住张幼惟肩膀：“欢迎欢迎。时不我待，我们赶紧多组装几个微波发射器吧。”

相关零件被源源不断找出堆成了小山。瘦高男人一边组装第一台机器，一边给张幼惟在内的几个人讲解组装步骤。

少年好奇地凑过来掂量掂量：“还挺沉。”

壮汉看到组装出来的发射器有点丧气：“不是我说，这么小一个小匣子能有什么用？用枪至少还能给那玩意儿卡秃噜一层皮。”

瘦高男人也不反驳，递了一个给少年：“你试给他看看？”

“行啊！”少年接过发射器，假装扛着的是一把机枪，对准壮汉“突突”几下。

壮汉也配合着献出拙劣的中弹表演。

……

“还真是小孩脾气。”瘦高男人揉揉少年蓬松的头发。

他选了一处较为空旷的位置，放了一沓刚才演示用废的纸。然后托着少年的手：“对准这儿按下去。”

大家围过来屏住呼吸，一秒，两秒。

纸张表面忽然焦黑，边缘翘折卷起明亮的火焰。

“嚯！”众人露出惊异的神情，七嘴八舌把瘦高男人围住。

“怎么这么神奇！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它就自己着火了。”

“有了这个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

张幼惟站在人群外表情玩味。

刚才这个男人走到他面前议和，紧接着又把整个背部暴露在他面前，表现出极度的胆识和坦诚……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啊！我要是……我要是那群被蒙在鼓里的人，我也……

事实上，除了张幼惟和二十二，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刚才的举动五体投地。什么叫运筹帷幄！什么叫有勇有谋！

然而哪有什么必然成功的谈判技巧。

这一切只是一段虚张声势的前摇，实际上是为了在撩起头发时，让张幼惟看到他耳后一模一样的金属块——语言转换器。

真是个聪明的大尾巴狼。

“聪明吧，”二十二一脸骄傲地凑到张幼惟耳边：“他是我哥。”

“1到21，他是哪一个？”

二十二笑了一下：“他叫桑梓。”

嘈杂的仓库忽然安静。张幼惟抬头正好对上桑梓的目光，他说：“第一只小队4人，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朋友。”“好啊。”

“领导者”不解，不是已经组装好了6台发射器，为什么只去4个人呢？

桑梓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仓库内的克隆人，回以一个坦然的笑容：“以防万一。”

……

当电流断开，门外的惨状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瘦猴儿”已经辨不出人形。

似乎有一条斑斓厚实的菌毯曾经爬过他的皮肤，顺着那些组织、□□的方向展开，地面上、墙上、门上都曾经是它的温床。

而它们又在瞬间灰败颓缩。

依稀可辨的断处呈现焦黑的色泽，布满密密麻麻的孔隙，滚烫而鲜红的“岩浆”从这里喷发而出、流动、然后冷却，凝成疏松的“火山石”。

“啊！”众人纷纷挪开目光。

现实很不堪入目，但霉菌不会因为被一块绚丽的画遮盖而消失，只会在阴暗处继续生长。

壮汉咽了一口口水：“队长，我们现在出发吗？”

桑梓点点头按下了按钮，门随即打开。

一些片状黑色灰烬被扬起又簌簌地落下。张幼惟和二十二对了一个眼神，匆匆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