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序一言不发，银色的眸子紧盯着谢应星，气氛压抑。

003小声道：“她好像生气了。”

谢应星神色平静，他回望季元序，对于003的话他不置可否，他只是突然有了自己的目标。

他想在末世好好活下去。

强大如季元序都会受到钳制，像待宰的羔羊般，生死掌握在季乾宇手里，何况是他这种普通人。

他承认刚才说要帮季元序的话有些冲动，也有些狂妄，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法和齐凯他们这样的异能者给季元序带去武力上的助力。

可是他的身份对于季元序来说，恰恰是有利的，他可以成为季元序搪塞季乾宇的幌子。

同样的，谢应星清楚的知道，普通人这重身份只对季元序有点作用，对其他人来说就是累赘。

谢应星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这是自来到异世界，他第一次真正的思考起关于自己的未来。

他骨子里深藏着怯懦，不敢坦然面对眼前陌生的世界，他将自己龟缩起来，快速接受了新的身份，然后谦卑的活着。

他不反抗普通人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困苦，因为他始终没有认同自己是这个世界居民的事实，他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一切，直到现在。

其实，季元序对他就像对山大王一般，有种漫不经心的包容，谢应星相信只要他不作死，他可以活得很好。

但那种好太过缥缈了，是不对等的，他真正意义上只是被圈养的宠物，季元序对他像对待山大王并不是错觉。

在她的眼里，他和山大王没有差别，甚至他的地位更低，同拍卖场里那些异能者身边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普通人没有两样。

谢应星徐徐吐出一口气，眼神一凌，颇有些拼死进言的意味，他语速略快道：“你难道没想过利用我放低季乾宇的警惕性吗？他一向瞧不上普通人，就算被他发现了，我全可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理由就是，我痛恨他看不起普通人，暴怒下，他是不会联想到你身上的。”

季元序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然后呢？他回过神来后呢？你是我的人，他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吗？”

谢应星掷地有声道：“届时我咬死不认，他能把你怎么样？”

季元序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靠进谢应星，揪住他的衣领，嘲讽道：“你要知道这里是末世，你所认同的那些规则通通不管用，再说，我什么处境，我不信你没有察觉。”

说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住，她语气恶劣道：“我说过，不会杀你，你不必自作聪明，学人毛遂自荐，林莽莽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是，你……”

季元序顿了顿，继续道：“我这里不缺聪明人，尤其还是不知死活的人。”

谢应星不甘示弱，盯着季元序的眼睛道：“可是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季元序眯起眼，“同样的，你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

谢应星一字一句道：“季元序，如你所说，这里是末世，意味着没用的人始终会被舍弃的，但我想一直活着。”

闻言，季元序松开手，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仔细打量起眼前瘦弱的少年，说实话，如果不是山大王，她是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和他交谈。

可现在的谢应星太像小时候的她，季元序的思绪被牵引，小时候的她同现在的谢应星一样弱小无助，却都想在末世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同的是，挣扎过后，她只是从一个深渊跳进另一个深渊，而他，若是听话，可以在她的庇护下活的很好。

只是不甘做笼中鸟的人怎会顺应，就像她从不肯乖乖听从季乾宇的话，甚至如果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想到这里，季元序起了兴致，低声笑了起来，她饶有兴趣对谢应星道：“好啊！就让我看看你怎么好好活下去。”

003惊讶，“宿主，你成功了。”

谢应星没搭理它这句话，转而问道：“删除从黑市出来之后记录下的所有事情。”

003有些不情愿，“宿主……”

好不容易知道了谢应星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季元序弑师似乎另有隐情，却要删除记忆，003不愿意。

谢应星并不信任系统003，它总是玩文字游戏，试图隐藏最真实的目的，若不是他几次抓到它言语中的漏洞，它依旧还要欺骗下去。

于是他加重语气，“删除记录，否则启动自毁程序。”

003拗不过，只得照做，片刻后，冰冷的机械音响起道：“按照宿主要求，003已删除相关记录。”

谢应星又道：“你不得窥探我心中所想。”

