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老大，他醒了。”

开着车的伊面从后视镜里看见睁开眼的谢应星，立马笑着说道。

谢应星被这句话惊醒，登时仓皇的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季元序觉得有趣，便挑眉露出个恶劣的笑容，她道：“醒了，那就扔下去喂丧尸吧！”

谢应星却没有如季元序想的那样露出害怕的神情，只是沉默以对，毕竟他初来乍到，连丧尸的影子也没见过，何谈害怕，就是原身也没见过丧尸就被冻死了。

但太过平静也不正常，谢应星纠结着，最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季元序盯着他，笑容渐渐弱了下去，她猛的凑近谢应星，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在谢应星眼中放大，谢应星眼眸闪烁，男女授受不亲，两人间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他忍不住偏过头。

季元序却不如他的愿，她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极大，强迫他转回头来对视，然后阴沉着脸，如同有读心术般道：“你骗我。”

谢应星手心全是汗，但面上仍镇定道：“我没有。”

两人僵持之际，开着车的伊面笑了起来，插嘴道：“老大，你就别吓他了，我瞧着他胆子小得很。”

季元序被拆穿，便没了再骗人下去的兴致，她撒开捏着谢应星下巴的手，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恹恹的靠着座位，闭上了眼。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落在地上、车上，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谢应星看了眼几乎没入阴影里的季元序，脑海里冒出了“阴郁”两个字，眼前的这个人虽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性情捉摸不透，很难相处。

下巴处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应该是红肿了，谢应星垂下头，这人手劲大，不似寻常的小姑娘，是个练家子，关于眼前的人，谢应星想了很多。

车里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伊面受不了这么安静，但他不敢打扰季元序，只得退而求其次，朝谢应星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的谢应星还不懂得什么是尬聊，闻言，他只是收回思绪，敛着眉，温顺道：“谢应星。”

“你多大了？”伊面的问题弄得跟查户口似的，“家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吗？”

也幸好谢应星有问必答，他道：“十六，家中仅有我一人。”

一板一眼的回答让伊面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便道：“也是，到底是末世。”终止了这场尴尬的聊天。

气氛比刚才更加安静，还夹杂着几分尴尬，谢应星浑然不觉。

季元序却突然睁开眼大笑了起来，她玩味的看向谢应星，“你是第一个。”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应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伊面却听懂了，谢应星是第一个让他丧失聊天欲望的人。

伊面尴尬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想着快点到基地。

三人都没再说话。

等终于回到基地，伊面长舒一口气。

这时，地上的雪已经积起厚厚的一层，车也被雪覆盖。

“跟我走。”季元序看了谢应星一眼，然后推开车门，瞧着外面的冷清的景象若有所思的对他说。

凛冽的风吹进了车里，谢应星瑟缩了下，季元序没有看他，径直下了车，雪很快落满了她的肩头，伊面紧跟着下车，眼看两人都下去了，谢应星不得不也紧裹外套跟着下车。

莆一下去，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谢应星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季元序，又看了看正在搓手的伊面，才有了一种这才正常的真实感。

搓着手的伊面道：“欢迎来到帝谙基地。”

季元序露出个讽刺的笑，眯起眼道：“是啊，欢迎来到疯子基地。”

谢应星尚不能明白季元序的意思，只听见伊面紧张道：“老大，可别乱说。”

季元序毫不在意，她道：“你怕什么？”

说完，她没再管伊面，而是一把扯过谢应星，道：“跟我去见我的师娘。”

谢应星皱起眉，来不及多问，就这样被她拉着进了一栋看上去很豪华的房子，里面很热，客厅里摆放着几盆绿植，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

季元序在离女人一米处停下，她面无表情道：“师娘。”

柳青青闻言，放下茶杯，露出个和蔼的笑来，只是视线在触及季元序身上的血迹时，不自觉皱起眉，但她没说什么，只道：“好孩子，回来了。”

季元序点头，将谢应星往前推了一下，乖巧道：“师娘，这是我外出救的人。”

“好孩子，”柳青青并未看谢应星，只道：“你真的知道怜悯了吗？还是只是做给师娘看的。”

谢应星也很知趣，只是像木头人一样站着，没有打扰她们的交谈。

听完柳青青的话，季元序银白的眸子沁满笑意，她忍不住当着柳青青的面笑了起来，末世里有怜悯之心，怎么活下去，如果不是她师傅季乾宇护着，她的好师娘怎么能活得如此恣意。

于是，她决定给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带来一点冲击，她敛去笑容，道：“师娘，我救他的时候，他快被冻死了，那个房间很破，四周都漏着风，他穿着单薄，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可怜的很。”

