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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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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双手钳住我的肩膀,直接把我从半空中提了起来,安安稳稳地抱回了茶水间里。我惊魂未定,一抬头,就看到了师父的脸。”

方昼声音微微放低:“师父把我抱下来后的第一句话是——”

方昼描述得绘声绘色,关横也听入了神,面色专注。

方昼回想往事,语气不由得带上一点无奈:“他说的是:‘这是一坨什么玩意儿。’”

关横:“……”

关横揉了揉眉心:“是杜老会说出来的话。”

杜鹤年的手像攫在悬崖边的鹰爪,敏捷而有力,轻轻松松把小方昼提在半空中,仿佛拎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糯米团子。

杜鹤年皱起眉毛细细打量:“哦,原来是个小孩。哪家的熊孩子到处乱跑?玩玩泥巴也就算了,跑窗台上浪来了。若不是我恰好来倒水,你这小不点早投胎去了!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你爸妈在方家工作?保姆还是清洁工?叫什么名字?我把你给他们送去。”

小方昼被吓呆了。

他悬在半空中,望着面前这张陌生而苍老的脸庞,脑海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反抱住对方的手臂:“您……您是杜鹤年杜老先生吗?”

杜鹤年说:“我是谁关你什么事?赶紧告诉我名字。我平生难得做好人,今天脑子抽了做一次,干脆做到底了。快点,我赶时间,把你还给你爸妈后,我就要走了。”

小方昼急了,话也说不清楚了,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不行!不能走!不是保姆也不是清洁工!我是……我爸爸是方禹雷,我叫方昼,要给您看我的画。我还没给您看……杜老先生您不能走!”

杜鹤年奇怪道:“方昼?没听过这个名字。”

此言一出,方昼瞬间明白了。

方禹雷根本没把他的名字报上去。

小方昼呆了片刻,努力反应过来:“我……我爸爸可能忘了,我也想跟您学画!我也想拜您为师!我连画册都准备好了,我准备了一晚上……我想给您看一看。”

杜鹤年说:“那你的画册呢?”

小方昼张了张嘴,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的画册呢?

早就被不知名的人抢走了。

或许是方禹雷,或许是何叶,或许是高青成……没人希望他过得好。

小方昼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让大家那么讨厌他。

他已经足够乖,足够懂事,足够小心翼翼。

还要他怎么样呢?

小方昼这时候还不懂为什么要忍,但已经很会压制情绪了。他被妈妈耳提命面,斥责他要听话的时候没哭;被父亲和兄弟合起伙来针对排挤的时候没哭;被偷走画册不得不翻窗户,差点死了的时候也没哭。

偏偏在这个劫后余生的关头,他面对着脸色平静的杜鹤年,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倏地崩断了。

他眼睛连带着鼻尖一酸,眼泪如同玻璃珠串似的掉了下来。

他哭得伤心,却不像其他同龄小孩一样哇哇大哭或者撒泼打滚,只是用手背不断抹着冒出来的眼泪。力度很粗鲁,把两边脸颊都摩擦得红通通的,泛起一大片胀痛。

他忍着委屈说道:“不见了……被人偷走了。”

杜鹤年无情惯了,漠然道:“那没办法了。”

他将小方昼放在地上,转身拿起桌上装满水的茶杯,冷笑道:“你们这家子,也真是有意思。坏到根的烂人、趋炎附势的小人、懦弱无能的普通人……硬生生活成了个大杂烩。”

他想起刚才方禹雷和何叶那副如出一辙的丑恶面孔,声音里嘲讽的意味更深:“我对家长里短不感兴趣,只在乎能不能找到一个天赋不错的徒弟。只可惜心烂,画也烂。看几幅画说几句话,我便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了!懒得在这白费时间。”

“本来瞧着你这小不点有几分意思,却没有能证明的材料。有缘无分,算了。”

