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送进去，口信也托人传进去，江东庭得了委托人传回来的话。

狱卒嘴上的胡子动了动：“里面的小兄弟让我告诉家里，他在里边都好，家里别担心，让他的大哥帮忙劝劝，别等他回去了挨揍。”

江东庭气笑了，都进大牢里了还在担心回家挨揍，真是好样的，“好，家里一定劝劝。”

啪—！

一声闷响，杯盏掉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在地毯上冒出一阵白烟。

“他被官府抓了，因为什么？”徐九亭正在用午饭，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惊愕，衣袖把边缘的茶盏拂落掉地上。

“王先生说江大毛江二公子上午被抓到牢里，京兆伊的邓云声是五皇子派系的人，京兆伊很戒备国公府，咱们插手不进去人，找人去问得不到确切的消息，现在为什么抓还不清楚，只知道五皇子的人今天去过官府。”过来报信的是王孔宁支使过来的人。

徐九亭放下筷子，“江东庭要是来了不必禀报，直接让他进来。”

军户接着说，“江大公子知道消息后去衙门一趟，回去后再往大牢里托人送去衣物，我来之前江大公子刚从酒楼买了些饭食，回到租用的酒楼里。”

“好，我知道了，看能不能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有消息了立即来报。”徐九亭重新拿起筷子，觉得没什么胃口，又放下。

多事之秋，微小的变动也许会带来不可言说的影响，江大毛这时候被抓紧去，既然消息里没有说和什么有关，那就是和江东庭南下的船队无关，那江大毛还能犯什么事？

上一世没有发生这件事，事情还是由种种变动累积变得。

端起重新换上的茶盏抿一口，徐九亭突然吩咐陈生，“之前江大毛去查过一个江东来的粮商？去把之前的消息拿过来。”

时间，地点，人，都对的上，粮商遇上的山匪在大佛寺那座山上？

如此，便说得通了，江大毛如果早知道那边有山匪，在自己和江东庭去山下庄子的时候，会出言拦下，只有刚好那天知道，才会急匆匆赶来。

五皇子的人特意去官府，官府不能也敢处置那窝山匪，便把事情压了下去，大毛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只关押几天已经算是命好了，想到这徐九亭松了口气。

陈生小心问，“郎君，江二公子是因为粮商犯法了被抓的吗？”

徐九亭瞥他一眼，“自然不是，那粮商是个倒霉蛋，又够幸运，才能活着。”

陈生不再问了，既倒霉，又足够幸运才能留条命，那要是不幸运岂不是被山匪一刀咔嚓了吗。

桌上的饭菜端走，徐九亭询问，“我爹开大朝会回来了吗？”

大朝会有时候开到中午还不停歇，今日正是大朝会的时间。

露华回答说，“还没有回来，老爷令人回来传信，他不回来吃午饭了，让夫人先吃。”

“我去母亲那里等着。”徐九亭心里思量着，父亲许多事情不肯告诉自己，母亲也许能透露一二。

徐九亭来时，屋中正往外撤走用具。

“娘，只有你一个人呀。”徐九亭进去屋中小厅。

“你爹下午回来，芝儿带着大宝出去拜访朋友，你还是个只吃小厨房的，可不就是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人。”王清芳用眼睛斜着瞥他。

“那晚上儿子陪娘一起吃。”徐九亭赶紧赔笑，坐到母亲的对面。

“露荷去厨房吩咐下去，郎君那边小厨房晚上不做饭，九亭在这吃。”王清芳立即吩咐道，算是一锤定音。

“你既然过来了，我还真有一桩事和你说，长公主设宴，邀请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赏梅，估计八皇子也会去，八皇子要定下一位正妃了，你去不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王清芳郑重了神色，探究的说道，想看看儿子是什么个意思。

“去！”徐九亭眼前一亮，立即回答道。

自从徐父来京，冬日无事，自己的消息渠道几乎断掉，全看王叔那肯漏什么消息给自己，又不能顶着父亲的压力到处去交友，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出去的机会，就算是男女相看的宴会机会，他也要抓住。

“好，好，你愿意去，”王清芳高兴的连声称好，安抚着儿子，“到时候不想和八皇子见面就绕开，这些事情让你爹和你大兄烦恼去，你只管到处看看就行。”

“是，都听娘的。”徐九亭无有不应。

王清芳嘴角带着笑，“说起来，我刚入京，有一户人家通过你嫂子来打探过你的消息，也许这次去也能看到那位姑娘。”

徐九亭瞬间感觉头大，“娘，您不会和谁约定了要互相相看吧？”

