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三继续往下说：“季东方有两大亮点。一，季东方的神经网络高度人化，具有人的思维、感情、情绪以及自主意识；二，云胡塔上，性能领先世界的超高算力主控计算机作为硬件支撑，保证季东方的正常运行。在这两大亮点中，季东方的神经网络怎么设计，人化特征能否复现，是阿尔维所重点关注的。”
夏怀仁喃喃：“季东方的神经网络怎么设计，人化特征能否复现，是阿尔维所重点关注的……”他问唐小三：“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阿尔维想再造一个季东方，而你恰恰参与了季东方的研发，所以阿尔维才把你邀请到里契尔来。”
“没错。”唐小三点了点头，“鹤网上的黑客都是兼职，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偶尔利用闲暇时间在鹤网上接接活儿赚赚外快，我也不例外，我的本职工作就是卖土耳其冰淇淋的商人。阿尔维找到我的时候，给我出的价非常高，是我卖冰淇淋的无数倍，我心动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来到了里契尔共和国。虽然我接了活，但是再造一个季东方这事儿，我真的搞不定啊，最重要的神经网络部分都不是我设计的，是人家赫斯设计的。”
夏怀仁不知道说什么好，“搞不定的活你也敢接？就不怕被打啊？”
“话不能这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搞不搞得定呢？”
“试了之后呢？”
“试了之后证明我确实搞不定。”
夏怀仁捂脸。
唐小三辩驳道：“赫斯设计的神经网络太复杂了，我捉摸不透，如果能把神经网络搞定，那么难度就能降低许多。要是赫斯还活着，我还能求助她，可惜赫斯已经去世了。”
那张写着高宣真实姓名的超级管理员黑卡被曝光之后，高宣是季东方初代开发者之一赫斯的消息就传开了，第一任赫斯高宣已去世，如今登录赫斯账号的是另一个人，这在鹤网已经人尽皆知，唐小三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听到这里夏怀仁已经猜到了个大概，“高宣学姐你是找不到了，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是的。”唐小三诚实道。
“我有个疑问。”这时白星程开口道，“你俩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有互爆真实的姓名、身份、照片吗？”
“没有。”唐小三回答。
“鹤网是全匿名的，而且有防追踪功能，你们又没有互爆真实信息，就算你通过公开的新闻资料查到当初闯云胡塔为高宣讨公道的人是怀仁，但你怎么能够确定闯云胡塔的怀仁跟鹤网上出现的第二任赫斯是同一个人？”白星程问。
“我就是确定不了，所以才让阿尔维总统配合我搞了一系列的测试来验证怀仁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唐小三挠头，“酒店房间的广播是测试题，全息空间也是测试题。怀仁能通过全部测试题，就说明怀仁的代码能力达到了第一任赫斯徒弟的水平；怀仁在全息空间答题的时候，会把自己的代码交上来，而我能认出第二任赫斯的代码风格。通过这两点，我就能判断怀仁到底是不是第二任赫斯。”
夏怀仁问：“在全息空间伪造高宣学姐的声音是你的主意吗？”
“不不不，伪造声音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出了几道代码题而已，伪造声音是阿尔维总统的主意，他说怕你跑了，这样能吸引你留下来。”
“酒店中，通过我房间里的广播，你给我传递了‘GXSHS’这五个字母，我问你，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后五位的信息的？”这个问题夏怀仁百思不得其解，高宣跟唐小三有这么熟吗？
“什么后五位？”唐小三居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夏怀仁一愣，“GXSHS”不是高宣鹤网账号登录密码的后五位吗？难懂自己想错了？
唐小三有些懵，他挠了挠额头，说：“我和赫斯一起参与季东方研发的时候，因为我们是线上远程合作，所以赫斯经常需要给我传一些加密文件，她给我传的那些加密文件的打开密码都是‘GXSHS’，不光是给我，给别人传的加密文件的打开密码也是这个，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用这五个字母吗？”
夏怀仁瞠目结舌。
原来如此。有些人因为很懒，不想记太多密码，所以密码常常使用同一串字符，或者在同一串字符的基础上加以变化就够了，高宣就是这种人。不过她连鹤网账号的登录密码都这样随意，要么是她心太大，要么是她足够自信就算账号被盗凭她的本事也能随时找回来，再要么就是鹤网的身份对她来说只是个兼职而已，区区一个“兼职”网的账号，她并没有多在乎，只不过一不小心在上面拿了个排名第一而已。
夏怀仁听罢，终于解了这两天来的心头疑惑。
“可是，唐小三，你确定把我找来我就能帮你吗？”夏怀仁说，“季东方的神经网络是高宣学姐设计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参与过，我能知道什么呢？”
“作为第二任赫斯，你不是高宣的徒弟吗？高宣没有教过你什么吗？”
