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恒宇无心工作，翘首企盼马兆归来，他虽然不是对他人情绪特别敏感的人，可跟在马老师身旁多年，他还是能得出马老师情绪低落，就像森林之王落入猎人陷阱之中，虽不失王者威严，却依然忧惧不安。

在被咖啡烫到后，图恒宇突然惊叫：“马老师回来没。”

小蔡凑过来：“你干嘛啊你，小宇同学，所长不在，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图恒宇：“已经过了四十小时，马老师怎么还不回来。”

小蔡：“你是不是被烫到了，快去抹药，难道还要等所长回来帮你抹。”

图恒宇焦虑地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小蔡：“这不是很正常，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图恒宇急了：“不知道啊，就是完全不知情才更担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蔡：“什么预感？你看哈利波特学会咖啡占卜了。”

图恒宇：“说正经的！别开玩笑。”

小蔡：“你肯定累了，休息去吧。”

图恒宇：“我很精神。”

小蔡：“快去冲冷水，你的手都红了，真是的。可别整出个工伤啊，你接的活太多，我可分担不了。”

图恒宇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终于把马老师给盼回来。

马兆一脸疲惫。回到研究所便到休息室睡觉。

小蔡拍了拍图恒宇的肩膀：“所长安全无碍，你也可以去休息，你看看你手上还抹着烫伤药呢。”

“我没事。”

“真是的，你的眼圈比熊猫还黑，我代表所长命令你快去休息。”

图恒宇乖乖到休息室休息。

等他一觉睡醒，不少同事们已下班，到食堂觅食时正好看到马兆，开心地打招呼：“马老师早啊。”

“太阳刚下山。”马兆吞下面条，回复。

“马老师这几天很忙吧，都没空给我们发信息。”图恒宇小心探问。

“是啊。很忙！”马兆继续吃面。

图恒宇很想问你到底在忙什么，和数字生命有没有关系。可此情此景不适合问。

越是不宜问，就越是好奇，杵在那里看马兆吃面。

倒是马兆先抬头问他：“你觉得看别人吃，比自己吃更美味。”

图恒宇尬笑：“不是。”

马兆：“你还没吃晚饭吧，饿不饿。”

“我……”图恒宇刚要说话，肚子就咕咕咕地叫。

马兆指了指储物柜：“你带回的面条在柜里，自己泡。”

“哦。”图恒宇动手泡面，跟马兆面对面坐下。看着马兆说：“马老师，你吃面有没有发出过嗦面声。”

“不记得。”

“在岛国吃乌冬面发出嗦面声表示好吃。”

“这面并不好吃。”

“可是你看上去吃得很香。”

“因为我饿。”

“他们没给你准备吃的。”

“在那里没胃口。”

“看来你不喜欢做那个任务。”

“任务只分是否有必要完成，跟个人喜恶无关。”

“你要是能任性一点，说不定强人工智能已经诞生了。”

“我不想研究出不被祝福的怪物。”

“才不是怪物，是奇迹，是未来。就算全世界不认同他，有我们爱他足够。”

马兆没有反驳，继续吃面。吃完后，用可回收纸巾抹了把嘴，对仍在嗦面的图恒宇说：“麻烦你一件事，我等会要悄悄出去一趟，你替我打掩护。”

“我……咳咳。”图恒宇激动到被面呛。马兆从没偷偷溜出去，究竟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劳烦马老师。

马兆：“不愿意就算了。”

图恒宇：“愿意愿意，包在我身上。”

…………

马兆简单乔装一番，换上防辐射运动套装，在图恒宇异样的眼光下，躲进图恒宇的后车厢，等到图恒宇把车停回自家车库后，爬了出来。

图恒宇不放心地问：“马老师，你这是要去哪，一个人去会不会危险。”

“不会。”

“我想……”

“别想。快回所里，有人找我，替我打掩护。”

图恒宇很想跟踪，却怕坏了马老师的事，只好乖乖回研究所。

马兆出了公寓楼，借了辆共享单车，骑到共享新能源车处，一路驾车驶进动车站。用事先买好的票上了车，离开北京城。

下车后，再次租车骑车来一处破败的胡同，他看了眼时间，拉了拉黑色运动衣的兜帽，小心地走进胡同。

他已经几十年没来过。

胡同里不再有乱拉的电线，乱丢的垃圾，变得整洁干净，但来来往往的人也变得稀少，烟火气消退。

马兆低着头在胡同里绕来绕去，一路没遇到人，顺利走到半壁颓墙前，墙上胡乱画着层层叠叠的儿童画。他注视了一会儿从混乱的图案中看到了一颗枝桠繁茂的大树。如树形网络，层级向上。

