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炸糖糕吗,有口福了。”大毛回来时手里掂着个布袋,他给绒绒展示了两下,“看看,这簪子,南方那的姑娘都爱戴这样式的,蝴蝶还会颤。”
江绒绒凑过去瞧,“真好看,谢谢大毛哥,可惜我手上都是油。”
“那我先把这些细面拿爹屋里,领队给的。”大毛说着就要往外走。
大哥好像还没有从爹屋里出来,江绒绒叫住他,“急什么,大哥和爹在屋里说事呢,你过来给我搭把手下糖糕。”
大毛看着案板上仅剩的几个糖糕,“,就剩这几个,还要我沾手吗?”
“去南边屋里,把饺子提出来一桶,之前包的太多了,炸点饺子吃。”江绒绒指挥道。
大毛哦了一声,重新把布袋塞怀里,去南屋提饺子去了。
江绒绒看一眼屋里,嘀咕道,我这都忙完了,你们还没说完。
等冻得结识的饺子提过来,江绒绒却犯了愁,冻成这样也不能下油锅呀,算了,中午继续煮饺子吧。
这连续吃这么多天饺子,爹要是吃腻了单独给他下点面条,正好大毛哥带回来了细面,炒点鸡肉和小青菜,香喷喷,其他人就和自己一起把剩下的饺子干掉吧。
眼见大毛哥这缺心眼的真的试图把冻饺子扔油锅里,江绒绒赶紧把人往一边推,“大毛哥,你烧火吧。”
……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如果是江大毛和江绒绒二人在这,肯定会被江云开脸上的审视吓一跳。
江云开平日情绪总是淡淡,遇上高兴不高兴事也是反应平平,上次很高兴还是江大毛决定开一家店,鼓起勇气主动和爹商量可行性,被爹夸可以成为一家的顶梁柱以后当家做主了。
而此刻脸上审视的表情却是另一个极端,眼睛黑黝黝的看不见光,表情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用眼睛看着人,像是要把人从上到下看透一样。
江东庭想到自己的计划,从头完整的推论一遍,试图说服父亲,“如果我能做成,以后在京城的威望能比得上……”
“我同意了。”江云开说道。
“……那些上年龄做了几十年的掮客,而且……爹你同意了?”江云开欣喜道。
“如你所愿,不过你还要问过他们俩人的同意才行,毕竟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江云开给自己倒了杯茶,摸着有些凉的杯子,喊道:“大毛,提壶热水进来。”
大毛的声音远远从外边响起,“来了。”
提着热水正准备往屋里去,大门传来响声,江大毛扭头一看,是熟人,赶紧招呼人进来,“徐公子来找大哥玩呀,这天冷的,快进屋吧。”
江东庭听见外面的动静,对父亲认真的说:“中午饭后我会告诉大毛和绒绒,询问他们俩的想法。”
那个徐家的又来了,江云开摆摆手,这时候不适合谈论这个问题,”去吧,招呼你的朋友去。”
徐九亭今日外边换了件银白对襟斗篷,头上罩着风帽,跟着江大毛被引进他们屋里,江东庭过来时,正用长长的炭夹拨弄着火炉里熄灭的炭火。
徐九亭取下兜帽,用眼神示意火炉,“你们晚上不冷吗,怎么不放炭?”
“晚上放,白天我和大毛都不在,出去做活了,炉子烧着也是浪费。”江东庭蹲下身,把从父亲屋子取来正烧着的炭放进去,在上面加了些新炭。
“冬日里湖里江里都结冰还有商队跑吗?”徐九亭以为商队会在冬日里歇着。
至少依附在徐家下边那些商队,冬日里全部回老家团圆了,商铺也会早早储备着半个冬日里的货,直到水里的冰层开始化开。
江东庭笑了笑,“商队们也不想跑,冬天冷成这样,不过养家糊口也挑不了太多,只要有一部分商队愿意出京,人多了轮流破冰,速度也很快。”
徐九亭似懂非懂,想起自己来之前的打算,“我看到你写的那些观感文章,进步很大,你写那么多文章,还要兼顾做的活计,会不会太累了?”
前一世江东庭从最开始只有一身勇武,到最后依然能当好那个皇帝,只是过程中手段不符合那些大臣的所思所想,人却是健康完好的,徐九亭想教会他多读些书,学一些委婉的手段,但不想把人累到。
姜国那等地方,勇武永远比其他的好用。
江东庭想起今日上午的事,有些犹豫会不会为难到徐兄,“徐兄见多识广,有没有一些人情世故来往的书可以推荐给我,是生意上的往来有问题,我想解决,无从下手。”
“这个好说,下午便能给你送过来,”徐九亭笑眯眯的,既然不想告诉自己什么问题,那自己便不问了,好友难得主动求助于自己,他有种一直以来的付出终于开始有回报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虽然书里能得到答案,没有直接问我快,你确定要自己寻找答案?”
