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宁灵回到了宿舍。

没过一会，星琪也开门进来。

“小灵？”

星琪开灯看见宁灵床被隆起，她眨了下眼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刚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小灵~”

“嗯。”宁灵从床被里传出闷声闷气的一声。

星琪坐到椅上，闲散地将脚上的鞋给蹬掉，光脚踩在地面前上，舒服地呵出一口气，嘀的一声消息提醒后她浅笑着点开虚空中的页面，将手支在桌上，顿时手下的桌面显现出一个模拟键盘来，她的手指嗒嗒嗒地点在桌面上发送消息，“人张明前今天可想你了呢，就是上次开车送你那个alpha。”

“你还记得吗？”星琪抬眸看向宁灵的床被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她看着手上新做的指甲，又看向张明前发来的消息，想起人类的通病——晚上的时候人心骚动，总是不甘寂寞啊。

“哦。”

张明前向她问起宁灵，像是不经意的波澜，星琪不答反笑，在人声嘈杂的酒吧里贴近张明前耳朵，她的呼吸声萦绕在他的耳间，她大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想她？”

她又一下子离开，眼里盈满笑意却并不直达眼底。

歌舞喧哗，他凑近星琪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狭缝，嘴唇挨得极近，向她求证自己的真心，两人的信息素似乎交缠在一起，“她是你同学，我上次为什么把她关在车里，你不是最清楚吗？”

上次坐张明前的车时坐在一起的女孩和身边人聊天，声音却在音乐声与人声中无比清晰，“alpha与beta？呵，你要笑死我吗？”

星琪扭脸看着消息页面又娇声笑了几下，开口就像脆甜的青梅，“这周周末你应该不回去了吧？”

“多陪陪我~”

“不回了。”

“那说话不能反悔，”星琪声音愉悦又拔高一个度，脸上却并没有挂着笑靥，就如同早已写好的模式化应答，“那我就答应别人了啊！”

这周过得很快，宁潇回到家后，宁母也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发来消息，但仍然还是老样子。

张明前按照约定时间来接上星琪与宁灵，直到张明前将车从道路上开近会所前，星琪点了一下车窗，半透明的车窗立即将外头霓虹闪烁的光景显露出来，星琪又点上两下，车窗消失，路上人烟稀少，只有车辆停靠。

“我们之前不是来过吗？”星琪有些疑惑，这张明前是什么态度？

“我在这订了一年的会员，”张明前温声笑语，“再说其他地方也是一个样。”

“哦…”星琪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宁灵随后关上车门。

会所门前站立的beta门童殷勤地快速走来，“各位贵宾好，请问有什么能够为您们服务？”

“你去把车停了。”张明前拿出一张卡放在车钥匙下面递给门童后更近一步低声说道，“204，如果有越公子消息，麻烦告知一下。”

“好的，那各位贵宾自便。”

会所墙上的巨幅屏幕将光扑洒在几人身上，光影斑斓，难辨神色。

“走吧。”星琪走到张明前身边时，他才抬步。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包厢。

和前几次一样，人越来越少，却渐入佳境。

最初张明前操办这场酒局也不知道会来那些牛鬼蛇神，他想过这会所主理人越公子会来，却没想到顾阎书能来，这场酒局的档次也提高了不少。

只可惜顾阎书来了一次后便如同销声匿迹般，越公子的行踪不定，但他守在这里，总有一天还会再见到。

酒局不再像之前一样声色犬马，宁灵也坐在包厢边上的一个椅子上啜饮着服务员刚递来的果酒。

“张公子可是出了大血了，这包厢，这酒，”两个beta服务员端着酒盘斜靠在宁灵旁边的柱子上休息。

“你不知道吗？你拿的就是果酒。”

“哦。”一个声音低沉地说道。

顾公子的会所以贵著称，这低楼层的包厢更贵，张明前订的还是果酒。

果酒熏人却不会醉人，不像酿造酒与勾兑酒，这酒局上才敢请来这些在校生omega，可在这酒色场所找到这样的酒，张明前果真是煞费苦心。

嗯，这酒确实好喝。

与两个服务员只有一柱之隔的宁灵心生感叹。

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着发起亮光，一连串的消息提醒通知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好吧，那两位服务员不想注意这里都难，那手机的亮光散射着映照入两人的眼尾里。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几秒后两位服务员站到宁灵桌前。

