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岸吧。”

两人浑身湿漉漉的爬到岸边，孤馆扯了扯因为沾水所以贴在身上的衣物。

他从兜里摸出来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按下去。

不出意外的，打不着了。

那只银色的打火机随后就被孤馆扔到了水里。

萧微雨：“你在干什么？”

“扔一些没有的废物。”

随后，孤馆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3个不同造型的打火机，不出意外的，一个都点不着了。

那些打火机的下场都是被孤馆抛进水里。

萧微雨将自己的长发拧干，扎起来后问：“你为什么要随身带这么多打火机？”

“我喜欢没事的话喜欢将他们点着，看着火焰跃动。一个打火机通常太单调了，我喜欢好几个火苗被放在一起发出的光和热。”

萧微雨表示不太理解。边整理自己湿透了的衣服继续问：“这是个很奇怪的癖好。”

“我也觉得。”

“不过一般对于有特别癖好的人来讲，这种满足他们癖好的东西是有纪念性意义的，你就这么把它们扔了？”

不知道从哪来的风，吹进了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打扫过的走廊。这里安静的出奇，除了两人的回声这条走廊就只剩下年久失修的漏水管道里水滴下落的啪嗒声了。

孤馆也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用手指理顺自己的头发。他回答：“嗯，比起用物体承载，我更习惯用回忆来承载这种意义。”

“回忆？”

“是啊，打火机用久了总会旧，但记忆越久越值得慢品。”

孤馆将头发揽到脖颈的一侧，露出有异变值那一面。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不难猜，原因之一是萧微雨很能跟上孤馆的脑回路。

“你是说你的异变值吗？”

孤馆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在水里我的异变值是100%，但是靠近你之后我就从丧尸变回人类了，并且直到现在异变值也没有上升，甚至我受到的那些伤都痊愈了……”

“我觉得，你所散发的作用和解体不相上下。”

孤馆是带着目的问出这些话的。

他大概能猜到，萧微雨之所以会在水底沉着，是因为路上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没准是生死关头阴差阳错就刚好到目的地了，还遇到了自己的任务对象。

所以有很大可能，他现在和总部是失联的。

孤馆也知道，他爸爸制造的拟造人智商不可能差，所以他说这话点明了对面现在变成了一个行走的人人觊觎的解体，并且还有一种询问对方的意味。

你现在是解体了，有什么打算吗？

不过孤馆拿不准对面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在试验基地变向服刑。

如果是的话他这话说的就有点打草惊蛇。

萧微雨神色和之前无异：“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好像只有对你才会有缓解异变的作用。”

孤馆显然不信：“这个哄人的话编的好不走心。”

萧微雨却无心解释，他拧干头发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孤馆。

“走吧，我们现在出发回总部。”

孤馆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他知道自己马脚露早了。

面前这个长得功德无量的工艺品心思要比孤馆意识到的还有深。

孤馆同时也无比肯定刚刚那个眼神是警醒的意思。

两人向前走去，这里地面上的瓷砖角角落落多多少少都有污垢，尤其是靠墙壁的边缘，脏的没法看，相比之下中央的瓷砖显得白净些，不过也都发黄了。

这里隐约有光，至少能看清脚底下，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孤馆透过微弱的自然光注意到生出苔藓的墙壁上有人扶过的痕迹。

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在这里唯一见到过的除了萧微雨面具男之外的活人。

他比我们先到这里。

孤馆根据自己的猜测，脑子里大概构思出一个点子。

一个能甩掉萧微雨的点子。

孤馆：虽说是旧友，但你既然态度这么坚决的要送我回去继续‘服役’，那我也只好出此下下策了。

萧微雨听到了自己后方孤馆脚步一顿，随后又恢复了平常。

他比较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他需要从身边人的反应来获取信息。

他的记忆里自己一直都是个情绪缺失的人，而就在几天前被面具男袭击的时候，他胸膛里生出了一种自己无法言道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在过去从未体验过，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感情。

而他过去记忆里的感情与那天所体会到的，全然不同。记忆里的感情就像是一行行冰冷的旁白，回想起来让他没有半分波动。他一度认为所有人的感情都是那样的，直到那天，他发现自己以前的情绪是不正常的。