江东庭没有犹豫,模糊掉一部分信息,“我想联合一部分人一起帮我做事,但是往常他们各自为营,即便真的合作也未必听我的。”
“如果只有你能办到一部分事情,他们不得不听你的。”徐九亭漫不经心道,“如果没有这部分事情,你就造出来,或者掐断他们不听你的可能性。”
怕说的太含糊,徐九亭补充说,“假如你们是许多船只,每位船主之间会有分工合作,你需要让你不在,他们合作不起来,或者让他们互相仇视,生意人吗,总会有些竞争。”
江东庭连忙说,“听懂了,谢谢徐兄,我有办法了。”他心虚的想,合作不起来还可以,仇视大可不必。
徐九亭吓唬他一下很开心,咳了一声,“之前那些是开玩笑,如果爱惜船主之间的关系,意图长久之计,也可以从船上的水手下手,反正船队出行必须的就那几样,官府发的文书、水手、船上做哪样活计的伙计,你随意掐住其中一样,就可以让他们不得不和你合作。”
江东庭若有所思,最后这句几乎是明示的话,一下扫清了蒙在眼前的薄雾,他能做什么,他最熟悉能用起来的是……周老大,李志安。
江东庭拍了几下额头,当这些年的掮客,自己竟然忘了,自己能当掮客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靠一身功夫能镇压住那些泼皮。
过一会江绒绒端进来一盘糖糕,“大哥,徐公子,尝尝我做的糖糕,趁热乎吃,我还有其他的要做,就先不招呼你们了。”
“谢谢绒绒妹妹。”徐九亭距离门口更近,比江东庭伸手的还要快,他先接了过来。
掺了南瓜金黄色的饼里面裹着褐色的糖泥,每个有半个巴掌大,一个叠一个盛放在白瓷色的盘子里,格外的看着有食欲。
徐九亭看了看没有伸手,整日吃些稀粥和清淡菜,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吃炸糖糕这种小点心,可这样子看着小巧玲珑,挺吸引人。
江东庭见他不拿,疑惑的先自己拿了个,尝一口,粘稠的糖泥从裂口处流淌出来,示意他也拿着尝尝,“要趁热,味道才好。”
甜蜜的气味儿荡在鼻翼间,进一步展示了这小小一块巴掌大的糖糕多么美味,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徐九亭决定尝一口,用手帕捻一个撕开一个角,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吧。”江东庭笑着道,“冬日里在家里没事做,绒绒整日琢磨些吃的,除了这个糖糕,还有春天的炸春卷,里面裹着新生青菜的嫩芽尖尖,鲜嫩多汁,等明年她做了我给你送一些。”
徐九亭想起了那个味道,可惜姜国天冷,枝叶总是长的特别慢,很多没长到能吃的时候就老了,绒绒每次都抱怨不是老家的味道。
想想以后等江东庭带着这俩兄妹去到姜国,自己就再也吃不到了,徐九亭有些可惜,又对明年有些期待,“不用你送,到时候叫我一声,我就来了。”
两人之间说话,总是没什么见外的,徐九亭潜意识把他当成积年老友,江东庭则被对方似乎格外包容的话语吸引,对方明明以前没有见过面,见面后总是无话不谈,他认为这是因为缘分。
徐九亭赶着午饭前的时间离开,免得被留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江云开总是格外不自在,更遑论留在这一起吃饭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行驶的速度降下来,徐九亭问道,“怎么了?”
陈生赶忙说道,“无事郎君,好几家棉衣商铺和粮铺门口都是人,应该是在抢着买过冬的东西,留下的地方有些狭窄。”
“那稍微慢一点吧。”徐九亭随口道,心中想到,家中似乎有前朝官员私下的通信,江东庭愿意学那些谈笑打机锋的东西,便拿给他让他抄录一份,还有前朝宰相写给亲子教导官场的书信,也一起给他。
现在学不会,等以后站在那高处,便看明白了。
担心碰到人,陈生驾车走的很慢,宽阔的大街被这些人挤得只剩下一条窄道,好不容易走过那条路,陈生往后看。
还不断有人裹着棉衣冒着寒风在后边排队,他唏嘘道,趁着天晴,自己是不是也要添置些东西,给爹娘多买点过冬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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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地方的人都准备冬天也找活干。”
“刚才又多了两家粮铺,准备把山东的粮运往南方去,正在招伙计。”
“周老大的人招齐了,那边李拐子也准备招人。”
“这都是干什么呀,大冬天的找事做,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非要这么冷的天出来。”
京城这些不寻常的举动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官差也不得不冒着冷风蹲在街头瞧着,免得闹出来什么事。
好几家私下有龌龊的,也都出来招人,但凡哪个铺子招工敢多给几文钱,官差想想都头大。
“确定是他煽动的?”
王孔宁带着灰黑色的皮毛,头巾往脖子上一围遮住半张脸,嘴里再叼着根枯黄的草,混在排队的人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不对,还是起眼的,他长得高大,又壮实,已经几个伙计特意过来问他做不做工了,每天比别人多给两文钱。
王孔宁都没敢再站着,寻个地方就蹲下来了,避风的地方早有人了,这边蹲着风大还吃灰。
“真的,王哥你别不信,他跑哪家,哪家过半天就出来招工,还有那些船,在水里顺序都排好了,他一个个让排的队伍,肯定是他跑不了了。”另一个矮个瘦小的人信誓旦旦的说。
“嘿那小子,真别说,还挺有本事,就那周老大和李拐子夏天不是打起来一起被关了牢吗,后来见一次面呛一次,现在居然一句话不说,看见对方扭头就走。”矮个瞪大眼,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厉害。”
王孔宁心烦的瞪他一眼,你以为是不信你的情报吗,一起兄弟几十年了能不信吗。
这不就因为信才烦吗,矮个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之前半夜里去逮人,逮到的里就有这小子,和二郎君的关系不错,在大郎君那里都挂上名号了。
明面上做了几年掮客,拉的都是大生意,暗地里这小子功夫好的很,还和周老大那群人有关系,可不就是那什么、池子里的鱼,这要是见风就长那以后要化龙的。
但凡搁在个乱起来的地方,又有功夫又有脑子何愁不当个将军,可怎么、就和二郎君扯上关系了?
王孔宁百思不得其解,这传出去别人不得以为是徐家在背后出力吗?
得赶紧处理才行。
这会儿功夫过去,街上的人少了一堆,不是回去了,而是去船上去了,王孔宁赶紧往回赶,得先回去给二郎君通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