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立场的不同,往往会产生所谓的“反派”,在暗地里进行着不可告人的邪恶计划——只不过没人规定他们必须隐藏于阴影之中,有些恶,也可以变得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首都的政府大楼中,迷思会正在召开例行会议,站在演讲台上的家伙慷慨激昂地赞颂着自己的组织,在他天花乱坠的描述下,底下那些新来的听众早已两眼放光。
“各位同胞,或许你们之前因为一些不负责任的引导而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但现在一切都将改变。加入迷思会绝对是你们此生最正确的选择,沐浴在伟大的光辉下,过往的龌龊和晦暗都将烟消云散!我由衷地祝愿各位前程似锦,那么接下来就是自由提问时间。”
演讲人整理了一下因大幅度的肢体动作而变得不太平整的西装,朝一旁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召来了一群带着空白面具的工作人员,他们手持记录板,观察着台下人的一举一动。
“我以前坐过牢,你们不会因为这个而刁难我吧?”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对这个组织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不会,旧世界已然覆灭,旧规则也不再适用,在这里,不论前尘过往,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光明的未来。”
“我有疑问,你们到底是正统的政府人员,还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有没有能够证实你们身份的证件?”
“这是个好问题,等到会议结束后,你可以去找相关人员获得我们的资料。”
演讲人在给出这个不置可否的回答后,马上转移了话题,一旁的工作人员则在记录板上,给刚刚发问的人写上了“需切除额叶”几个字。
通过根这些新人进行一问一答,工作人员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划分,那些自以为是的发问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是被迷思会玩弄于股掌间的可怜虫。而迎新会结束后就是高层决策会议,这才是他们今天的重头戏。
“打开屏障的祭品准备好了么?”最中央的座位上空无一物,浑厚低沉的声音自虚空之中传来。
“回大人,想要在屏障上破出三个孔洞,还需要一千个普通人,或者十个原质持有者的灵魂。不过「温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以把这一部分消耗去掉,这样的话,现在的祭品已经足够了,请大人做出下一步指示。”
“今日零时,群星归位,外海逆流,你们放开拳脚去做吧!”
危险正在逐步逼近,只不过远在日樱国的徐雨歇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正被那副行刑的画面所困扰,它是绝对真实的,但被行刑的人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于这种现象,徐雨歇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看到的行刑场景发生在未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徐雨歇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挽回即将发生的悲剧,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庇护区内游荡,鬼使神差般地,他来到了一处墓园里。一座座切割整齐的墓碑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他很喜欢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这能让过热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
他抚摸着墓碑的石料,磨砂的质感摸起来很舒服,再加上凉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把手放在上面多停留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这一动作带有一些冒犯的意味,徐雨歇在墓碑上寻找着它主人的名字,想要用悼念来赔礼道歉。
然而在看清石碑上的文字后,恐惧和不安像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脊背,让他不寒而栗。
小小的石碑上,赫然写着与谢野咲良的名字!在看到这个名字后,一种荒唐的想法充斥了徐雨歇的脑海,他想掘开坟墓,拆穿这个充满恶意的玩笑。但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这么做,于是他把视线从一块石碑移到了另一个石碑,只是没想到,这一举动让他一脚踏进了深渊。
因为另一块石碑上,也写着与谢野咲良。
他接着看向第三块、第四块……少年的步伐变得急切而混乱,最后,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墓园之中狂奔。墓园之中的每一块墓碑上,都写着她的名字,像如影随形的梦魇,想要把他逼入绝望的疯狂。
难道是自己的认知再一次出了错?可体内的那家伙并没有发出警报,这代表着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既然如此,那个出现在他面前,令他朝思暮想的人,究竟是谁?
终于,在墓园的尽头,他又看到了那个身影——撑着白色和伞的少女,向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献上了一束纯白的花。
像是感觉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少女朝着墓碑微微欠身后,转过来冲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徐雨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看着少女和她自己的墓碑,徐雨歇只觉得毛骨悚然,可理智还是迫使他去弄清这件事的真相,说服着自己去接受这诡异的现实。
“你,是叫与谢野咲良吧?这些墓碑……”
“嗯,是的,没错哦,埋着的是我,站着的也是我呀。”
“这是什么新型笑话吗?我怎么听不太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
少女的话被硬生生地切断,只见一把白伞从她脚底下的泥土中钻出,刺进了她的身子,白伞在她的体内撑开,锋利的伞沿将少女拦腰截断。她的上半身从伞面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泥土上,鲜血顺着地面的缝隙流了下去,染开一片逐渐扩大的暗红。
而她原本撑着的那把伞,此时却像是从地下伸出的白伞的重影,沿着迷幻的轨迹回到了本体之中——徐雨歇明明看到了两把伞,此刻却只剩下了地上正在吸收血液的那一把。
伞柄处的泥土开始向上鼓动,貌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徐雨歇这才回过神来,掏出□□装上子弹,瞄准了伞柄下的土包。他屏息凝神地盯着地面,土堆的颤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一只洁白的手臂从土中钻出。
那只手放下了白伞,从土堆的另一边又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撑着土地一同发力,一个和刚刚死去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从土坑里跳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拿起地上的白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因为我也不太懂。”
这句话明显是接着之前的回答的,她的思维并没有中断,就像她说的那样,站着的是她,埋着的也是她。想到这里,徐雨歇连忙看向方才被腰斩的少女,可是那里没有任何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裂缝有点难搞啊,是不是有谁在捣乱呢……”少女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地上的土坑喃喃自语,然后转头看向徐雨歇,笑盈盈地问道,“我确实就是与谢野咲良,看你的样子是在找我对吧?有什么事情呢?”
那边疑窦丛生,这边风雨欲来。
仅凭反对者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动摇迷思会的计划,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还是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对解睦而言,他此时的心情十分低迷——大家为了争取这宝贵的时间已经牺牲了太多,可牺牲是否会有回报还是个未知数,况且歌利卡也依旧没有醒来,这让他心神不宁,可是眼下,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狂风怒号,黑云压城,距离凌晨零点还有三分钟,丁尧带领着仅存的能够战斗的人们,在夜空的巨眼下严阵以待。老人扛着锄头迎风站立,几撮稀疏的头发在风中摇曳,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铜像。
突然,呼啸的风慢慢停了下来,巨眼封印的旁边裂开了一道口子,没有前奏或是预备,裂口倏忽变成了一个大洞,就在这时,那位老人拿着锄头向洞口飞跃而去,消失在了漆黑的洞里。
以人类的肉身前往世界之外,就是一趟十死无生的旅程,但只有突破世界的屏障,才能跟世界外的祂们进行最彻底的交流。
难以言喻的疼痛不断袭来,宛如甲缝插针、外睾破裂、孕妇分娩……这种疼痛已经超乎了人脑的想象,是一种会直接突破生理限制,让神经崩溃的痛。但他不能倒在半路上,丁尧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长针,毫不犹豫地把它插进了脑袋里,破坏掉了感知疼痛的神经,继续向世界之外奔去。
存在的概念开始逐渐变得模糊,随着老人的前进,一切可被知晓的物质统统离他远去,时间与位置失去了它们的意义,这里是最接近那些诡物的地方,屏障之外那不可被窥视的,无法形容之地。
人类的精神是很难接受这种体验的——自身的意义不再重要,“我”不存在却无处不在,虚空之中永远飘荡着被人脑强行归属于歌谣的颂声,伟大又古老的造物在世界之外徘徊,或是讥笑,或是跳着不休的舞蹈。
就在丁尧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深空星海之主终于出现,生有蝠翼的追随者们在祂附近欢呼,戏弄着这个渺小人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