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后面是个视线死角,不发出声音几乎没有人注意得到。
梁松穿着T恤长裤正埋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亮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些紧张兴奋。
他把刚才拍到的照片发给聊天框另一端的人,小声开口发了一条语音,“看清楚了没有?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你哥的助理。”
岳漫池拿着手机辨别了半晌都没有看出这张黑乎乎还模糊的照片里,哪个才是他口里的助理,“你什么拍照技术啊,几个鬼影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又不能开闪光灯,这是我能拍到的最清晰的照片了,”梁松嘀咕着,“而且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比当初赶我出公司还要可怕呢。”
岳漫池被他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哪儿有那么可怕,你别吓我,吓我我可不回去了。”
“没吓你,不然你别回来了,我去找你啊。”
岳漫池和梁松是留学认识的,两个人一见如故,玩起来疯了似的合拍。
最近因为梁松比岳漫池先回来,所以让他先探探路,没想到这一探探出来一个和江。
虽然知道和江以前在替自己的爹做事,但岳漫池只零星见过几次和江,早忘了他长得什么模样,尤其这两年他很少回家,和江又不会时时刻刻都待在岳家,见过的次数就更少。
他对和江的唯一印象就是没印象,但又时不时出现在他们家。
岳漫池摸着下巴趴在床上,“我记得他以前好像不这样啊……”
“别管以前了,你忘了我那天和你说的了吗,差点把我骂哭呢。”
“骂你什么了,我怎么忘了,你再给我讲讲。”
“骂我……”梁松憋红了耳朵,“你有没有良心,还拿我开玩笑。”
闹归闹,但不能真的把人气跑了,气跑了没人给他递信儿了,岳漫池给他道歉,“等我回去带你出去玩。”
“得了吧”,梁松撇撇嘴,“我那天刚和你说和江的事,你转头就把机票退了。”
“我这不是确保万无一失吗,到时候回去了被人管着,我还不如在这边啃菜呢。”
梁松怼了他两句,岳漫池想起些其他的,“我说另外让你找找我哥的小情人,还没见到吗?”
岳漫池说这话的时候梁松恍惚几秒,“哪儿啊,谁说的?”
“我没说吗?”岳漫池自己也不记得了,“你别管了,总之有一个,你帮我找找。”
梁松反应过来骂他:“你知道你哥有还让我……”
“不许说!我们发过誓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写不能说,隔墙有耳还有眼呢。”
“你太不地道了,万一我被搞‘死’了,你上哪儿哭去啊。”眼珠左右转了转,没人注意他,梁松把话憋了回去,“我没见过你说的小情人,你哥带的都是助理,哦,还有一个是和江的助理。”
岳漫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哥给他配了个助理?”
梁松说:“啊,配了一个。”
“那更得帮我找那个人了。”
“为什么,你要保护你嫂子吗?”梁松扯扯衣领,往旁边挪了挪,感觉脖子上落了两滴露水。
“当然不是,我要找嫂子保护我……”
梁松嘀咕:“不是小情人吗,怎么成嫂子了。”
“……那不是你说的吗,他要是真的能保我回去继续吃香的喝辣的,我就宣布,他在我心里正式转正,成为亲嫂子。”
梁松觉得有道理,狠狠的点点头跟着附和。
岳漫池说:“而且他能在和江眼皮子底下存活至今,一定有非同寻常的本事,我找着靠山了就能回去了。”
“好,包在我身上。”听他说要回来,梁松异常振奋。
岳漫池叫他再拍一张,回去以后好认人,梁松想想也是,于是把手机的相机调出来,往原先和江在的那处探头。
镜头滑了半晌,梁松郁闷的抬眼往远处看,“怎么没人了?刚刚还在呢。”
他在这小花坛后面躲了很久,从来到后院见到和江之后就在这处躲着,也幸好是视线死角,没有人注意到这儿,不然得被当可疑人员盘问。
他蹲的腿都麻了,扒着小花坛的壁,正四处找着,身后突然有人问他,“梁小少爷在找什么?”
他的声音形如鬼魅,梁松做着亏心事,在惊慌失措中听到声音膝盖一软磕在了花坛底。
和江弯着腰,看他疼的斯哈叫,“没事吧?”
这一下磕得实在,梁松眼里的泪珠差点儿没含住,“我没事。”
和江歪了下头去看他的脸,他侧脸的面部肌肉紧绷,和江蹲下身帮他把手机捡起来,“你的手机掉了。”
梁松这才想起来手机的摄像头还开着,顾不上膝盖的疼迅速从和江手里抢走了,“谢谢。”
和江看着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晃过两个人的脚,然后被梁松夺走迅速摁灭。
“你在找岳总,还是……”
原先还存着和江认不出自己的侥幸,现在希望破灭,他又忌惮上次的和江,于是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我自己躲着玩儿的。”
这么牵强的话也能说得出来,梁松在说完后就后悔了。
但和江并没有为难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偷拍自己,总归他一个小孩儿做不出过太过分的事。
和江问他:“站得起来吗?”
