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要到下午结束,但午时开始下雪,许多人在这觉得无趣早早便离开了,大公主此次宴会的事情已经达成,便不拘束,安排着人平安归家。
徐九亭回到府上时昏昏欲睡,马车上徐庭不敢让他睡过去,万一吹着风着凉得不偿失,几次徐九亭闭上眼睛又被叫醒。
马车驶入国公府,徐庭让马车直接停到绿藤院门口,把人叫清醒了用披风裹住,对陈生吩咐道,“今日二郎君耗费了精神,你这几日多劝着他歇息。”
陈生连忙答应着,扶着二郎君进屋去,见郎君这几乎是坐下都能睡着的样子,也不敢坐到榻上了,直接扶到里屋床边。
今日是露重当差,陈生便出去送着大郎君,待回来后一问,“郎君睡着了?这么快。”
露重性子一板一眼,是个十足的稳重人,已经把今天的事情问了个仔细,妥帖的安排道:“郎君没有饮酒,喝了碗甜汤,睡上半个时辰后要叫醒郎君吃些饭,漱口后再睡。”
陈生连忙答应下来,把屋中灯盏灭一半。
晚上的雪下的越发大了,徐九亭醒来吃完饭时询问陈生,“宫中来人要府里的粮车了吗?”
陈生给郎君端来一杯温水,“午时就来了,半个时辰清点完用车拉走,给管家那里放了带印的条子,郎君要看一下吗?”
徐九亭放下粥碗,“不用,你去跑一趟,问问王孔宁那边朝廷商议出什么时候出发没,再……”
徐九亭停顿一下,接着说:“问一下三位皇子的情况。”
大公主把每位皇子的钱粮都笑纳了,却没有后续,三位皇子在舒华庭宴会上坐立不安又不敢主动探寻,今天晚上总要做点什么。
等稀粥吃完,陈生还是没回来,徐九亭若有所思,看来王孔宁没有在府里。
捡起没看完的书翻两页,徐九亭手托住下巴,想起江东庭,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在家又没什么事情做,也不知道之前的书看完没有,想必很无聊吧。
徐九亭让露重拿来书房的册子,勾选一些书,“把这些书封好送到江家去。”
露重示意道,“之前的书如果江公子有看完的,是否要收回来?”
“收不收都可以,”徐九亭随意摆手,突然又改变了主意,“问问他,看完了的便收回来,说是府里的规矩,如果想留下便暗示他,让他自己抄写一份,不要透露是我要收的。”
徐九亭不想让江兄觉得,自己索要这些书籍,这个坏人便让家训来当吧。
至于这些书籍,祖家都有原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能送出去的都是儿孙抄录,但有紧迫感的才会觉得珍贵,如果江兄愿意抄写一份出来便更好了,能记得更牢固。
须知大兄和自己年少时,时常被府里的先生训诫抄录书册,年少时不觉得,发现时已经收益许久,抄录总能发现些新玩意。
这时候陈生回来了,听到扑打的声音,徐九亭看了一眼窗户,不过窗户紧紧闭着,看不出来什么,“外面雪没停?”
陈生跺了跺脚,震掉上面的雪花,“下的更大了,今年的冬天肯定特别冷。”
陈生走近,“郎君,王先生没有在府内,不过底下的人告诉我说,圣上口谕,大郎君又进宫去了。”
他担忧道:“会不会是这次去治南方水患的是大郎君呀?”
他着急的拍了拍手掌,“老爷夫人不在,这可怎么好,郎君咱们要不要给老爷夫人传信告诉他们?”
五品中郎将,不会,太子都折戟而返,圣上只会派去更让人信服的人去,除去镇守边关的将军们……不排除会让一位将军压阵,同时派去徐庭。
既是派去得力人手,也平衡朝中局势,须知三位皇子中八皇子弱势,若是派去徐庭这位八皇子祖家的未来世子,短时间朝中都不会有大臣敢再争议东宫之位的归属了。
这时候王孔宁不在府中,也情有可原了。
他重又老神在在坐回去,“急什么,父亲母亲正在来京的路上,天冷路滑不宜急行,再说此事未尝不是好事。”
别人不清楚,徐九亭还不能不知道大兄的能耐吗,再不济,至少保全性命是没有问题的。
陈生还想说什么,露重在后面给他一下,猛地想起郎君不能多思虑,这时候陈生再急,也只能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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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雪地上的光亮,数人并排行出皇宫。
宫门口放着几匹骏马,一位身着银白甲胄的将军利落翻身上马,“徐中郎将,那咱们约好明日上午辰时点兵,午时出发。”
徐庭抱拳,“按王将军指示的来,下官听从指挥,必按时带人到达。”
“驾,我先行一步,诸位也赶紧回去歇息吧。”王将军策马离开。
剩下的人看向徐庭四人均是朝中官员之子,又属徐庭如今官位最高,还是在军中,这时候便理所当然以徐庭马首是瞻。
徐庭示意道:“王将军说得对,明日还要急行军,大家也都赶紧回去休息,家中恐怕还不知道,要早做安排,军令如山,明日午时前咱们赶到营地,可不能让王将军等着咱们。”
一个个渐渐离开,徐庭上马车准备离开,又见一人转身回来,徐庭诧异的问:“不知钱员外郎还有事吗?”