他现在心中的事情要被八皇子和江家占满，不想、也无意去寻一位淑女。

“那怎么会，女郎可比你们男子要面子，约定相看也要讲究个契机。”王清芳拿食指戳一下儿子脑门。

那就没事了，不用特别注意避开，既然无意，到时候自然会消失，徐九亭不担心了。

两人东扯西扯，话题到处说，徐九亭不经意一般问起，“大兄去了这么久，应该快有家书回来了吧？”

“回来书信两回了，报平安说一切都好，在外听从王将军的命令，给回朝廷的上书也几次夸奖你大兄严格遵守军令。”王清芳笑的眉目温柔，“不求别的，只要你们兄弟俩都好好的，我和你们爹就高兴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就是怎么夸的是遵守军令呀，我大兄领命做事，只夸这一句像是只会听令一样，”徐九亭试探着问，“王将军没有说点别的吗？”

“有王将军这位多年老将在，一切都稳稳妥妥的，你还想你大兄做点什么出格的？”王清芳淡淡道。

“那不是……我怕大兄做的好，但是被二皇子、五皇子那些人打压，娘，你说会不会呀？”徐九亭一副担忧的表情。

“装腔作势，混小子，”王清芳狠狠拿手绢包着手指戳了下儿子的额头，“你爹告诉我你在京城做的事了，娴妃娘娘召我入宫都没敢告诉你，还想骗我话，什么二皇子五皇子的，你娘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去问你爹去。”

徐九亭才不信：“什么时候娴妃娘娘召见您了，娘，您看看八皇子在咱们府里做的那些事情，把咱们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要是祖父在这还不提着棍子揍他。”

他给自己辩解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小小的惩戒了下那些底下的奴才，对着八皇子我还记得他是兄长，没有做过分，和爹的话是怄气和他说的，娘您就和我说说吧。”

“不然到时候去了长公主府里，我就是一摸黑，您知道的，现在三位成年皇子斗成这样，别到时候有人讽刺我，结果我以为是夸我呢。”徐九亭顺势拉住母亲的袖子晃晃。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还能听不出来好坏话吗？”王清芳被儿子的话逗得开怀大笑，可到底也担心儿子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会大庭广众下吃亏。

她给儿子详细说，朝中哪些人家分别依靠哪一方，再联系到最近的事情上，哪一家和哪一家正斗的厉害，男人家在外边做事关系变得快，可家中妇孺逢年走节关系稳定的多，其他的就大差不差了。

·

江东庭准备先去拜访刘掮客。

刘掮客在京城中做了这么多年，不止生意上铺的开，同样受到其他掮客的尊敬，不只是因为人脉关系摸得很清楚，而且不吝于提拔指点后辈少走弯路。

如今两人又是合作关系，江东庭第一个便想到他。

商队离开京城，老板们又想法子出去庆祝聚聚去了，留下这些掮客在楼里收拾各种账目，这些东西落不得外人手里，只能他们亲自汇总。

于是不用多想，这时候恐怕还没有吃饭，江东庭从酒楼里提着两只大食盒出来，回到做事的楼里。

这群掮客正打算找地方吃饭，江东庭把食盒打开，“就知道你们还没有离开。”

“居然带饭了，你回来这是没事了吧，下午可不准走，我们一鼓作气把东西都整理好封存起来。”

江东庭同意的点点头，“早些做好大家就可以放松了。”

租下这楼里三层，每日耗费的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把饭食分给他们，留下两份，江东庭说，“刘先生没有下来，我去给他送过去。”

其他人忙着吃饭，挥挥手，这段时间一群人熟了，不多话。

“东庭，你想找找五皇子的门路？”刘掮客放下笔，站起身，在屋中踱步。

“老朽可否一问，这找五皇子是为了什么？”刘掮客苍老的双目凝视一个人的时候，带来无形的压力。

“什么都不做，只是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能接触到的门路，想寻些庇护，毕竟如今我有些事情总不能一直依赖别人。”江东庭用这个借口，含糊的说道。

刘掮客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全当这个理由是真的，便说起五皇子的消息来，他说完，把桌子上放的银票推回去。

“只是一些都知道的事情，不值当用银子，这些话你听了就只听听，出错了莫怪老朽便好。”刘掮客重新又坐回去，开始吃饭。

江东庭收回去银票，“自然，不值得的事情，别处也能听到，出什么事情都和您老没关系，我这次是来给您老送饭的，刘老以后若是有事情，在下能做的绝不推辞。”

京城里有特意售卖消息的地方，像周老大这些人手底下都做这种生意，江东庭为了遮掩自己，便改头换面，去了另一个城区买消息，有了刘老的介绍，他这次买消息要更有针对性。

斗篷，发冠，衣服，鞋子，腰间的玉饰，露出手指、脸面的颜色，统统改上几遍。

等甩掉那些人，夜色渐黑时，他从客栈里牵出来自己的马儿，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