杜鹤年的话像高台之上那一方棱角分明的惊堂木,骤然拍下,震起的余波直接淹没了方昼,钉死了他的结局。

闻言,小方昼呆呆地杵在原地。

杜鹤年紧皱眉头,望向窗外。

白雪覆盖枝头,将所有重量压在那些细瘦的树枝上,迫使它们弯曲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脆弱地折断。偶尔拼尽全力露出头的那一点树叶,也是卷曲残破,黯淡的枯黄中散落着几块黑色的斑点,一副枯萎而不复有生机的模样。

寒风卷过,那沉沉的雪强行拖拽着碎叶,齐齐从高处坠落。

冬天一年比一年冷,这冬景也一年比一年萧索。

杜鹤年冷声道:“也罢!找不到就不找了,我不缺这个徒弟!”

“所有东西都在失传,人们往前路看,往脚下看,就是不愿意往来路看。”

“愿意传承的人越来越少,要么坐不住冷板凳,要么干脆全忘记了。”他自嘲道,“这一路上我没少劝自己,找不到天资出众的,找个心诚又勤奋的,也不是不行,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抱着这样的期望来找人,也是昏了头了。白白走了一遭,罢了。”

这口气压在杜鹤年心里许久了。

小方昼愣愣地抬头望着杜鹤年,那颗尚且稚嫩的心里,忽地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复杂情感,觉得站在窗边的老人,脊背似乎一下子弯了下去。

杜鹤年像山。

狂风骤雨、烈阳白雪、岁月更替都打不倒他。这座奇怪的山,独守在幽深的文化树林里,静卧在无尽的历史长河边。话语、力量、作风都异于常人,古怪而坚不可摧。

此时此刻,他站在窗前,身体嵌进那萧索的冬景里,被寒风拦腰斩断,露出几分往日里不屑于在意的失望和疲惫来。

杜鹤年不再多说,拂袖离去:“你走吧,不必给我看了。”

小方昼顿时一个激灵,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向前飞扑,牢牢抱住杜鹤年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不行!!!”

杜鹤年皱眉:“干什么呢?放手!”

小方昼一边在不放开杜鹤年腿的基础上,尽力把画举高,一边痛哭流涕:“师父!您不能走!没了您我可怎么办啊!您看一眼吧!这是我画的画,您就看一眼吧!”

杜鹤年:“……”

杜鹤年恶名在外,正常人见了他都如避瘟神似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没人敢这么胆大包天地黏在他身上,一时间竟把这恶人给难住了。

他纳闷道:“什么玩意?谁是你师父?小小年纪脸皮就这么厚了!我警告你小不点,趁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放手……别把鼻涕蹭我裤子上!还蹭,我看到了!”

他抬起腿抖了抖,想要把这小不点抖下去。

小方昼就像个粘锅的糯米团子,跟着他的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就是不下去:“您看一眼吧!看一眼吧!这不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但要是您想看别的,我都能现场画!”

“你这小不点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小屁孩画的画,谁稀罕。”杜鹤年被他这死皮赖脸的劲弄得头疼,顺手抽出那张皱巴巴的画纸,“这画的都是什么?这画得……”

看清画上内容后,杜鹤年突然顿住了。

他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才道:“……画得竟然还挺好。”

小方昼才六岁,跟传统的国画名家相比,那铁定是比不上的。就是跟刚入门的国画学生相比,也显得幼稚青涩,描法、构图、用墨都毫无规章可言,下笔一点匠气也无,甚至有点乱涂乱抹的感觉。

这幅画的题目叫“家”。

一个小孩背对着画外之人,端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面圆圆的铜镜,穿着长裙子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初看是一种保护的姿态,细看又觉得古怪,那长长尖尖的指甲竟是掐进了肩膀的嫩肉里。

小孩和女人的笔触都非常随意,信笔勾勒而成。

小孩低垂着头,正在画画,画的似乎正是窗外的景象。

那面窗户占据了大半张画,方方正正的,线条锋利到死板,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压抑感,不像窗户,更像牢笼。

