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生病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基地。
居住区的季珏得到消息,立马就朝柳青青的住所赶去,他必须要去看看师母的情况。
季元序知道消息时,笑了下,对准备早餐的谢应星道:“我的好师母,她病了,等会一起去看看。”
谢应星将粥端到桌子上,点了点头,“好,等吃完东西就去。”
说完,他又进了厨房将围裙解开放好,然后拿着碗和勺出来,到餐桌上盛了两碗粥。
季元序眼睛一眨不眨,饶有兴趣的看着谢应星一系列的动作。
如此毫不遮掩的视线,谢应星自然是察觉到了,他无奈道:“吃饭罢。”
季元序这才收回视线,“好。”
餐桌上,季元序对谢应星说,“我的老师,他很有意思。”
谢应星:“怎么说?”
“师母病了的消息,按理说,老师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让人知道,”季元序眯起眼,理智的分析季乾宇的意图,“但他就是这么做了,可即使知道消息,能探望的人寥寥无几,我就在其中,所以老师……”
谢应星接过她的话茬,“所以季乾宇的目的之一是想见我,然后从我口中打探你的消息,顺便看看我到底是那边的人。”
季元序脸上笑意扩散,“聪明。”
谢应星神色严肃,“不仅如此,他应该还有消息宣布,而且你昨天生病,”说到生病,谢应星想起在黑市时关于异能者自愈的猜测,他求证道:“自愈能力是只有你有吗?”
季元序显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在黑市时,因为伊面背叛,她用齐凯的刀伤了伊面,伊面手上的伤久久没有愈合。
她回答:“异能者都拥有自愈能力,只不过齐凯的刀很厉害,被那把刀伤了的异能者,自愈能力失效。”
谢应星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问:“那你好多了吗?”
季元序反问:“你说呢?”
谢应星看她,脸色仍旧是以往的白,唇色恢复了往日的鲜红,银色的眸子看上去凉薄又冷漠,长得过腰的头发散漫的披着。
看上去,季元序非常好,谢应星没再问,他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希望基地。”
季元序:“大概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她和她的老师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期间,容不得一点差池。
就等着从希望基地回来,江如玉获得黑市话语权,林莽莽彻底掌控任务大楼,再等着他老师的实验成功。
他们这些人就都可以解脱了。
她厌恶憎恨的帝谙所有人,她会给予他们一场盛大的死亡。
没有埋骨之地,葬身荒野。
季元序的脸上露出痴狂的笑,不知道她的老师承不承受的住她的报复。
谢应星知道季元序在想什么,她与常人不同,脑海里总是充满着血腥残酷的争斗,尔虞我诈的算计。
单看她的样子,不难知道,她正在想毁了整个基地的事,不然也不会控制不住的露出这样一个笑容。
吃完了饭,依旧是季元序洗碗。
等整理好一切,两人才出发去看柳青青。
一进到柳青青住所,季元序和谢应星就听到季乾宇对季珏说,“小珏,等我离开后,你师母的安全就交由你负责,基地里的人,你可以随意调动。”
季元序露出乖巧的笑,扬声说,“老师对师母真是情真意切,顺带着对季珏爱屋及乌,只是他太傻了,老师不担心他会辜负您的期许吗?”
明明他一点都不傻,季珏恼怒,涨红了脸,“季元序,你闭嘴。”
“小珏,不许这么说话,”季乾宇对谢应星歉意的笑笑,“真是让客人见笑了。”
短短时间,谢应星从不受待见的普通人变成了帝谙的客人,季珏皱眉,不明白季乾宇的意思,但聪明的没有问。
季乾宇很满意季珏适时闭嘴,他道:“想必元序也知道了,前天我还邀请他去参观了研究所。”
季元序似笑非笑,“老师是基地长,请客人参观基地,很正常,只是老师,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来一次,毕竟他是我救回来的。”
“他是我的人。”
季乾宇意味深长,“元序,还是一如既往。”
季元序瞥他一眼,嘲讽道:“哪里比得上老师,三心二意。”
季乾宇脸色沉了下去,“去看你的师母吧!但他不能去。”
季元序讽刺一笑,和谢应星对视一眼后,示意他留下,然后朝二楼走去。
瞧不见季元序后,季乾宇对自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谢应星道:“想不到你还活着。”
谢应星微笑,“这要多亏基地长。”
季乾宇问他,“药给她了吗?”
谢应星敛眉,“给了,她吃过了。”
季乾宇很满意,他笑着,“看来你很得她信任,都这样了,你还能活着。”
谢应星看向季乾宇,目光坚毅,“可是,我还是想站在您这边,毕竟您才是基地长,而她只是可以被替代的继承人。”
季乾宇面上一副忧虑的神色,叹息道:“可她始终是我选出来的继承人。”
谢应星朝他拱手,一派肃穆,说出的话甚是符合季乾宇的心意,“正因为如此,她的生杀予夺,在您的手里。”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离他们最近的季珏听的清清楚楚,他厌恶的对谢应星开口,“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看不上这种卖主求荣的家伙。
季乾宇瞥了他一眼,声音沉沉,“小珏,闭嘴。”
季珏一滞,知道自己打扰了季乾宇,利索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谢应星倒是笑得宽容,语气平平道:“可惜这位,瞧上去难登大雅之堂,还要劳烦基地长重新为基地再找一位继承人。”
季乾宇再次警告的看了一眼季珏,没有否认,“自然。”
季珏心生委屈,他当然从未肖想过继承人的身份,但是他从没想过他的老师会当着一个不入流的人的面说他确实坐不上那个位置。
他愤恨的瞪了一眼谢应星,恨不得用眼神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
气氛僵持不下时,楼上传来柳青青的一声惊呼,季乾宇皱眉,率先跑了上去,季珏和谢应星紧随其后。
楼上,柳青青面色难堪,她红着眼眶看着季元序,“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季元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还以为师母已经忘记了呢?”
