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最后那句‘我没带钱’,可以说是心不甘情不愿。
“没带钱你们吃什么饭?”江绒绒躲在后边没好气的说。
一边的护卫大怒,“感情是吃的霸王餐啊,吃完就想走?”
“把人送官府去。”徐九亭淡淡吩咐道。
“等等。”
“我们没吃霸王餐。”
“我们是回去取钱。”李志不能向江东庭直说,只好拼命眨眼睛示意。
江东庭对上李志那希冀的眼神,猛地想起什么。
他在怀里摸了一圈,想起来掏出个灰扑扑的钱袋,里面的钱全拿去买礼节一点不剩,“误会,都是误会,他今天来给我送钱,把钱都给我了,估计是太忙忘了。”
这钱袋粗布缝制的跟脚不严密,巴掌大的布还打了个小布丁,的确不像是江东庭的。
有江东庭的话在,徐九亭让护卫们松开手,“是误会就好,那你们跑什么。”
李志额头汗都要出来了,“小的回去取钱。”
他在心里作证,自己怎么可能敢欠江哥这样的人的钱,和京城那么多老大有关系,随便动动小拇指都能摁死自己。
事情大化小,一个人回去取钱,其他人先让压在这当人质。
等人取来钱,正好午时了。
“耽误你的时间了,”江东庭邀请道,“徐兄,赏个脸,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可得好吃的才行,”徐九亭没拒绝,笑道,“像上次陈生介绍的那家,味道就很好。”
旁边的陈生欲言又止。
“和那家一样好吃,徐兄放心。”江东庭保证道,高大青年脸上满是自信。
“你们回去吧,陈生跟着我就行。”徐九亭对护卫说。
护卫应了句,听话的走了,陈生跟上郎君的步伐。
满云楼。
客如云来,喧闹的声音从大门传出来,大厅里坐满了客人。
“不会没位置了吧。”陈生嘀咕道,说完后脑袋被敲了下,他赶紧改口:“应该有。”
“小二,要一间二楼靠窗的包厢,先上壶今年的龙井。”江东庭扔给小二一块碎银。
后边陈生不由自主把视线在那块碎银上多停留几秒,他心里疑惑挑剔道:家里不是养着病人吗,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
“我和老板认识,他留那个靠窗的包厢给自己喝茶,今天他不在,我就借花献佛一回。”江东庭回头笑着解释道。
小二热情的接口道,“嗨,老板说江公子是他的座上宾,那个包厢您什么时候要用都有。”
“老板太客气了。”江东庭说。
“原来如此。”徐九亭看了陈生一眼,江兄习武耳聪目明,刚才应该被听到了。
“徐兄坐。”江东庭点了些招牌菜,给桌子上三个杯子满上龙井茶,介绍道:“这满云楼是近两年新开的,不知道徐兄听过没,开张前其他酒楼都不看好,毕竟这条街已经有四家酒楼了。”
“然后开张了怎么样?”徐九亭微微一笑,捧场的问道。
“一开张,这家楼的醉香鸡和八宝饭就成名了,后厨揭开锅盖的时候,听说整条街都是醉香鸡的味道。”江东庭手指着窗外的这条街,“本来打算去其他楼里吃的食客,纷纷往这边来,从那以后,楼里开始座无虚席了。”
徐九亭说:“还真不知道,三年前回江东老家,近些日子才回来,京中变化不小。”
江东庭积极的说,“那徐兄可有想游玩的地方,京中的地方我都熟,当个领路的还是行的。”
“虽然我也很想在京城里多走走,”徐九亭摇头道:“但身体不好,最近要在家里修养,再等些时间,又到了冬日,身体更难捱,恐怕要等明年开春了。”
江东庭一惊,他只以为徐兄身体不太好,没想到这么严重,“大夫可有说怎么治能好些?”