说话的间隙，她一步步朝前走去，眼见越来越近，视线里的血迹越发清晰，柳青青几乎就要尖叫出来，但她是长辈，于是她维持着形象，叫住了季元序，“好孩子，就站在哪里罢。”

季元序听话的站住，接着道：“如果不是想起师娘的话，兴许我就不会救他，而他就要死了，但是师娘，如他一般的人多得很，这可怎么办？”

季元序弯了眼眸，她笑眯眯的看向柳青青，神色温和，全然无害。

面对这样的问题，柳青青的柔软心肠颤动，她红了眼眶，呆呆的重复了几遍季元序的话，然后才道：“救。”

季元序仍没有放过她，她的笑得越加无害，话却咄咄逼人，“救回来安置在哪里呢？”她指了指谢应星，“譬如他，师娘，他怎么在基地活下去，要是死在基地，死在你眼前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谢应星被波及，季元序和柳青青同时看向他，谢应星有些局促，他不安的垂下头，季元序话中的暗示性太强，似乎笃定他一定会死。

柳青青心里被镇住，她突然觉得浑身冷，似乎外面的风雪冷意突破了牢固结实的墙面冲了进来，她的眼眶仍是红的，里面泪水弥漫，但因为小辈在，她不得不强忍着。

对于季元序带回来的这个幸存者，柳青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此前从未基地里从未救过人回来。

“季元序，不许你欺负师娘。”一道愤怒的男声横空插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

柳青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道：“小珏，你来了。”

谢应星抬起头，只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然后握起拳头朝季元序砸去，却被季元序轻松捉住，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声响清脆。

季珏不可置信的看向季元序，他瞪大了眼，道：“季元序。”

谢应星见此情景，默默向后退了几步，他并不想再次被波及。

季元序将季珏甩到柳青青面前，然后轻飘飘道：“师娘，这就是你养的，和你一样废物呢！”

此时，伊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他弓着身掐着腰，边喘气边道：“老大，我……没拦住……刚才和齐凯他们……吹牛，被季珏听见了，他像疯了一样跑了过来，没事吧！”

说完后，他气才顺回来，一抬头，他尴尬的想钻进地缝，气氛死一般寂静，六双齐刷刷的盯着他。

季珏瞪着他，咬牙道：“你才像疯了一般。”

季珏再怎么说也是基地长夫人面前的红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于是伊面赶紧赔笑，“我说笑的，对，我才是疯的那个。”

谢应星低下头，忍不住露出个笑。

季珏不想再计较这件事，便继续朝季元序道：“要是被老师知道你这么对师娘，你就不怕吗？”

季元序看着季珏，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你倒是聪明了一回，知道用老师压我。”

季珏的脸顿时清白交加，季元序的话明晃晃的就是在说他蠢。

柳青青瞧不得季珏被说，便呵斥道：“季元序。”

只是就算是呵斥，她的语气也很柔和，没有半分威力。

季元序闻言只是笑笑，她好心劝诫道：“师娘，别生气，会生皱纹的，除了实验，老师最爱的便是你的这张脸了。”

谢应星觉得自己只是在这里站了一会，便听到了些了不得的秘辛。

柳青青被气的浑身发抖，她伸出手指着季元序，反驳道：“你……你……胡说，乾宇是爱我的。”

季元序听的有些厌倦了，她不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没有人会因为所谓的爱对另一个好，尤其是季乾宇，于是她道：“师娘人就留给你了。”

“把人带走。”

一道略显阴冷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谢应星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瘦瘦高高，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肩头还残留着雪。

谢应星在观察季乾宇的同时，季乾宇也敏锐的回望了他，但仅仅一眼，他就移开了目光，毕竟不过是一个脏的看不清面貌的男孩。

季乾宇皱起眉头看向溅了一身血的季元序，他听闻季元序又去找柳青青了，连白大褂都来不及脱就直接冒雪从实验室里回来了，他抚去肩头的雪，漫不经心的对季元序道：“你带回来的，就该自己照顾。”

“可是师娘一向菩萨心肠，”季元序笑意不达眼底，她无辜道：“她想自己照顾，我怎么好代劳。”

没有刚才在柳青青面前的嚣张，此时的季元序显得很乖巧，谢应星傻眼了，这人怎么两幅面孔。

柳青青似是已经习以为常，她并没有揭穿季元序，只是无声的流眼泪，哽咽道：“乾宇，她又骂小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