他上前抚摸着大树。记忆回溯到热血沸腾的青年。

那时他以为自己能够利用脑科学改变世界，消除这世界上的贫困、不公、无知。于是在OpenBCI网站上和志同道合的青年们畅谈未来科技，不久后几个青年AI工程师和脑科学家组成类脑研究科研团队，旨在制作芯片式辅脑，辅助人思考、记忆，提升思维能力，团队认为只要提高人的认知能力，就能消灭世界上的愚昧无知和自私自利，让人类进化成全新的种族，开创世界的新纪元。

啮齿类动物的大脑结构和连通性与人脑相似，在制作好思维芯片后，马兆先用大鼠做试验。

经过多次试验取得成功，大鼠能够记住复杂迷宫，使用简单工具，操纵虚拟影像，这是跨时代的进步，所有人拍掌庆贺，畅谈未来。

马兆同样高兴，但他全副心思在做试验上，无暇他顾。

不久后，同伴告诉他，已经找来了第一个受试者。

马兆不同意做人体试验，人脑有1000亿个神经元，而大鼠只有2亿个，差异很大。何况做人体试验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虽然他不同意，但同伴瞒着他悄悄地移植了芯片，手术成功后才把实情告知他。

马兆虽对同伴们擅自行动十分不满，却没有耍脾气撂挑子走人，而是自愿接手试验的下一阶段，认真地观察接受芯片移植的受试者。

受试者在实验室内反应良好，通过芯片学习效率得到大幅提升，让马兆隐隐看到思维芯片拯救世界的希望。

在手术后两个月，受试者回归社会，马兆想要进一步观察芯片移植成果，决定就近观察，于是特地租住在受试者住所附近就近观察。

受试者是欠了一笔债的外卖送货员，为了快速赚钱，和科研团队签署保密协议，参加试验。

试验结束后，回到旧胡同。

住在旧胡同里的人大多数经济状况不太好，本指望着靠拆迁赔款过上好日子，可惜财政紧缩，他们没能等来拆迁，只能继续过闹哄哄的日子。

马兆神童出身，象牙塔里的卷王之王，对外面世界的了解仅限于网络。为了更好地了解普通人特别是底层人民的生存环境，他决定在胡同好好生活，深入了解穷人无法摆脱困境的原因，和社会现状。

他曾在网上看到专家说，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不努力上进，不能很好地管理时间和资源，把精力浪费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对专家的看法，马兆持保留意见。

实践出真知，刚搬入，马兆便在胡同里逛。

胡同里有不少经营多年便宜大碗的小吃店，为了体验生活，他特地到小吃店里吃高油脂、不卫生的食品。

煎包香气诱人，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汁水流出，味道好得出乎意料，可马兆并没有放纵自己多吃。

店里的妹子跟他打招呼：“小哥哥你平常举铁吗，胸肌好发达。”

“嗯”他点了点头。

保持健康对科研人员来说非常重要，自律的马兆常年保持健身习惯，因此肌肉发达。

小妹问：“你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哦。”马兆淡淡地应答，他可不止是大学生，还是双料博士。

“你好高冷，好帅啊，有没有女朋友。”

“暂时不需要。”

“难道你有男朋友。”

？？？这是什么逻辑。马兆觉得有点难以理解，只能回答，“没有。”

更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当他到另一家店铺吃饭时，就有化着浓妆的小弟贴过来坐着，嗲嗲地问：“哥哥，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马兆冷冷地瞪人：“别贴着我。”年轻时的他并不威严，一身书卷气，可一旦发火，气势十足。

浓妆小弟立马坐到一旁，继续说：“哥哥不是这里人吧，胡同外有不少考研补习班，哥哥是不是准备考研啊。”

马兆不想理人。

“哎，整天读书很累吧，要不要我带你去放松放松，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

“离我远点，我不玩兔儿爷。”马兆言语犀利，浑身带刺，把浓妆小弟吓走了。

然而邻居见了马兆也想给他介绍对象，于是他声称父母早已安排好了婚事。

他不明白，网上统计这几年结婚率和出身率都在下降，可住在胡同里的人仍热衷找婚配对象。

晚间，他听到老爷爷老奶奶在胡同里聊家长里短。

老一辈说，现在年轻人不愿结婚，家里都急坏了。

马兆听后，认真地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