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爸妈墓碑的位置也没有很靠后,与邓布利多家的墓碑只隔了两排。
在哈利抹掉碑顶上的雪,一瞬间看到‘波特’两个字时,感觉周围的黑暗和寂静都加深了许多,悲痛仿佛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突然砸在了他心头,压迫他的肺腑、脾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几乎没有喘息地将墓碑上的雪剥了个干净,颤抖地对德拉科说,“It is here,他们在这儿。”
青苔斑驳的白色大理石花岗岩上写着——‘詹姆波特,生于1960年3月27日,卒于1981年10月31日;莉莉波特,生于1960年1月30日,卒于1981年10月31日。’墓志铭是‘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
哈利不顾形象地跪坐在地,将脸贴在寒冷结霜的石碑上,“爸爸、妈妈..嗨,我是哈利…你们的..儿子..我来看你们了。”
德拉科摘下一枝周围的雪杉,把它变成了一束白玫瑰,静静地放在哈利腿边。
哈利看见了,捧起它,放在碑前。
脸颊冻得很痛,却不及哈利的心更痛,他无比地想要放声嚎啕,然而他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他见了他爸妈的墓碑,他没有一刻像这样的明白,他们确实是死去了,他们的遗骸就躺在这石碑下面,可能还在腐烂,也可能只剩下枯骨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哈利欺骗自己——也许他的爸妈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假装发生了一起事故后隐姓埋名了,也许有一天他们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从糟糕的德思礼一家带离…但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从他见到这块墓碑起。
“为什么?”哈利的声音轻得犹如一片羽毛,“为什么他们不变成幽灵呢?‘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就一点儿也不挂念我吗?”
德拉科张开嘴,热气遇凉,转化成一大片的霜雾,打在他眼前,朦朦胧胧的。
他对哈利说,“就算是他们想,恐怕也不能做到。幽灵是指对现世仍有执念未完成、无法面对死亡的灵魂,而你父母是被三个‘不可饶恕咒’之一的‘索命咒’杀死的,这个咒语只要一打中人,就会令其灵魂消散,咒语发明至今,只有你是一个例外。”
说到这,其实德拉科也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总之,不是跟破特一个样就是了。
“只有我..?索命咒的例外?”
“你以为你的名气是怎么来的?是,伏地魔在去过你家后就销声匿迹了,这确实是关键的一点,但你头上的疤是只有黑魔法才能造成的,这说明伏地魔曾确确实实地攻击过你,然而年仅一岁、还在襁褓中的你却没有死,这才是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为什么伏地魔就偏要对我们一家赶尽杀绝呢!”哈利的双眼里填满了愤恨,仇恨的情绪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浓烈,如果伏地魔不曾出现的话!他将和父母一起快快乐乐的长大..度过每一个生日、每一个假期、每一个夜晚,他会比达力还要幸福!不用再羡慕任何一个拥有爸妈的人!如果没有伏地魔的话…
“...事实上,光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只凭他心情、想杀便杀而死去的人就不在少数,那个时期因他而起的灭门惨案早已不算什么新闻了。如果你今夜没有成功阻止他,明早这样的事就又会随处可见了,甚至更坏。”
“他真是个渣滓!”哈利简直要把后槽牙咬出血了。
“不过..你注意到了吗?他在地下宫堂里对你说的——你的母亲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只是因为决意保护你才丧命的,这说明,伏地魔本来就是奔着你去的。”德拉科又说,“这事我好像知道一点秘辛,是关于一个预言,但预言里具体说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我父亲也不总是把什么都跟我说得明明白白的。”
他只记得五年级那会儿,父亲就是因为被伏地魔派去找一个关于破特的什么劳什子预言球才闯入的魔法部,接着就被抓进了阿兹卡班。
“就为了一个预言?!”哈利不可置信。
珀西跟他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占卜课了,他说预言都是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
“这很奇怪吗?伏地魔是一个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的人。”德拉科记忆里七年级那时候,眼前刮过的风都是黑红色的。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地了解他?”
“...你去巫师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打听,都会是我说的这样。”德拉科心虚但嘴硬。
“我从来没听罗恩跟我说过什么预言。”
“秘辛,你知道什么是秘辛吗?!就是知道的人特别少的意思。”德拉科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
“...所以我爸妈也不知道是吗?他们都来不及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被杀了。”哈利看着很失落,他抱着爸妈的墓碑,觉得他们一家都太可怜了,只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预言..