外面的天空里散落着云朵、花树、溪流,都是想象中美好的事物。

然而,画作的重点并不在于此。

一群骷髅站在外面,盯着窗子里的人。

骷髅头大身小,眼睛是两个凹陷下去的黑漆漆的空洞,嘴角弧度上扬,像是在笑。它们像无处不在的阴魂,沉默地立在窗外,死死盯着屋子里的小孩,几乎将脸贴在了窗户上,只剩白骨的手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凌乱的线条。

窗户上有几道裂缝,它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小孩只露出了小半边侧脸,眼睛却没有看向方形窗户,而是盯着桌上的圆形铜镜。

镜子里映出女人的脸。

那是一个骷髅。

正流出两道血泪,与他对视,目光里说不清是凄切还是怨恨。

这幅画以墨勾勒而成,满纸黑白中,窗外的花树、骷髅女人的眼泪、手上的长指甲却都是鲜红的,像身体里流出来的温热血液。

杜鹤年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是你画的?”

小方昼被拍得很疼,却不敢说出不满,只是紧张道:“嗯。是不是画得不好?先前高叔叔进我房间,翻到了这幅画,拿去给其他哥哥姐姐们看,他们都说很恐怖,说我有病。您也这么觉得吗?那……那不要看了,我还有画得好看的!只不过都在画册里,不知道去哪了……”

杜鹤年不置可否:“这上面的骷髅,临摹的是李嵩的《骷髅幻戏图》?这幅画是南宋风俗画的经典之作,鬼气森森、晦涩难懂,你才多大点,毛都没长齐呢,竟知道这幅画?还想到去临摹?你在哪看到的?”

小方昼怯怯道:“二楼的藏书室。爸爸喜欢收藏书画,都放在那里,平时也没人进去。他们不喜欢我,也不爱理我,我经常一个人跑到里面坐一天,到处看画看书。我最喜欢看画,因为书上很多字我都不认识,看不太懂,不过喜欢看画多的书。”

“有一本书上介绍的这幅画,我印象很深,就照着画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杜鹤年的脸色,忐忑道,“您觉得怎么样?”

杜鹤年冷酷道:“不怎么样。”

小方昼:“!”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杜鹤年毫不留情地评价:“别说你一个六岁大的娃娃,就算抓个国画系深造多年的学生来,一笔一笔照着临摹,也摹不出李嵩笔下的意蕴。而且你这画的都是什么?线条太浮太乱,构图死板无趣,技法更是完全没有!你这画别说好了,跟幼稚涂鸦没有区别。”

小方昼被批评得抬不起头来。

杜鹤年沉吟片刻,却道:“但是天赋不错。”

话音落地,小方昼瞬间睁大了眼睛。

杜鹤年盯着画纸:“天赋这东西,听起来玄之又玄,归根结底不过两样,一是画形,二是画神。画形方面,中国画和西洋画不同,不刻意追求形似。准确来说,中国画不追求形状,而追求形态。”

小方昼听得云里雾里,努力跟上节奏。

杜鹤年口气慈祥:“听不懂吧?没关系,以后画个一千幅就懂了。你这画里的技法幼稚可笑,但贵在无师自通,无意间摸索出了相同的效果。你用心布置了构图、临摹了名作,甚至窗外花树都已经能看出国画里染的手法,下意识控制墨色的浓淡,交替营造出花树如云雾般的形态。”

杜鹤年很罕见地说道:“不错。”

闻言,小方昼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杜鹤年说:“画神方面,是天赋里最关键的一点,换成通俗的说法,就是能否共情。好的画家能通过画笔将情绪传达出来,外人没有经历过,却能在看到画的一瞬间,体会到里面汹涌喷薄的情绪。这一点嘛……”

说到这里,他却闭口不言了。

小方昼忍不住催促道:“这一点怎么了?我做到了吗?做得怎么样?”

杜鹤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只是伸出那布满苍老皱纹的手,将画纸卷曲破损的边缘抚平,慢悠悠地递还给方昼。

他才说:“你这个徒弟,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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