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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冤家才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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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是退了,人还没醒呢。”

“再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细碎的人声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影影绰绰的纱帐外透出些许暖光。

宋观玄浑身酸疼无力,挪了挪手指拨动床边的轻纱。

“小宋大人醒了!真是太好了,头还疼不疼呀。”

朦胧的幔帐缓缓撩起,带着淡淡的白木檀香气息。

一张满是关切却完全不认识的脸出现在眼前,轻柔的将他扶起来。

宋观玄看着面前冒着苦涩热气的汤药,打量着侍女老旧式样的宫装,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宫女温声细语:“小宋大人要乖哦,吃了药才能好全的呀。”

“小宋大人?”宋观玄听见自己稚嫩的嗓音:“小宋大人?!”

宋观玄倒吸一口凉气,撑着身子猛烈咳嗽起来:“你叫我什么?!”

宫女闻言色变,即刻小声吩咐:“不得了快去叫人,好像是烧傻了。”随即换了副柔美的甜嗓,用更加缓慢的语调说道:“小宋大人掉进观鱼池,昏睡了三日,您还记得吗?”

掉进观鱼池?

宋观玄喘匀气,目光越过宫女朝屋内看去。屋堂正中放着花鸟银纹暖炉,不远处窗前摆着紫檀书案,案上铜鼎香炉正袅袅生烟。

确实是前朝宫廷的旧式。

他下意识摁了摁胸口,没有摸到穿心的箭伤。

掉进观鱼池是他第一次进宫时的事情,那么现在是……五岁?!

他重生了?!

宋观玄能感受到胸腔里砰砰的鼓动声,心中难以平静。

宫女还端着药碗候在床边:“小宋大人胸口难受?”

纤细白皙的小手从袖笼中探出,朝宫女摆了摆。将那碗汤药接过来,一饮而尽。

宋观玄靠在床头,想明白了三件事:第一,自己上辈子的选择全然是错误的。第二,离高歧奉越远越好。第三,高重璟就是命定的君主。

他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抓住这次重来的机会。

宋观玄叹了口气,那么多皇子怎么偏偏就是高重璟呢。

他对高重璟小时候的印象不多,只记得此时因为高重璟一句喜爱,让他被圣旨困在玉虚观多年。是皇帝宠爱,心软胡闹的五殿下。

现在的高重璟在干嘛?怕是还在重华殿的花坛边团雪球吧。

思考间,门板砰的一声被推得来回晃动,闯进来一个元始宝冠山水袖披的人:“怎么就烧傻了,我来看看。”

宋观玄一怔,熟练地将手腕递出去。看着王若谷那张年轻的脸,试探道:“师父?”

王若谷扣着他的寸口片刻,凝重的神色稍霁:“你别害怕,只是惊惧激动并未见伤及心智。是寒症未能根除,还需慢慢调理。”

宋观玄轻声叹息,若是能重生回早几日就好了,这旧疾缠绵还是没能躲过。他扬起头来,甜甜道:“多谢师父。”

屋内回荡着松了口气的哎呀声,宫人四散。

王若谷稍稍放心,瞥了宋观玄一眼:“那就随我会玉虚观去。”

宋观玄揉了揉头,上辈子他回了玉虚观,以至于被高歧奉钻了空子。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辈子他要在这里好好看着高重璟:“我要留在乾都。”

王若谷一脸担忧:“这前几天才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又决定呆在这里了?”

宋观玄面色惨白,眸光可怜地看着她,委屈地点了点头。

王若谷深吸一口气,似有盘算:“国师的虚位悬在头上,皇宫不比玉虚观,你可想好了。”

宋观玄应了两声:“我好好想。”

王若谷拂袖而去。

看着暖炉上烘的蔚蓝长袍,王若谷说得没错,他得先打算起来。

很好,宋观玄深吸一口气,准备下床开启全新人生。

随后一脚踏空,险些摔在地上。

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将他接住捞回榻上。

宋观玄迷糊地笑了笑,忘了,五岁,腿还没这床高。

“您这大病刚愈,还是再躺会吧。”

宋观玄仰起头来,粉妆玉琢的脸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想出门。”

他央着宫人取来衣袍,着袜穿靴,玉簪束发,该去见高重璟了。

午时的钟鼓刚过,正是暖和的时候。

重华殿的朱红廊柱此时看起来异常高大,宋观玄甩开随侍的宫人,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朝从前那处飞檐寻去。