“我想他们应该知道。”德拉科说。
哈利看向德拉科,目光里带着询问。
“这是一个算不上秘辛的秘辛,半个秘辛。”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马尔福,please!”哈利的目光带上了热切的恳求。
“我有一个被家族除名的舅舅,小天狼星布莱克,那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也是你的教父。”
哈利抽了一口冷气,他的教父!他还有别的亲人,是么?
“别高兴得太早,”德拉科不想被怀疑,只能按照目前人们所知道的‘事实’跟哈利讲,“当时你父亲带着你们一家躲在这,似乎还拜托了邓布利多布下了保护魔咒,但是作为保密人的布莱克向伏地魔告发了地址,你父母死后,他还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一个你父亲和他的共同好友,小矮星彼得,后来布莱克就被魔法部的人抓走了,目前还在阿兹卡班监狱里关着。”
“...”哈利呆愣地、久久不能回神地,“我的教父?向伏地魔出卖了我们一家?”
“是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哈利简直是在撕心裂肺地嘶吼。
“...”德拉科没有说话,人心是世界上最难猜的东西。
“他不配当我的教父。”哈利说。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像鹅毛一样。
“我好难过,马尔福。”
“嗯。”
“我的爸妈,他们是如此的可怜。莫名其妙地被逼入绝境,又惨遭亲友的背叛,最后还为了保护一个甚至没机会报答他们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儿子而死去。”
“...”
“他们确实是伟大的,是吗?”
“你想从我嘴里听见什么?”大雪纷飞里,德拉科站着与跪坐在地的哈利对视着,他的语调很平缓,难得没有讥讽与嘲弄。
他说,“破特,或许你私以为自己的父母是一对圣人,但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确实,他们的确是一对好父母,这一点无可否认。如果你觉得仅此一点就够得上圣人的标准,那我无话可说。相反的,我一直觉得‘圣人’这个词是另一种意味的讽刺——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纯粹的绝对好人。”
“校——”
“别急着反驳我,你想举例邓布利多,是吗?呵,是,你知道他的现状,但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这一整个学年发生的事,你猜得到他知道多少、计划多少,又告诉了你多少吗?他为什么不在禁地的门上设置保护咒呢?斯内普为什么要故意引起你怀疑他呢?明明是保护魔法石的关卡,为什么又偏偏留下破解的余地呢?那把飞天扫帚的存在你一点都不起疑吗?”
“...”哈利摸着衣袋里的魔法石,陷入了沉默。
“越是你亲近的人,你越是能无视他的缺点;越是你厌恶的人,你越是无法忍受他的性格。也许你现在遇见的那些人——那个格兰芬多学院出身的半巨人海格、那个格兰芬多学院出身的智者校长、那个格兰芬多学院出身的猫咪教授,甚至那些感激你令伏地魔消失了十一年无影无踪的、满心崇拜你的巫师们,他们都对你说你的父母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伟大,但…”
“我必须告诉你,他们也只是两个普通的巫师而已。”
“想必你有所耳闻,我的父亲,曾经也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只是他是斯莱特林的。你很讨厌斯莱特林吧?认为我们都是一群自私自利、欺软怕硬的人。”
“我承认我们中有些人就是坏,但我们坏的冠冕堂皇,坏的引以为豪,我们从不找借口去掩饰我们的恶意,欣然将别人对我们的唾骂当作是嘉奖。”
“最应该虚伪的我们恰恰最讨厌的就是虚伪——知道什么叫‘又当又立’吗?”
“难道格兰芬多就没有顽劣的人吗?韦斯莱孪生兄弟对别人做得那些过头的恶作剧就算不上是霸凌了吗?”
“他们只有对..”
哈利终于有一句话插得上嘴,可惜又被打断了。
“你想说他们只会对讨厌的人才会这样?那又是谁赋予了他们可以对自己讨厌的人行使惩罚的权力?是他们自己,破特。是他们自己的私心,可或许他们还洋洋得意,自诩为正义之士呢,不是么?”
“...”哈利想起弗雷德和乔治对奇洛教授的一些行为,他们并不是因为知道对方是伏地魔,仅仅是因为他的口吃和胆小…还有他们有时对罗恩的恶作剧也算不上友善…
“我带你到这儿只是我一时兴起的恻隐之心,并不是有多喜欢你的父母。或许你回校后可以去打听打听,什么是“掠夺者”组织,我相信,你会吃惊的。呵。”
“不要把四个学院的人都如歌剧里的角色一般脸谱化了,破特。勇士不仅仅只在格兰芬多,恶魔也不会仅仅只在斯莱特林。”
“每个人都是矛盾的杂糅体,谁也无法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天空一声巨响,嘴炮少爷闪亮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