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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相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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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浓荫,绿意幽幽。

白日的时间在不断变长,碧幽谷中一片明亮,天晴日好,飞禽走兽、大小生灵都纷纷出洞,兽行山间,肆意打滚,鹤立水中,顾影自怜,郁郁葱葱的草木被风吹动,传来清幽的松涛叶响,树影漏下斑驳天光,虫鸣声喧嚣不休。

在这样的日子里,远看山色,静听流水,时光变得悠长,缓慢。

莲空在碧幽谷生活过数百年,历经无数春秋,自然也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夏天。他是朵莲花,夏本是他最喜欢的时节,是他应季盛放的季节。

在夏日到来之时,他本能地、天然地便会比别的时节更快活兴奋些。

身为一朵花,每一次开花的机会,都是十分珍贵的,被珍惜着。

但这一次,他却高兴不起来。

亟待盛开的身体激动着,可是他心中揣着别的事,心绪不宁,情绪不佳。

从前清夜悬也时常闭关,莲空顺着记忆往回望一眼,若是让他细数,都没法数清师父闭关的次数,太多了。莲空想,既然是寻常之事,为什么这一次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他不得其解。

以前师父闭关之时他有这么无聊吗?似乎没有。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师父闭关是这么折磨的事。

而现在,因为这一个人不在,似乎整座山谷都空了起来。

莲空努力回想自己以前都是怎么消磨时光的——从前师父闭关之时,他都在做什么?

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似乎也空空如也,他感到懊恼,觉得是自己太久没有回到这里的缘故。

彤鲤和洁鹤也是几百年没见莲空了,暌违已久,发现这个小孩的确性子大变,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从前是太好动了,一刻也闲不住,什么新奇古怪的立刻便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整天风风火火,到处皮。

可现在呢?却是整天闷在房间里,像人间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似的,一步都不肯迈出来。

而且整天待的,还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而是神君的寝殿。

莲空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清夜悬的寝殿里,入夜才回自己房间睡觉。

红鲤鱼精和白鹤仙子惊疑不定。

他们以前希望莲空收敛些,令人省心些,现在莲空真转了性,他们却觉得不是好兆头,像是见了鬼一样。

不免担心,于是他们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逗他。

*

彤鲤提着食盒去清夜悬的寝殿找莲空的时候,少年正侧身躺在地毯上,已经睡着了。

夏日闷热,暑气蒸得人昏昏欲睡,加上又百无聊赖,困意便更盛了。

洁鹤俯身拾起莲空手边摊开的一本书,看了眼封面,见上面写着《素女经》,讶异地扬了下眉。

这是人间的东西。

“醒醒。”彤鲤把莲空叫醒,“吃饭了。”

莲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里就被塞了双筷子,彤鲤将碗端到他面前。

“……”

他真的不想吃。

红鲤鱼精也是很有本事的,这么多年下来,厨艺居然没有丝毫长进,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行越远了。莲空的魂魄才刚刚归位,他天天都给莲空做药膳,苦得他舌头发麻,滋味简直不堪言,吃个饭跟上刑一样。

莲空皱着眉。

他现在懂事多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心直口快地说“呸!难吃!”,然后随心所欲地扔下碗就走了。

莲空委婉道:“哥哥们……我真的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吃这些药膳了吧?”

“需要。”洁鹤一脸严肃,“就算你好了,多吃点药也没什么不好的,都是有益无害的东西——快吃。”

莲空:“……”

好了还吃药?你当药是随随便便吃着玩的么?

他想抗议,又在两人坚定而期待的目光下松动地抿了抿唇,最终给了点面子,勉强吃了一些。

彤鲤心满意足地收走了碗,又提出建议:“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儿,不如跟哥哥们出去练练剑?”

“……不了吧。”莲空拒绝。

“怎么现在每天连剑都不练了?就知道躲懒!”彤鲤说他,“白天就在这里睡大觉!”

莲空辩驳:“没有。”

彤鲤追问:“那为什么不去?”

“我现在灵力恢复了,我怕我控制不好……”莲空小声,“像上次一样,直接把哥哥们拍到树上去了。”

“……”彤鲤气笑了。

但又不得不承认,不是这小混蛋太自信,他说的真的会发生。

洁鹤抬高手里的那本《素女经》,翻开一页怼到莲空面前,问:“小莲花,你每日闷在神君的殿中,就是在看这种东西?”

莲空不意之间抬起眼,男女身体交缠的画面猝然撞进目光,金色的瞳孔凝了凝。

“……”

“被哥哥发现了吧?”看出莲空的窘迫,洁鹤俯身搭住他的肩膀,打趣地说,“也是,你也该到了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年纪了。不过我说啊,你在自己房中看看也就算了,怎么敢拿到神君的寝殿中看?”

