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灵在清洁干净卫生间后就径直回到房间休息。

她向前推开半拉门后侧身进入，门后与窗边堆着杂物，窗外没有月色，只有一栋一栋的楼。

她的房间里只有床被与几件充满潮气的衣服是她的。

宁灵躺进冷硬的被窝里，划动手机查看她小叔发来的消息。

“小灵，我们明天就回来了。”

刚吃完早饭，宁母悠然地张着手掌捋着手指后又突然开口，“你不是在找实习吗？”

“对。”收拾碗筷的宁灵低声吐出一字，毕业前要实习，学校能够安排，宁灵也能够自己去找个工作。

那要不还是听学校安排吧。

宁母打断宁灵心绪，声线有些僵硬地开口道，“那我看看这里有没有在招实习的。”

“你回来也是好事，家里压力没有帝都那边大，你在外赚点钱，房租水电伙食一除就剩不了钱，何苦呢？”

“……”

学校能直接安排，而且还能住在学校里。

“你们大了，我现在也老了，以前养你们的时候再艰难我也没出远门，跑这跑那的，你就自己留意，外面的工作哪有好的？”

“还是回家里来…”突地门锁咔嗒一声响，宁母惊喜的声音骤然而起，“潇潇？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睡好吧？”

宁潇没有答话，跟在他身后的宁灵小叔先声笑了几下提着大包小包从门后进来，“潇潇就想着早点回家见你，所以我们一大早就来了。”

宁潇故作冷硬的面色见着宁母也柔和下来，隐约看见厨房里人影翕动，疑惑地看去，宁母柔柔地牵着宁潇往沙发上坐下温声道，“那，宁灵。”

“哦，小灵也回来了呀？”宁灵小叔又发出几声爽朗笑声问道。

“昨天就回来了，”宁母偏头看向厨房，眼神有些漠然，又回头慈爱地看着阔别已久的儿子，“你们不是说昨天回来吗？”

“我昨天都把菜弄好了，今天才回来，那不是要吃剩饭剩菜？”

“潇潇说想回来住。”宁灵小叔接过宁母递来的水一口饮尽后说道。

所以腾出一天时间来给宁潇收拾行李。

“怎么回来住？”宁母疑惑，看向宁灵小叔。

“就是想。”宁潇神色莫明，又别扭地垂下头闷声说道。

“可以，可以，这是你家，怎么不可以？”宁母连连开口，笑纹更加深切，又高声向厨房喊道，“宁灵，一会给潇潇整理一下房间。”

“我才不要她给我整理，”宁潇抬头嫌恶地撇撇嘴道，“我那东西多贵重，要是她给我弄坏了怎么办？”

“宁灵就要去找工作了，”宁母看向宁潇温声保证，“她有钱就赔给你钱。”

“宁灵要找工作？”宁灵小叔眼眸精光一闪，如同野兽般低声呢喃，“长大了。”

宁灵在几人热闹的谈话中回到房间里。

这种安置楼区将建筑面积利用到极致，日光翕微到与傍晚一致，宁灵靠躺在枕头上刷着手机看向聊天群里老师发出的实习工作信息。

一条消息滚动发出。

名企招聘人力行政实习生

岗位职责：1、后勤管理；2、入转调离工作跟进与手续办理；3、日常行政事物工作。

公司福利：1、上班时长5小时，可自打卡，周末双休，包三餐，可提供宿舍，每天有往返交通车；2、实习生补贴、节假日福利、生日津贴。

有意者与李明阳老师联系，限omega。

宁灵大致扫过一眼后将手机甩在枕头边上，双手摊开，阖上双眸将脸偏向枕头里，泄气一般大剌剌地躺到被子上。

不管宁灵如何，宁母是自觉喜事临门，宁潇马上就要去alpha学校报道了。

宁母昨天做好一顿大餐，可宁潇他们没有回来，宁母准备去外面的商场买菜给宁潇他们做一顿大餐。

“妈，你怎么还要出去？”

宁潇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宁母穿上鞋袜，他点点手表，手表上空弹出一个面，上面标题显目，正写着——“美好生活小帮手，与家人团聚”，下面就是琳琅满目的饮食品类。

“出去买菜啊，那现在去商场，菜还新鲜着呢！”

宁母准备再大出血一次，像她没有趁着晚上菜肉类降价购买的时候实在是屈指可数。

“不用啊？”宁潇指着页面上大标题下的下面一个子标题——新鲜送达，随叫随到，“人家能送。”

“新鲜着呢，在上面买了一会就能送到，都是从市场直采的，”宁潇开口，“婶婶用的就是这个。”

宁母一听到这里后突然停下手，踢掉脚上的鞋后立马换上拖鞋，“那妈就用这个买。”

宁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宁潇挪开一点后背过身去刷着手表上的页面，“妈，你还没洗手呢！”

“好好，妈去洗手，”宁母起身前往厨房扬声开口，声音与淅淅沥沥的水声飘到客厅，“那一会你给妈妈选要吃的菜。”