他那时候就在思考。

太奇怪了，一般人异变都是伴随着心绞痛等不适应症状，可他们4个全然没有。

他们的异变体现在哪？

还有他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在水里，自己又为什么能治愈孤馆，自己背后的那只翅膀是什么，这些都是谜团。至于翅膀那个，他倒是有点猜测，他背上的翅膀跟当时在悬崖边害得他被面具男发现的蝴蝶的很像。

但相比之下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萧微雨思考这些问题的诱导因素是，他好奇他沉在水下沉了很久，至少3小时往上，人在水里憋气的时间最长是10来分钟，自己为什么活了下来。

他排除了异变，因为异变是一种由身体引发的人体机能的改变，他没有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

最终他将这个问题的突破点对准了孤馆。

孤馆是最知道异变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了的，还知道有关解体的一些信息。

萧微雨刚刚在地下河边的时候通过河水看到自己的异变值一直在零。

再加上孤馆刚刚有意说给他的一番话，他越发的肯定，自己的不同是和解体有关。

走廊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自然光也越来越弱。两人有规律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孤岭在来之前告诉过他有关它们家庭的一切，他知道孤馆是不愿意回来的。

所以孤岭让他多关注关注孤馆，如果萧微雨接到他了，多警惕一些，孤馆很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戒心。

下一个转折口，一张枯瘦的变形的脸映进两人眼底，

那个人口中的牙变成了锥形，眼球里蒙着一层白雾，他的血肉消失，只剩黄蜡一样的皮紧紧贴着骨头，活像一个干尸。

他坐在转角的背面，头高高地抬起，眼睛闭着，胸膛里插着一把刀，双手握着刀柄。

孤馆望着他，惋惜的摇了摇头。

李警官已经死了很久了。久到周围的空气了都散发着臭味。

孤馆并没有对这具尸体产生太多的感觉，包括但不限于恶心，不适，或者害怕。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就只是怜悯了。

他从小就在用活人做实验的家庭里长大，人格早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轨迹。遇到残忍的生物，人之所以会恐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面的不可控性。而孤馆从小就与实验失败的怪物打交道，不可控性对孤馆来说几乎没有，见到这些怪物，反倒有一种亲切感。

他从小就在怪物堆里长大，对怪物这个整体产生羁绊是必然的。

臭味萦绕在孤馆鼻尖，但孤馆却没露出太嫌弃的表情，反倒弯下腰去拨开李警官李渡的外套。

手伸到半空，被萧微雨攥住。

“怎么了？”

萧微雨神色看起来还是很友好。当然，可能只是他那张脸让孤馆产生了他友好的错觉。

“他是谁？看你表情你认识他？”

孤馆顿了下。

“萧队长好眼力。这是三天前上级为了保护我们母子特意留在这里的人。”

萧微雨点点头。手上一点力气没松，慢慢开口。

“既然是保护你们母子的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地道里？”

按照孤馆为人处世的习俗，这个时候定是要怼上几句的。但是面对这么一张脸，他有点难下决心，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嗯，可能是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要逃走吧。”

“可能？”

孤馆示意萧微雨看握住自己的手。

“看看他身上带着的什么，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我就很想知道，萧队长，你呢？”

萧微雨：“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们接下来的路程没多大关系。”

孤馆：“这话就绝对了，多知道一些信息对我们总是无害的。”

“绝对？”

“是啊，他很明显是在绝望中自杀的，而且还是死在出口，你说他会不会嫉妒那些能从出口走出的人？”

“不嫉妒还好，要是嫉妒了，难保会做点什么。”

萧微雨思索一阵，最后松开了手。

“想的真周到。一起吧”

孤馆笑着给萧微雨让了位置。

两人翻找好一会，最终在李渡的腰间找到了一管血清，还有个纸条。

“戴上它，去123区，有重酬。”

两人沉默了几秒。

萧微雨：“这个血清我听上级说过，并不能阻止异变，他这么重视这个，是你告诉他这个血清能阻止异变吗？”

“冤枉了，是他自己这么想的，我要是再和他解释我比这个血清重要，那岂不是太有欺骗的嫌疑了？”

孤馆想到他会在身上写一些遗书之类的了，但他没想到，他写的是这些。

更让孤馆没想到的是，那管血清既然没被使用。

再李渡的认知里，血清能阻止异变，但他拿起了刀，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而且到死还念念不忘那那管血清。

那张写重酬的纸很大，他可以在上面交代很多。但他最终只写了11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