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上的第二更,前面还有一章!
云守月走向教室,恢复了往常亮丽而充满活力的模样。
进门前,她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空中做出一个握拳打气的手势,用偶像剧里很夸张的搞笑语气对自己说:“小月,加油!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好好走完工作流程就行啦!”
结果刚迈入门槛,就被黑板擦砸中了脑袋。
斑驳的粉笔灰扑满脸颊,黑板擦的尖角刚好砸在她的眼角。
云守月痛得眼前一黑,弯着腰缓了半晌才缓过来。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震天大笑,还有人在开着闪光灯拍照。
扔完黑板擦的学生嬉皮笑脸地跳下讲台,混进闹哄哄的人群。
云守月勉强提起精神,擦干净脸:“同学们,上课了。”
八班是整个画室最难管的班,成绩垫底,品德也吊车尾,里面混的大多都是二世祖和问题学生,想通过艺术走捷径,又不愿意认真学习,被家人硬塞进画室,在班上以闹腾和捉弄老师为乐。
其中有一个人,是八班的老大。
卫有志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黄金位置,长相幼稚平凡,穿着倒是华丽繁重,皮质外套搭配碎花衬衣,耳骨上好几个耳洞穿着的钻石银链在摇晃间叮叮作响。他靠在椅背上,翘着腿一下接一下地踢着画架,笑嘻嘻地说道:“云老师,怎么那么不小心呀?”
卫有志是卫才的远房侄子,在班上是绝对的首领。行事霸道,言语轻浮,储物柜里塞的全是名牌手表和色情杂志。除了方昼,没有老师能管得住他,云守月刚来第一天,就被他盯上了。
云守月尽量维持冷静:“把腿放下去,坐好。”
卫有志被逗得哈哈大笑:“装什么呢?”
他直接一脚踹翻画架!
众人惊叫着起身躲避,画架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大片。墨水、颜料、宣纸、摔碎的碟子混作一团,变成冰冷而粘稠的彩色湖泊,那涟漪一路淌到云守月脚边。有一个学生躲避不及,被推在地上,背上泼了一大片黑色的墨。
班上除了二世祖,还有成绩怎么也提不高的“差生”。他们家境普通,难寻出路,性格越来越沉闷封闭。云守月冲过来扶他,他怕得罪卫有志,慌乱将她的手打开,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云守月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纪律开始上课。
上课时,却是更加鸡飞狗跳。
整个墨轩画室,教课态度最认真的就是方昼和云守月,上课时帮学生一张张看画、改画,备课时反复比对优秀教学设计和分析学生情况,精心设计每一个环节。可教了一段时间后,云守月才发现,光是老师认真,是远远不够的。
学生不听、不看、不改,她根本想不出办法。
教得再好,低头一看,听她讲课的学生寥寥无几。
要么围绕在一起嬉笑聊天,要么躲在画架后面玩手机打游戏,要么撅着屁股趴在椅子上睡觉,最乖的也就对着蹭破的画纸边缘发呆。更多人则是像卫有志那样,用粘腻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后排传出一阵爆笑声。
云守月说:“后面安静一点,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有人语气夸张,调侃道:“卫哥,你听见她说什么没有?让我们安静,不要打扰别人学习?这个班上真的会有人在学习?她教我们也有一个月了吧,怎么还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啊?”
“被分配到我们班,她的能力肯定不怎么样。上次卫老师过来巡查,不是还在讲台上打她吗?那烟灰缸砸得,一声声闷响听着就痛,额头全是淤青,她还赔着笑脸。我觉得他们俩关系不对劲。”
“这还用说,睡进来的啊!卫老师绝对拍了照片视频,她有把柄在别人手里,不然为什么不反抗?每天打扮得那么漂亮,花枝招展的,不就是想吸引男生的注意吗?真是有心机!”
“哇塞,不会是看上卫哥了吧?”
“那她还批评卫哥?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卫有志挑衅一笑,将手机声音调到最大。
视频里暧昧呻/吟和肉/体拍打声传出,在教室里回荡。
云守月再也不能不管,冲过去说道:“把手机收起来。”
有人说:“你说收就收啊?凭什么?”
云守月说:“凭我是你们老师!我记得你们都是住宿生吧,画室规定得清清楚楚,住宿生不可以带手机。那么大一张规定,就在教室后面贴着,你们看不见吗?为什么要公然违规?”
卫有志嗤笑道:“关你什么事啊?管这么宽?”
有人嘻嘻笑道:“肯定是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戳到痛点了!”
“老师你不是真的专程来诱惑卫哥的吧?”
“年轻女老师都这样吧?要靠身体上位?”
“戳到痛点?能不能戳一戳老师别的什么点呀?”
全班哄笑,恶意像一张涂满毒药的大网勒住云守月。
她全身都在哆嗦,握紧拳头,眼眶通红。
她不想哭,也知道这种情况哭是最没用的选择,可泪水就是不受控制地蒙住视线。她想跟学生好好地讲道理,教育他们要学会尊重师长,不要把无知和偏见当作有趣。可书本上曾经学过的“如何和学生有效沟通”的知识从巨人似的清晰榜样,变成白纸上模糊的黑点,搅得她脑海如浆糊一般,一点也看不清楚。
云守月听到有人用很惊奇的语调说道:“她好像要哭了哦!”