“太无法无天了吧?你就是仗着神君闭关了,居然敢这样肆无忌惮的。”

“……啊?”莲空茫然地抬起头,“我没有要看。”

“我没有感兴趣。”他记得自己在静虚观之时看了一眼大弟子给他的《阴阳和合经》师父便不高兴了,虽然现在清夜悬不在,但他也不想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在收拾东西,这些是临江府的百姓们送给师父的。”

不知道是百姓专程送的,还是无意混了进去,总之,这本《素女经》在这儿了。

“神君的?”洁鹤大为意外,“神君怎么会……”

他跟彤鲤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皆凝固,“神君怎么也对这些事感兴趣了?难不成——”

彤鲤道:“我还以为神君已绝了找道侣的心思,难不成神君又有意中人了么?咱们碧幽谷要有女主人了?太好了,谷里好久没有添丁了,希望神君赶紧把人娶进门,然后多生几只小凤凰,那就热闹了!”

刹那之间,他已经想得很远。

洁鹤狐疑道:“不会吧?神君都不怎么出谷,整天闭关,哪儿来的意中人啊?出去也都是找那些道祖们下棋……难道神君会看上那些老头么?”

“……”彤鲤哽住,“也对。”

随即又反驳:“不对!神君这不是才出谷了一趟么?”

他双目灼灼,在暗示着什么。

洁鹤顿了顿:“可去的不是人间么?”

彤鲤一拍脑袋,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不定神君这次看中的便是个凡人呢?”

“越说越离谱了。”洁鹤摆摆手,“神君这次出谷,是带着小莲花去找魂魄的,这小混蛋一直跟神君在一起呢,有他在,神君怎么可能有空去沾染什么风月之事?”

“怎么不可能?”彤鲤眸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盯住莲空,“小莲花,你快说,你们这趟出去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啊?”莲空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听明白,便突然被问住,他愣愣地张了张口。

洁鹤怕他听得不明白,说:“有没有遇上什么漂亮姑娘,神君对她特别不同的?”

莲空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两人不信,不依不饶,“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其实也不是一直在一起。

到了临江府之后,刚开始的两三日,他们是不在一起的。清夜悬每日在外早出晚归,而莲空待在客栈里。

“那便是了!”彤鲤和洁鹤信誓旦旦道,“肯定就是那两三日,神君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人——”

他们兴高采烈,仿佛神君真的已经给他们娶了个女主人回来。

“什么意思?”莲空不明就里。

“笨蛋小莲花!”洁鹤将那卷《素女经》卷了起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要有师娘啦!”

莲空愣了愣:“……师娘?”

“是啊。”彤鲤摇晃着红色的鲤鱼脑袋道,“我还以为神君这辈子不能再找道侣了,没想到啊……”他感叹了一句,“果然鱼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万年老铁树竟然开花了!

“……再?”莲空捕捉到关键词。

方才他们也说,神君又有了意中人。

道侣这个词对于莲空来说也尚且有些陌生,他第一次听说,还是从静虚观那大弟子的口中。他问:“师父以前有过……道侣么?”

彤鲤和洁鹤跟着清夜悬的时日比莲空久太多了,莲空不知道的事他们知道。

“有——”彤鲤的语气很惋惜,“不过最后没能结成。”

洁鹤道:“那是神君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定的娃娃亲,神君的道侣本该是洛山神女呢!凤凰一族不与外族通婚,洛山一支乃是彩凤后代,地位尊贵,跟我们神君相配得很。只是后来……”

他没有说下去。

后来之事不必细说。凤凰一族到现在只剩清夜悬一人,其他各族都覆灭了,这婚事自然是没成。

彤鲤摊摊手,又道:“如今凤凰一族都没人了,神君总不必再守什么不与外族通婚的规矩了。”

莲空怔愣片刻,语出惊人:“道侣……是只能有一个么?”

“……”彤鲤和洁鹤齐刷刷看向他,“?”

莲空记得那大弟子说过的“唯一”,这个词一直盘旋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你还想有多少个?”洁鹤好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混蛋还挺花心?”

“……我没有。”

“找道侣跟普通的娶亲可不一样,那是要天地日月共同相证的,你想三妻四妾?小心被天谴劈哦。你这样的小莲花,一道雷下来,可就糊透了。”

莲空本就怕打雷,被说得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

“行了,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彤鲤道,“他还小,不懂这些是正常的。”

谁小?莲空说:“我一千多岁了。”

这年纪放在神仙堆里完全不够看的,彤鲤和洁鹤根本不当回事,笑道:“嗯嗯,一千岁了,但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

洁鹤又随手翻了几页那《素女经》,被莲空夺了过去。他说:“不能看。被师父发现了,他会不高兴的。”

洁鹤莫名其妙:“哈?”

“我上次不小心看了一眼,师父生气了。”莲空说,“这不是好东西。”

师父不喜欢的,自然不是好东西。

“哦——”洁鹤了然,“这怎么不是好东西?若不是好东西,神君怎么会将它带回来?”

也……有些道理。莲空皱着眉,听了这话便想将它接过来。

结果洁鹤抬高了手:“但你最好别看。”

“……?”