“没有，我跟高宣学姐的相处时间其实很短。”
“那也没有关系，你有季东方的超级管理员黑卡是不是？你对他拥有超级管理员权限是不是？你可以利用你的权限入侵季东方的‘大脑’，扒开他的‘脑子’来看一看神经网络结构，把他的底层代码拷贝一份出来给我啦。”
唐小三说着，兴奋地搓了搓手，脸上笑开了花。
“我呸！你想看我的大脑？”这时，只有三个人的屋子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这声音又急又怒，它是从夏怀仁的智能手环里传出来的，是季东方的声音。
“哎哟哟！”唐小三立即猜到说话的是季东方，激动得差点晕阙。唐小三非常想看季东方，连忙拿了一套VR设备出来，把VR设备连到夏怀仁的智能手环上。
屋里从上往下出现了一道与地面垂直的光束，光束中，清清爽爽的亚洲少年睁开了眼，他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套头衫，里面叠穿衬衣，下面是水洗蓝牛仔裤，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是季东方。
“啊啊啊啊！”唐小三激动地大喊，像迷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偶像。
季东方双手抱臂，傲娇地“哼”了一声，头转过去，神态动作跟真人完全一模一样。
唐小三语无伦次：“季东方，你还记得我吗？我啊，唐小三啊。”
“记得。”季东方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就是你，当初开发的时候写了一个bug，差点把我整个人都烧了，就是你！”
“啊啊啊啊！”唐小三热泪盈眶，夸张地抱住夏怀仁，说：“看到了吗？他在生气，他在冲我发怒，他因为我以前做过的一件错事而冲我发怒！他有人的情绪、人的记忆、人的认知，这就叫人化！”
唐小三抹了抹眼泪，富有感情地、深沉地对季东方说：“季东方，我是你爸爸啊！”
没想到季东方却不领情，撇了撇嘴，无情道：“你连我的超级管理员权限都没有，凭什么说是我爸爸？”
宋铭玉虽然邀请了野路子黑客像高宣、唐小三等人一起参与季东方的研发，但却严格限制了野路子们的权限，所以他们不可能拥有超级管理员权限，高宣的超级管理员权限还是高宣自己想办法偷来的。
唐小三连忙拽过夏怀仁，指着夏怀仁对季东方说：“他有他有，他手上有超级管理员黑卡。”
夏怀仁甩开唐小三，道：“就算我有，我也不会帮你做这件事。”
“没错。”白星程走过来，把夏怀仁和唐小三两人隔开。白星程说：“季东方的底层代码是机密，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给别人看的。”
白星程说完，光束里的季东方竖眉道：“唐小三，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逼迫怀仁动用他的超级管理员权限，我也会结合当下的情境进行分析和思考，从而做出拒绝服从的决断。”
唐小三露出星星眼，“结合当下的情境进行分析和思考，然后拒绝，哦！不盲目服从命令，有自己的理智和思想，这就是自主意识！你太棒了季东方！”
白星程伸出手，搭在唐小三的肩膀上，表情凝重地问：“阿尔维把你请来想再造一个高度人化的季东方，他有什么意图？”
“不是一个，而是一批，而且更疯狂！阿尔维总统想制造一批和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机器人，现在地球上的机器人虽然很能干，应用很广泛，但依然不是很像人，它们没有情绪，什么都听人的，阿尔维总统不要这样的，阿尔维总统想要的是不受人控制，且丢在人群中不会被看出来的机器人。”
白星程和夏怀仁面面相觑。
“不受人控制的机器人？你们疯了吗？”夏怀仁道。
“就算是季东方，中方也准备了非常周全的应对方案，在必要时刻可以对季东方施以绝对的控制力。机器人、AI，绝不能脱离人类的控制。”白星程说。
唐小三却说：“但是，被控制就不像人了啊，哪有天天被一个遥控器控制的人呢？机器人、AI要实现最高程度的人化，就必须摆脱控制。”
白星程沉声道：“国际上对计算机、AI的人化程度是有一条红线的，就是为了避免人化程度过高的机器人、AI在脱离人类控制后杀死人类，季东方已经很接近那条红线，绝对不能再高了，而你们却想突破那条红线，这是反人类罪。”
“哎哟。”唐小三唉声叹气，“我就是个给甲方爸爸打工的打工人，给甲方爸爸办事，别给我扣那么高的帽子。”
唐小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长地“唉”了一声，说：“哪有这么多反人类罪？违反人类信息保密制度是反人类罪，极端AS学派的哈迪斯搞基因编辑是反人类罪，想研究更像人类的机器人也是反人类罪，你不觉得现在地球人越来越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怕这个怕那个，勇气都没有了，以至于人类各个领域的发展都趋于保守了吗？”
唐小三叹气声越来越重，“搞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阴阳纪，危机四伏，外星文明都已经冒头啦，地球人却越来越固步自封，研究这个不行，研究那个危险，这个反人伦，那个反人类，外星文明虎视眈眈就算了，我们还自己给自己上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