云守月嘴唇颤抖,喉咙干涩,呕不出一个辩驳的字。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笃笃”两下敲门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过去。
方昼站在门口,淡淡道:“我来借根戒尺。”
他定定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云守月:“发生什么事了?”
云守月下意识别过头,将落泪的证据藏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
每个学期,墨轩画室的班级会打乱重组,班上有不少是方昼教过的学生,见状安静地把头扭回画纸前。一直埋头打游戏的班长也终于抬头,快速瞟了一眼卫有志的方向,神色迟疑:“方老师,我们闹着玩呢。戒尺在靠门的墙上挂着,您拿了快回去吧。”
方昼一笑:“这么着急赶我走?”
卫有志翻了个白眼:“让你走就走呗,赖着不走,脸皮真厚。”
方昼神色平静:“我来之前,你也是这么骂云老师的?”
卫有志对方昼心有余悸,记得自己骂骂咧咧地说“老子什么也不怕”,他却道:“这位老子同学,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早就退学走人了。同学议论、老师处罚、家长教育……一层层挖下去,总能知道你最怕什么。”
“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方昼说到做到。
面对这种问题学生,他软硬兼施,办法无穷。
最后卫有志受不了了,求着卫才给他转班。
卫有志底气被削弱一大半:“她自己犯贱,多管闲事。”
云守月说:“你扰乱课堂秩序,还违规玩手机,我不能管你?!”
卫有志嗤笑道:“你要怎么样?要没收我手机?行啊。”
众目睽睽之下,卫有志粗鲁地解开皮带,将手机塞进裤子里,贴着那一层鼓胀的男□□官。他勾起嘴角,将两条手臂屈起,向后搁在椅背上,语气满是挑衅:“喏,你来拿吧。”
云守月胸膛剧烈起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这里坐着,挥霍家里的钱,就是为了来这里横行霸道欺负老师吗?你还有一点作为学生,甚至是作为人的廉耻之心吗?!”
卫有志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你写作文呢?还廉耻之心?不好意思,老师。我当初就是不喜欢写卷子才来当艺术生的,我的文化课差得很,听不懂你这心那心的。我说话比较直白,你不是想没收我的手机吗?你自己来拿好了,拿出来就给你,还能让你白占一下我的便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何乐而不为呢?”
云守月没忍住,屈辱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不等她说话,教室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方昼抄过墙上戒尺,大步走了过来。
卫有志看到方昼,还是有点怵的。方昼从不体罚学生,学生再怎么调皮捣蛋,最多被他拿戒尺轻轻拍一下手心。然而现下方昼的神色,第一次让卫有志没由来地感到恐惧,恍觉方老师是真的来取他狗命,能用那把戒尺将他的狗头碾碎。
卫有志咽了咽口水:“干什么?你干什么?!我警告你,现在老师体罚学生是犯法的!这属于人身伤害!你要是敢打我,我完全可以起诉你!我让卫叔叔找十几个律师,把你告到死!我……”
“啪!!!”
方昼走过来,狠狠将戒尺抽在画架上。
画架的一根木头应声折断,教室众人吓得一抖。
那根木块直接蹦在卫有志脸上,像响亮的一巴掌。
方昼喝道:“起立!”
卫有志咬紧牙关,裆下夹着手机,窝窝囊囊地站起来。
他还要嘴硬:“我今天心情好,给你面子。”
方昼冷笑道:“我今天心情也挺好,要不要我找你卫叔叔谈一谈?你知道吧,你卫叔叔最近和家里人闹矛盾,我本不想叨扰他。但真的聊起来,我想他也会给我面子。你不够怕我,但是有了这道面子,你的态度会迥然不同吧?”
他话音一顿,故作惊讶:“不好意思,你听得懂成语吗?”
卫有志:“……”
方昼说:“需要我帮你翻译一下‘迥然不同’是什么意思吗?其实很好理解,畜生面对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是高级畜生,也是如此。”
教室里众人听到那句“高级畜生”,没忍住掩着嘴笑了。
卫有志憋屈地抿紧嘴巴,竟然没反驳。
这是方昼管教卫有志管得最顺利的一次。从前这个高级小畜生纵使有点怵方昼,也不会这么听话。如今卫才都要捧着方昼,甚至把卫晓龙和卫全辞退,卫有志自然也知道该向谁低头。
方昼说:“自己把手机拿出来,洗一洗再放到讲台上。”
卫有志还是不甘心,没呛声,却也没动。
方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给你三秒钟时间。”
“一。”
云守月急切不已,想提醒方昼这招对八班不管用。三秒钟后卫有志极有可能还是不动,老师传达指令收不到反馈,威严会瞬间减弱一个度。她常常陷入这种尴尬又恶劣的境地。
“二。”
氛围寂静,全班人的视线紧紧地锁在他们身上。
“三。”
卫有志抽搐了一下嘴角,仍一动不动地站着。
方昼很淡定:“不拿是吧?行,我来拿。”
他转过身,朝教室角落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一样东西。
卫有志瞟到,表情顿时裂了。
——方昼居然拿了一把沾着屎的火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