“你这小兔崽子,哥哥们都还没找到道侣双修,轮得到你?现在还不到你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抄你的道经去。”

*

是夜,莲空有些失眠。

也许是因为白天睡多了,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翻来覆去数次,也仍是清醒着。

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莲空踩着靴子,推门而出,披着月色信步乱走,漫步目的地在谷中散步。

白天彤鲤和洁鹤的话又在他耳边绕。

原来师父从前曾经有过道侣。莲空闷闷地想。

他发现自己其实对师父的事知之甚少。

唯一——

一想到这个词,他的心情就变得古怪。

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从前也有什么时候,他也曾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奇怪的、没来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莲空抬起手放在胸膛上,觉得心口有点酸。

他胡乱踢着脚边的矮草和泥土,往前走,月夜昏暗而安静,忽然,他脚步一顿。

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青色的淡影。

清夜悬站在一棵梨花树前。

草木扶疏,玉人独立。

月色落在他身上,他似在微微发着光。

那道身影,平日看是万年不变的冷淡疏离,现在看去,却并非如此,而是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独。

师父在想什么?

莲空望着那身影,怔怔出声:“……师父?”

他声音不大,轻轻的,仿佛面前的人是一抹幻梦,而他略微高声便会惊破这场梦似的。

但清夜悬听见了,他微微侧过脸,看见了身后的少年。

莲空顿了顿,忽然朝他跑过来:“师父!”

清夜悬没想到刚出关便遇上了他。看着莲空跑过来的样子,他本以为他会扑进自己怀里,没想到莲空很有分寸,生生在他面前掐住了步伐,站定,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您出关了?”

“嗯。”

“您的伤……”莲空直接问,“大好了么?”

“好了。”清夜悬停了一停,才回答,露出些好笑的神气。

在临江府之时,他便说过伤势已经好了,可他现在还是这么问了,明显是并不相信。

他心道,这小混蛋越来越难糊弄了。

不过看着他的样子,清夜悬放下了心。不必探他的灵脉,只瞧着那奕奕神采,明亮双眼,就知道他的魂魄恢复得很好。

清夜悬道:“这么晚了,在外面瞎跑什么?”

“有些睡不着。”莲空低声,乖乖回答,“出来走走。”

“为何睡不着?”

莲空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哑然。

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头,上不去也下不来,逐渐清晰可又模糊一片,刚才那种奇怪的心情又席卷而来,势头更加汹涌,莲空试图理出个头绪,想了须臾,可是清夜悬一偏头,朝他看过来,眸光似月光,他就立刻忘了词,丢盔弃甲、乱七八糟。

“我……”他的唇微微动了动,“那师父您在这儿做什么?”

“跟你一样,出来走走。”

莲空便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陪在清夜悬身边。

夜风吹拂,树上的梨花不堪重负,被微风轻易扫落,簌簌而下,立刻掉了两人满头满身。春日已尽,梨花的季节已经过去,这些花瓣全都成了卷曲打蔫,枯败无力的模样。

莲空立刻抬起手,用灵力凝出一方灵障,挡在清夜悬上方,隔开了那些枯萎的花雨。

他现在是恢复了灵力,可以随便用了,也不怕挥霍。清夜悬看了他一眼,抬手化开了他的术法,任由那些花瓣掉在他肩头和衣上。

莲空微愣:“师父?”

清夜悬伸出手,梨花落在他掌心。

那皎洁如玉的颜色早就淡褪了,变成了惨然的白,边缘泛着枯黄。

他望着那朵花,想起几百年前忘川河上的情景。金莲盛放,光耀灿烂,可是盛极而衰,转瞬之间便枯萎了。

花开花落,缘来缘散,本就是如此。

只是他存有私心,想将他留得更久一些。

莲空见师父望着那些凋败的花瓣不说话,眉目低垂,似有黯然之色。

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一年复一年,能度过多少次春冬?他们惜春伤时是常有之事,可是神仙坐享无边寿数,也会感时伤春么?

他想了想,指尖微动,金色的灵力漫了出来,丝丝缕缕地落在了清夜悬掌心,缠绕在残花之上,便妙手回春地让它们尽数起死回生了。

细白的小小花朵在清夜悬掌中随风摇曳。

清夜悬又偏头看了他一眼,莲空抓紧机会,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讨好的意思明显。

莲空也是朵花,还是灵性极强的一朵花,草木之间相通,让一株低等的花木枯木回春,对他而言是极为容易的事。只是他以前从未这样用蛮力霸道地改逆天时。

他不知师父在感伤什么,只是笨拙地安慰:“师父,明年的春日,这些花还会开的。”

凡人有句诗叫做,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即便他们是神仙,能童颜鹤发长生不老,面前的少年历经千帆仍是少年,可终是有什么不同了。

他的目光微暗。

只是……往者不可追,只能怜取眼前人。

清夜悬望着他,突然道:“不是的。”

“嗯?”莲空不太明白,愣了愣,迎头撞上清夜悬的目光,感觉师父的眼神在夜色里格外清冷柔和。

人间繁花三千,亦不是春。

待你归来才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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