“那龙虾，那还得来个螃蟹，…，”宁母心绪起伏地看着页面上的订单消费量随着宁潇的划动越来越大后有些肉疼。

宁母付完钱后看向宁潇又起身抖抖双臂作势去拿宁潇的行李，“那一会才来呢，妈就先给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宁潇霎时有些慌乱，忙一把手夺过行李往走廊走去，声音充满少年意气的高扬，“我自己收拾不就行了吗？我不是都说了嘛！”

宁潇将气撒完一下子关上房门，客厅里只剩余宁灵小叔与宁母。

宁母笑声许许地回到沙发上，“宁潇就是知道心疼妈妈…”

坐在一旁的宁灵小叔看着宁母笑脸挤出的皱纹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振动了一下，然后颤抖着眼尾尴尬笑笑后看向手机，客厅里的空气就像果冻一样胶黏在了一起，宁母越凑越近的身形让宁灵小叔愈发地喘不过气来。

他蓦地站起身，把宁母吓了一跳往旁边缩去，他皮笑肉不笑地掀起嘴角，“我去看看潇潇，毕竟之前住我那，我去帮帮他。”

“哦…哦，”宁母垂眸看不出神色又低声开口，“那好吧。”

宁灵小叔转身就走向走廊，打开了棕红色式样的房门。

宁灵腾地起身眼含戒备地看向门口的来人，她将腿屈起，宁灵小叔反手摁上房门又不怀好意地闷声笑了笑。

宁灵急忙将腿放下到床边。

“你进来干什么？”

“小叔来看你啊。”宁灵小叔故作玄虚地看向宁灵与宁母相似的脸。

这张脸充满了年轻的生命力，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只是相似之间又和那个眉眼重叠起来，宁灵小叔的神色一下子扭曲起来，声音不复之前虚伪的良善，竟有些痛苦。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宁灵小叔惋惜地看向宁灵的头发，她前不久还是一头与宁母年轻时同样飘逸的长发，当时宁母的长发散落在床被间，就是最上等的迷药。

他朝前走上几步，甩掉伪善的哀悼后换上虚伪的笑意。

“你今天就陪陪小叔吧，我好久没见你了…”

我真想你。

他仍然能够记得宁母年轻时巧笑倩兮的模样，永远怀念当初他们再见后的激情。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给宁灵送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宁灵急忙穿上拖鞋快速穿过小叔身旁，打开房门，那口气不上不下憋在胸中，然后换鞋出去。

“妈，我先走了。”

宁灵还没等宁母反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离去。

啪的一声门响后宁潇开门探出头来，“诶，怎么回事？”

“宁灵走了，”宁母挥手并不在意，又埋怨道，“饭都不吃，还没帮我洗菜呢！”

“那菜不用洗，”宁潇说完后看向宁灵房门准备伸手去关，“诶，小叔，你怎么在宁灵房间？”

“刚走错了。”关上房门后，小叔这才开口，宁潇也疑惑地回身关上门。

他向客厅看去，撞上宁母直直冲过来的眼神。

宁母平静无波地看向他，似乎对一切都洞察了然的神色让宁灵小叔避无可避，将他卑劣的想法昭然在青天之下，他讪笑一下说，“我去洗手间。”

他快速地逃往洗手间里，关上门后便是响水声。

宁灵快步走过长廊如同劫后余生般长吁一口气，她坐上电梯看着亮色的金属涂面上模糊的人影。

她摸上短发，不像上个星期一样短了，她的手又抚上脸庞，描摹着眉眼。

这张脸年轻，充满生机。

她长得好看，比母亲还要好看。

在宁潇升入高三的这段时间里宁母对宁灵的态度好上了一些，宁灵也听从宁母的意愿几次返回家中，但都好巧不巧地碰见了小叔。

小叔在面对她时越来越反常，有时好得过分，有时冷漠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似乎和小时候一样，宁灵惶惶然看向四周，记忆中在表情餍足的小叔身旁宁母面色红润，艳丽非常的脸庞似乎与她又重叠在了一起。

小叔会反常地捧起她的长发，会反常地握向她的手。

但宁灵会躲开，宁灵小叔会感受着手掌里刹那间的余温，低垂的眉目就像野兽含目般，他阴沉地笑笑，摩挲着指腹，看着宁灵的眼神就如同掌中之物，就像当时揽过宁灵头发时一根一根地从指尖碾过。

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吗？

宁灵反锁上卫生间的门，将头发束成一把。

她冷冷地看向镜子里与宁母相似的眉眼。

不一样的，她眼中的寒意更加决绝。

咔嚓一声剪过，她利落地举着锋利的剪刀往还没剪完的头发剪去，她埋头把黝黑的头发丢进垃圾桶，头发散落，发圈仔也绑不牢地坠入垃圾桶内。

她的怒火烧干了惧怕，只有剪着头发时才让她感觉到快意，头发一丝丝地坠落在垃圾桶内，她站起身来，手上的鲜血向下滴落，指腹被剪刀划伤，宁灵也只顾看着镜子里碎发凌乱的头颅。

她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