“为什么我不能感化你,”柳青青一脸悲痛,“怜悯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可你明明曾对我伸出过援手。”
季元序看着甘愿困在象牙塔里的人,耐心告罄,心底的恶意蔓延开来,她歪着头,露出纯真的笑,“除了我和老师,谁也不知道基地长夫人曾经是暗阁里的奴隶,过着被生不如死被唾弃的生活。”
“您这么善良,为什么从不回去看看您的同伴呢?为什么从没生出去救救他们的念头,您教我怜悯,可自己不也是个假菩萨吗?师母,您有什么立场教我心善。”
“仗着老师虚假的爱?您不也知道,老师爱的只有您的脸。”
季元序猛的靠近已经呆滞了的柳青青,她轻柔的拖起柳青青的脸,温声道:“师母,您的脸多了道细小的伤口,这张脸破相了。”
柳青青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恐惧的看向季元序,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出昨早季乾宇的所作所为,她痛苦的闭起眼睛,尖叫起来。
季元序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师母,您这么善良,会原谅我的不敬,对吗?”
柳青青瞬间睁开眼,神色惊恐惶然。
刚上来的季乾宇三人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季乾宇和季珏立即上前挡在柳青青身前,季乾宇抱着精神恍惚的柳青青,安抚着她,“别怕,我来了,青青。”
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柳青青抗拒的推开了季乾宇,哭着喊着,“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
季珏上前控制乱动的柳青青,却被她尖锐的指甲划伤了脸,见了血的柳青青更加疯狂的扭动。
普通人的体质很弱,意味着季乾宇和季珏不能用太大的力气制止她。
两人焦头烂额,场面一片混乱。
谢应星趁机上前拉住游离在外的季元序,逃离了柳青青的住所。
谢应星笑了起来,“你总是三言两语就气的他们失态。”
季元序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朝前走,言语上的胜利并没有让她看起来很开心,她的背影孤寂挺拔,像雪地里的枯树。
谢应星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季元序:“想杀人。”
心里恶意的闸阀开了,她就想见血,艳丽糜烂的色彩能让她畅快,她痴迷终结生命,不管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当快感到达顶峰,糜艳的色彩渲染衰败的基地,她的异能耗尽,最后一个要终结的就是她自己。
季元序看向谢应星,眸子里多了分色彩,她反握他的手,“以前都是伊面,现在你跟我出去。”
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出了基地,因为下着雪,并没有用车。
不多时,谢应星就因为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季元序抱手挑眉,谢应星摆手,坚持,“我还能走。”
季元序嗤笑,“那就继续。”
但行进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
走了不知道多久,谢应星看见了行动缓慢,面貌丑陋的丧尸。
季元序浑身战粟,是极其兴奋的表现,她侧头问,“你怕吗?”
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谢应星回她,“不怕。”
于是,季元序牵着谢应星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像羊入虎口,要去送死。
不知怎么的,谢应星平静的心乱了,响声怦怦入耳,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少女,少女看了他一眼,然后放开了他们交握的手。
无数丧尸朝他们奔来,少女藏着掖着的恶在这一刻全然放开,她眸中的冰冷碎裂,嗜杀残暴清晰可见,苍白的脸爬上了红晕,雷系异能猛烈的鞭挞着丧尸。
缺胳膊断腿的焦黑丧尸不知疲倦的蜂拥而上,少女嘴角勾起,靠得近的丧尸尸首分离,炸裂开来。
模糊的血肉横飞,血腥的雪地里难以言喻。
厌恶、倦怠的神色跃然脸上,少女绽放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眼神纯然天真,沾染的斑驳血迹为她增添了几分残忍凌虐的美丽。
她朝谢应星伸出手,那双手干净白惜,红色蜿蜒其上,如同雪中红梅,刺眼夺目。
丧尸此起彼伏爆炸,偌大的雪地里,一时间只剩下少年少女两人。
季元序仍旧伸着手,这是她的世界,残忍血腥暴力,荒芜孤寂。
明明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可谢应星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强大嗜杀,城府极深,却会记得在杀戮的时候保护好他。
命运的线慢慢收拢,牢牢的束缚住他,以爱为名的萌芽得到养分,根深蒂固的扎进他的心里,容不得他拒绝。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脸毫无血色,白的吓人,他声音苦涩至极,“为什么?”
季元序拉着他的手,笑容纯真,“想做就做了。”
谢应星闭了闭眼,这是她临时起意布置的局,而他尚未交锋,便已经溃不成军。
他自嘲一笑,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六岁那年,母亲因长时间劳累病倒了,神志不清,她声音狠狠的,没了往日的温柔,她哭着说,“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自己生命里那个独一无二的混蛋,就像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见了你父亲,你们一家都是混蛋,老混蛋死了,还有个需要照顾的小混蛋。”
而尚小的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现在,倒了八辈子霉的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