梁松只想赶快离开这儿,赶快离开和江,迅速爬起来说:“没事没事。”
说完他就跑了,梁松还是太莽撞了,和江无奈摇摇头,经过上次他发现这还孩子胆子不大,就没再想吓唬他,刚刚要不是梁松动了动,露出一截衣摆他也不会发现这后面藏着人。
和江收回视线站起身,用方布把指尖儿蹭上的泥土擦干净了。
只是他刚转过身没走开多远,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一声怒吼、一阵嘈杂声。
远处在泳池旁边,有几个人聚集在那一处,也是嘈杂声音的来源,和江转身快步过去,等走近了才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刚才从他身边跑开的梁松。
他背对着自己,前面有两个人身上被泼了酒,衣角被洇湿还滴着水,其中一个骂了两句,梁松在不停地道歉。
周边已经有人围观了,和江进去人群里面,看咄咄逼人的那个是个生面孔,既然是生面孔,那就是前两天没有来过客厅。
那人先看到和江,指着梁松喊:“怎么回事,你们张家就是这么待客的吗,随便放个司机进来莽莽撞撞洒我一身酒。”
他看到和江过来,又捉住和江的胳膊和他理论,像是要给梁松定罪。
他说话都含糊不清,看上去喝了不少,这种场合喝多的是罕见,可像他这样喝多了还在东家大吵大闹的更少,如果不是背后有仰仗可以无拘无束,就是他单纯的耍酒疯。
和江尽量态度柔和的和他解释,“后院除了保镖和侍应生以外都是客人,我带您去楼上休息休息。”
“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他洒了我一身酒,倒要赶我出去?”
和江扫了梁松一眼,梁松立刻又是一句道歉,“非常对不起!你要是气不过,我陪你两件……”
“两件?你赔得起吗,”
梁松揪着手指,看看他身上的衣服想说二十件我也赔得起,但他知道喝多了的人不讲道理,顺着他说:“那我帮你送去干洗,回头我自己开车去送到你家里。”
那人一听更恼了,酒杯随手一扔磕在地上,碎玻璃溅起来砸进池塘,水波都跟着凌乱了。
“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梁松被他吼得瑟缩一下,他还记着和江在岳家的公司里怎么对付自己的,现在又不自觉地把他当救星,借势往他那边躲了躲。
“那你想怎么样,”梁松微攒着眉,满面焦灼,“我不小心撞到的,而且迎面碰上的,你也没躲……”
那人怒目圆睁,“道歉没有诚意就算了,你还倒打一耙?”
眼看着他抬起胳膊要动手,和江上前拦了一下,“抱歉先生,为了您的健康和安全,我带您上去休息。”
“你骂我有病?是不是骂我呢?”
和江几乎没有对付过喝多了状态极度差的人,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愈发的没有耐心。
这时候身后的梁松还往他跟前贴了贴,“和助,他太过分了!搞他搞他。”
“……”和江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前面那人的手就推了上来,嘴里嚷着,“我在和你说话,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想过得好了吗?告诉我你叫什么,明天,不,今天晚上就让你老板就把你开了。”
他喋喋不休,上下打量着和江。
和江冷静的看着他,“如果您走不动了,我可以帮忙叫保镖。”
“呦,赶我呢,威胁我呢,”那人对着周围的人笑笑,又恶狠狠地盯着和江,“你以为你是哪个?姿态放低点,没有哪个老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员工和其他老板过不去。”
碰巧张杨带着保镖赶过来,和江没有再理会这个人,“带这位少爷上二楼休息室休息,明天派人送回去。”
张杨默不作声的打量和江说的那人一眼,没有制止保镖的动作。
那人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只知道有人下了自己的面子,伸手抓不住和江,转手就去捞冲自己神气扬下巴的梁松。
被人揪住脖颈的衣服让梁松慌了神,他叫了一声胡乱抓住背对着他要走的和江,脑子里只想着,这是个救命的,他走了自己就完了。
于是和江板正的西装被扯的歪了领子,他握了握拳,转身毫不犹豫的把正贴上来的人踹下了泳池。
哗啦的水声过后,原本还嘈杂热闹的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张杨愣在原地,看和江的动作流畅顺滑,丝毫不拖泥带水。
带来的两个保镖也被这场面看的心头一跳,他们担心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上司追究责任,后院的侍应生和保镖一个都跑不了。
但还没等他们靠近泳池,和江看了两秒挣扎出水面,脚底下却仍趔趄着站不稳的人,上前两步跳了进去。
梁松则吓得待在原地,刚刚要不是躲得快,这一脚踹到的就是自己。
混乱和嘈杂声还在不停地发酵,和江把不断呛咳的人带出来,两个保镖在岸上接了手。
和江一身湿漉漉的扶着台子,头发被撩到脑后,四周所有声音他都听得清,有侍应生放下盘子过来扶他,他摆摆手拒绝了,叫他们去照顾那边的人。
等他想撑着台面出来,眼前却多了一双皮鞋。
岳书延站在他面前看垂头看他,和江仰着头迎接他的视线没有动,头发上的水滴在他肩上,这身衣服还是他带和江去买的。
片刻,岳书延转头吩咐架着落汤鸡过来的保镖:“进了水池总该醒酒了,把他带到楼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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