又回来的便是钱幼谦,身为徐九亭的同窗,钱幼谦对徐庭也见过几面,以前他没好意思仗着好友和徐国公府的未来世子拉关系,所以两人不算熟稔,但如今自己身为一个户部文官要去带着钱粮赈灾,所去之地千里之遥,随行武官除了将军就是好友的兄长最大,钱幼谦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要提前拉拉交情,免得出去有什么意外,也好让人捞自己,不说什么特别关注,稍微给个眼神就好。
钱幼谦努力想拉出个笑脸,但天寒地冻,他脸上已经没了知觉,僵硬的依旧努力拉出个笑脸说,“徐兄可还认得我,我和九亭是同窗好友,当年九亭还在国子监时前往国公府游玩,同徐兄见过几次面。”
徐庭坐在马上,瞬间知晓来意,“自然认得,九亭就和你们几个人关系好,他不爱出门,还好有你们平日无事来往,才不让他孤单一个人。”
送走钱幼谦,徐庭进去马车,里边正有一人借着微光对弈,马夫浑然当做不知道的开始行驶。
王孔宁见人终于进来了,行礼道,“末将见过大郎君,八皇子遣人前往国公府借走两万两银子,当时大郎君和二郎君在舒华庭设宴未归,末将自作主张让八皇子的人打了欠条,给了两万两银子出去。”
徐庭闻言忍不住笑意,“可别让小弟知道,让他知道恐怕又要气坏了,欠条和往日那些放一起吧。”
王孔宁不掺和两兄弟之间的事情,自顾自说道,“尊大郎君令,舒华庭宴后二皇子前往淑妃宫中,五皇子去军中拜会了祖家,八皇子派人来了国公府,自己亲往玉春宫寻了娴妃,三人没有再见面,也无人拜见圣上。”
徐庭不意外没有收获,越是这时候三位皇子越是不肯出头,生怕惹到圣上的眼,“回去吧,我离京后你守着府里,除了中郎将府,也要注意小弟的动向,水患导致的流民一部分往京城来了,冬天雪日的恐怕京城安生不了,多做防备。”
王孔宁应下来,“是。”
大雪连续下了两日,距离大兄离京过去了一天,这雪终于停下来了。
银白的雪花铺在地上能盖住人高到小腿的皮靴,官府开始组织商户各自清理出大街上对应路上的雪,如国公府在的位置,外面街上对应的雪要清理,国公府里今年有了主子,所以今年这事落到了徐九亭身上。
陈兴来请示时,徐九亭正在用早饭,桌子上摆着粥和两样热腾腾的小菜。
陈兴说,“按理来说之前几年是怎么做的,今年照旧即可,只是在八皇子做的规矩前,另有一套规矩,是在下雪后请外面的乞丐、流民,来清扫咱们国公府附近街道上的积雪,用每日两顿粥作为酬谢,一干一湿,一般为期一日,愿意来做活的流民也可以把饭分给家人,只是这样就是每人三碗饭了。”
徐九亭有一点印象,几年前还没有离京的时候,不止附近几户人家,许多勋贵会这样让流民换取吃食,每逢下雪后,附近几条街都会热闹一些,爷爷曾带着大兄和自己,说这样也是为了让那些人有吃食,能坚持到雪后重新找个活的时候。
一提到八皇子就没有好事,他皱着眉,顺着陈兴的话头问道,“八皇子的规矩是什么?”
陈兴说,“喊府里下人去清扫,只扫咱们附近的就行,也不用额外的事情。”
徐九亭猛地放下碗,发出嘭的一声,“欺人太甚,爷爷立下的规矩哪容他一个小辈这样肆意更改,照旧的来,一律花费记账,安排人注意着点。”
陈兴应了声是,递过来一个账本,“因为现在附近人家似乎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了,这次雪又连着下两场,小的估算咱们最少需要六条街道,再多就是一直到大公主府,她们那边也会请人清理积雪,隔着十条街道,您看咱们扫多少?”
徐九亭仔细查看账本,里面对每一项钱财的去处都估算的很详尽,还举出了几年前的账目做比较,十条街道是六条的约两倍价钱,陈兴准备的很周全,他拍板决定:“若是和大公主府撞上了,便少一些,若是那边空着,十条街吧,安排人看着,不要出事。”
陈兴高兴地应下来,听说老爷夫人快回来了,有之前八皇子的事情在,陈兴巴不得所有规矩都改回去,不要让夫人察觉到府里一应大小事的变动。
今天这事他果然没做错,不枉费他准备许久,他心里寻思: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是要让人好好盯着。
陈兴准备离开的时候,徐九亭叫住他,询问道:“父亲和母亲马上到京,之前安排人全府清扫,怎么样了?”
陈兴连忙恭敬道:“已经清扫完毕,也派了几个机灵的小子去城外注意着,一有消息立马就回来了。”
徐九亭正要说这事,这大雪恐怕会拖晚行程,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日到了,他赞赏道:“做的不错。”
“小的本分之事,”陈兴不敢邀功,说道:“几年前夫人在院子里亲手种了几树虎蹄梅,离京时让挪去花园角落,现在正是开的时候,郎君您看要不要把梅花挪回来?”
母亲亲手种的?母亲可不是爱梅花的人,徐九亭早忘记这些事了,不让他动,“等母亲来了再说,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最近应该能正常更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