缺失了一段记忆的003不明所以谢应星是怎么知道它可以窥探他的心声，但想到这个宿主不一般，手握它统命，还是道：“003已接受指令，建立单向沟通通道。”

等回答完谢应星，003才发现周遭环境变了，证明他们已经不在黑市里了，记忆与现实出现严重偏差，003有些宕机，试图进行自我修复。

甚至再次出现的目标人物之一林莽莽也无暇顾及，直到季元序和谢应星换洗好，同齐凯三人集合，众人出了任务大楼，003的系统才又重新运转起来。

天色暗沉，瞧得出来已经很晚了，极目望去，谢应星看见了白天未曾见过的路灯，暖黄的光与地上铺满的白雪相映。

鹅毛般的雪纷扬落下，在暖黄光晕里展现出别样的美丽。

季元序道：“路灯是晚上才会出现的，且范围是任务大楼到柳青青的住所。”

一句话便解了谢应星的困惑。

齐凯却挠头，憨笑道：“老大，这不都知道的事情，何须说一遍。”

吴潇和幽木齐齐摇头，这很明显是老大跟谢应星解释的。

齐凯也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掩饰性道：“咳，终于回来了。”

说完话，他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季元序四人跟上，众人踏雪而归，雪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但很快被覆盖。

来到岔路口，齐凯三人朝季元序和谢应星挥手告别。

此时，这里已经没有路灯照明，谢应星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见路。

季元序掌心聚起一团火焰，照亮了这一隅，谢应星眸子里倒映着火光，继而是季元序。

只听得她启唇道：“走吧！”

谢应星收回目光，两人再无交谈，安静的向前走着。

回到住所，季元序熄灭火焰，将灯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山大王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全然没有形象。

季元序走到猫粮口袋旁，只见猫粮已经少了一半，季元序皱起眉，走到山大王身旁，蹲下身观察起来，发现它竟胖了。

一直不说话的003此时在谢应星的脑海里疯狂大喊起来，“这只猫……这只猫，宿主，它和《所爱》上面你抱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闻言，谢应星这才对那副画产生想了解的兴趣，他道：“那幅画上我抱着山大王？”

003却又不说话了，谢应星也不急，毕竟总会知道的，可003每次提供的信息都恰到好处，似乎有意引导谢应星想一些问题。

其中又以他与季元序的感情问题为盛。

他不由看向季元序，神色复杂，两人仿若宿命般的相遇，就像世间已经为他们织罗出一张巨大的网，只等着他们落入其中。

季元序抬眼，两人目光相撞，瞧着季元序冷漠的眼，谢应星又想，可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屈于既定的命运。

气氛一时安静。

蓦然，山大王从沙发上跳起来，跃进谢应星怀抱。

季元序冷笑，“它真是很喜欢你。”

谢应星接住山大王，好笑道：“是有些。”

季元序抿唇，不再说话。

许是知道自己这样做惹得季元序生气了，山大王挣脱谢应星的怀抱，讨好的蹭了蹭季元序。

季元序勾唇，伸手摸了摸它的背脊，然后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提起来，递到谢应星怀里，“也算有点良心，你帮我照看它一会，我出去一趟。”

谢应星抱住山大王，同它一起望着季元序，她满身是血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他道：“会像上次那般吗？”

季元序并不避讳，既然谢应星想取得她的信任，有些事情他必然要知道，她解释道：“不会，上次是作为实验体试验新药，这次是去接受未完的惩罚。”

安装定位芯片和领取剂量减少的解药。

谢应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抱起山大王道：“我和它等着你回来。”

季元序银色的眸子平静的注视着谢应星和山大王，片刻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谢应星则抱着山大王在沙发坐下。

许是季元序离开了，003又活跃起来，它暗示道：“宿主，其实季元序可以不回来的，但她还是同你一道回来了。”

谢应星忽视它话中的暗示，淡淡道：“因为她不放心山大王。”

人要有自知之明，谢应星道：“做好你的本质工作即可，不必时刻犯蠢，平白惹人厌烦。”

003与谢应星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一人一统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