层层大雪覆盖在墨色的瓦檐上,朱红的宫墙映在宋观玄眼中。

宫苑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一样,只有飞鸟掠过墙头的声音

人字长廊下,高重璟眸光沉沉,拢在平金流云的玄色披风中。

他端详着袖口云纹,眼前闪回坐在暖阁垂幔下的宋观玄。千里春雪图徐缓铺陈,宋观玄病骨支离,颜色冷淡。篡权夺位的推手,冷漠无情的国师。

真该死啊。

高重璟不觉重重地踏着脚下方砖,挟裹着凌厉寒风向檐廊一角走去。

脚步在转角停下,视线穿过长廊飞雪落在熟悉的身影上。

五岁的宋观玄,蔚蓝道袍银线鹤羽,不知在叹息什么,仰着头呼出一团白气。

宋观玄等了许久,真冷啊,他怎么还不来。

头顶的飞檐铃铛叮铃叮铃轻轻响动。

宋观玄听见脚步踟躇停在不远处,来人呼吸渐重似乎在犹豫。

不知为何,感觉一股敌意随着寒风传来。

宋观玄蓦地转头,六七步远的地方站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孩,结结实实地裹在披风里。不言不语,可见深邃的脸上透着一丝清贵沉静。

目光越过轻雪,倏地与高重璟的视线相撞,原来冷意是从那里而来。

看着不像是来偶遇的,像是来干架的。

宋观玄犹疑一瞬,躬身见礼道:“参见五殿下。”

高重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寒风带起衣袍透出宋观玄伶仃的身形,像只惊起的雀鸟。高重璟唇线紧绷,没有说话。

宋观玄未得高重璟回应,保持着见礼的姿势和他耗着。

高重璟看着小小一只宋观玄,岂不是单手就能捏碎。高重璟低头看见自己同样的小手,捏紧拳头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当不熟冷冷道:“你是?”

宋观玄朗声:“我是玉虚观来的宋观玄。”

高重璟心道:我是玉虚观来的宋观玄。

熟悉的话语,高重璟字字句句都记得。

高重璟小手轻轻一抬,虚影划过宋观玄眼前。

宋观玄站直身子,这张脸软软的,糯糯的,冬日的阳光一照,像是甜甜的荔枝一样。

看着高重璟深如墨色的眉毛拧在一起,宋观玄抿了抿嘴。没错啊,上辈子我也是这么说的啊。

高重璟凌厉的视线刺了过来:“你病好了?”

宋观玄听出一丝遗憾,余光瞥见高重璟紧握成拳的手。什么意思,我好了他不满意?

宋观玄扶正袖袍,显出几分病愈的柔弱:“蒙殿下关心,太医瞧过,已经好全。”

重生是真,宋观玄死里逃生也是真。

高重璟又是许久没有说话,无言中逼近一步。

宋观玄错开视线,目光落在他崭新的衣襟上,里衣有几道未叠好的褶皱。

不觉有些嫌弃,收敛好情绪开口道:“我是特意来寻殿下的。”

高重璟的手背在身后,审视着宋观玄。他不想听接下来的话,不耐道:“找我?偏殿是父皇的意思,不必谢我。”

宋观玄没管那么多,照旧一脸诚挚地在高重璟面前拜下。

声音还带着点病愈的软糯,再次轻易许下承诺。

“观玄愿助一国之运,从今往后永伴身侧。”

高重璟直直地看着伏在地上宋观玄,心道:这次你也将此话给那几个皇子都说过一遍了吗?

忽然高重璟就恨起来,恨不能将宋观玄现在就从皇宫中抹除掉。

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此处四下无人,岂不是正是时候,现在动手。

地上透风凉飕飕的,宋观玄指尖冻得冰凉。

他眼前只能看见一点点墨色反光的方砖,寒风顺着领口灌进来。

高重璟既没有像从前一样迫不及待地将他扶起来,也没有说话。

似乎与记忆之中有些偏差。

宋观玄伏在地上继续等着,几息后一双攒着金丝的锦缎的鞋面缓缓映入眼帘。

影子步步逼近,鞋面几乎要踩到他的指尖。

宋观玄看着即将落下的鞋面,什么意思?他要踩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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