“不过近些日子家里出了些变故,又待在家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情郁郁,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徐九亭反过来安抚他。
“这、徐兄家中其他人呢?”江东庭关心道,眉眼中带出些着急。
“家中其他人都有事,就连我那小侄儿,也忙着读书,目前家中只有我一人,”徐九亭说着摇头,猛灌一杯茶水,“哎,不提了,只有我因为病体一事无成,又整日闲着,和江兄见一面便忍不住总是多说,江兄不要嫌我烦。”
一旁的陈生听到郎君的话,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他默默低头数茶汤里的茶叶枝。
江东庭见徐兄神情有些落寞,连忙道,“不会不会,我家中平日没人和我说这些,徐兄的话字字珠玑,对我很有用处,我巴不得听徐兄多说些。”
江东庭这番话是他的肺腑之言,家中爹爹除了想看他出人头地,怎么个出人头地完全不管,只教他一身武艺,至于另外两个都沉迷赚钱养家,什么读书、以后的事,谁都不是会往后看的人,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就连江东庭自己,也只是找到门路当个随读,至于读了书以后怎么办,是开个铺子,还是当个账房,想都没想过,这上面还不如江绒绒看得远。
“说来不怕徐兄笑话,徐兄很像我的长辈。”江东庭说着脸颊微红。
“长辈?”徐九亭面色古怪。
“对呀,”江东庭小心看一眼他,又低头去看桌子,“如果不看徐兄稚嫩的面容,以徐兄的阅历和对话,总感觉像是在和一位睿智,活过很久的长者对话。”
“把我当长辈,哈,是不是要给你补发见面礼?”徐九亭似笑非笑,也不觉得冒犯,毕竟自己不屑去遮掩,被发现正常。
别人家二十岁的人,正是烦说教的时候,怎么会有人二十岁自己说教起别人呢。
哦,自己会,自己是个假的弱冠之年。
哦,江东庭也会,自己腿受伤后,几乎每天都要听这种说教。
【徐弟,天冷,要多加衣服。】
【徐弟,你身子寒,多一床被子给你。】
【徐弟,你腿不方便,别扫地了。】
【徐弟……】
徐九亭觉得有点像因果报应,总算轮到自己说江东庭的时候,别提,还挺爽。
他有模有样在腰间摸到块玉佩,解下来,“呐,这块玉当做见面礼了。”
别人的玩笑话,郎君怎么当真啊,陈生满脸震惊。
这玉可是羊脂玉,国公爷小时候送给郎君,郎君一贯在身边用的,拿出去随便都能当个几百两银子。
江东庭买过的首饰不多,在京城各种宴会上见过的首饰倒是不少,这块羊脂玉不用上手已经能看出温润细腻的玉感,没有点身份的人都带不出去,他失笑,把玉推拒回去,玩笑道:“徐兄这么大方,难不成真的想当我长辈。”
那也未尝不可,只是两人扶持多年,这点便宜自己不好意思占,也怕弄巧成拙显得冒昧,让对方心生反感。
心里如此想着,徐九亭觉得也可以把他当小辈看待,看向他的眼神带出一分慈祥,“今天来寻你,是想问问你怎么不去我那看书,既然还没看完,那就等你看完了再说。”
不知怎么,明明再次提到邀请自己去对方府上看书是好事,说明对方是真心实意想邀请自己看书,可江东庭觉得自己有些毛毛的,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难不成有人在暗中盯梢自己?
他悄悄打量窗外,能看到自己的地方不多,以他练武多年的自觉没有发现不对劲,他抖了下肩膀抖落寒意,眼神再次带上笑意,“徐兄热情相邀,待日后真的上门叨扰,可不要嫌我烦。”
满云楼不愧这客似云来,桌上点的数道菜滋味甚美,汤羹也烹煮的有火候。
辞别江东庭后,徐九亭带着陈生在街上随意逛着,他有意往首饰店看去。
陈生跟在身后面色几变,脸上显露的纠结让徐九亭忍不住询问。
“到底什么事让你想这么久,还没主意,说出来听听。”
陈生更纠结了,他脸上有深思,有奇怪,偶尔还有惊悚,他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郎君有没有、觉得、江东庭这个人,哪里……”
他手指头比了很小的距离,“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的?”徐九亭骤然反思起来。
这几次接触下来,江东庭像是这个年纪的所有人一样,随波逐流,被人情世故推着走,他叔父想让他读书他就去读书,他不喜欢做生意也没想过做,不似世家子弟早早想好出路知道以后做什么。
他有一身武艺傍身,虽然被迫在那些人群里周旋当个掮客,挣些快钱,但他人没有近墨者黑,也不会仗着武艺恃强凌弱,甚至不愿让外人知道他有武艺,被混混找麻烦也不暴露,如果要说不对劲的,只有和自己的接触。
上一世两人的接触没有这么顺利,国公府位列国公,即便是郡王侯爷见了国公也要下马觐见,徐九亭身为国公次子,出入时身边仆从如云,从不单独出门,更遑论去寻个随读书生,便是两人路边走过去也不会多看一眼。
难不成自己认识江东庭早些,带来什么变动了?
就听见陈生期期艾艾的说,“江公子像是给您下蛊了一样。”
徐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