三人面面相觑，笑意僵硬。

一个服务员将一个果盘放到宁灵桌上，“客人尝尝这个水果，新鲜着呢，今天刚摘的，不不，今天刚洗的，不，今天…”

短发服务员慌不择言，局促地看向身边的服务员。

那个服务员将宁灵面前的酒换掉。

“客人酒喝完了，我给您换上一杯。”

随着歌曲舞动的灯光照在俩人身上，宁灵一下子又看见了与她小时候看着宁母时雷同的眼神。

“我什么也没听到。”

宁灵低声说道，她关灭了手机屏幕，喝上一口酒，又吃了一片水果。

递来果盘的服务员长吁一口气，旁边那位服务员这才放下心石开口道，“谢谢客人。”

宁灵稍坐一会后揣着不停振动的手机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一连串消息后必然是一通电话，成份里饱含宁母的斥责、呵叱与唾骂。

“我让你不回家了吗？”

“什么时候你能这样做了，谁给你交的学费？我就不应该让你读这么多书！”

“都说了给你找工作，你是个人，你有个工作学个本领，就不是一个让人指指点点的废物，人人都要出去工作，就你不行，就你精贵？”

“你要反思，路都是自己走，我能帮你到这，我对你多好啊，我让你回家就是为了让你少吃外面的苦，我也不说感不感恩，宁潇那么小，你得有良心，你是当姐的啊。”

“要实习了就回来把证明办了，”宁母声音缓和下来，毋庸置疑地将事定下，“我都给你找好了。”

宁母已经为宁灵物色好了本地的一个工厂。

宁母好不容易才谈来这实习时候的工资与正式入职后的一样。

虽然有很多工作能够用机械完成，但是仍然有人力工作——比如废旧外骨骼的拆卸。

军用的废旧外骨骼也就是机甲向来是机密内容，像宁灵这样的beta，只配染指废旧外骨骼家用模型的拆卸。

金属原料能够再回收，可重拟一些高精度的材料时会浪费时间与成本，那些材料仍然能够用到新的技术上，而运用人力最能够节省成本。

可是这外骨骼模型公司已经爆出了很多丑闻，新兴的外骨骼科技更新迭代太过迅速，公司并没有太多资金支持研发，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只能靠吸收大量的人力并且加班运作废旧外骨骼模型的拆卸与回收来抵偿外债。

宁母不知道宁灵进入工厂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当她看到那份合同就如同一份卖身契时那又怎么样呢？她只知道宁灵进入工厂后的每一笔工资都会直接划入她的卡内。

不听她的话，以为翅膀硬了，这就是她要还的债。

“这工作就在我们那个区里，虽然说没工资，但包吃包住，你去那里实习就直接把你学校里的床单被套拿去单位，没空给你买新的，直接去那儿住着，不用回家来，还浪费路费。”

“这工作好，你就去长长见识学点经验，以后就得靠你了。”

宁灵划动屏幕，看着触目惊心的标题，——害人命，逼人死，违反劳动法，beta就应该命如草芥！？

宁母不知道吗？

宁灵颤抖着手指按着返回键，这带着这家工厂标签的一行行的消息句句刻骨见血。

一字一句随着宁母的话语就好像也要划在她的血肉上。

她的心随着撞钟摇摆，最后只会成为一滩泥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妈，我就不去了，学校安排了。”

“安排？什么安排！”宁母的声音透过话筒像是要穿破宁灵的耳膜，“我可是你家长，安排我怎么不知道？它这样，我就告这学校，告它卖学生，我怎么不见通知？这哪里的学校会提早安排？”

“星琪说的，星琪对我好，”这一字一句就如同拿刀在宁灵喉咙里划，她艰难吐出，“学校就给我们两个安排了同样的单位。”

“星琪？”宁母不解又突然想到宁灵是个特招生，“哦，星琪，那个o…”

“她给你安排了？”

“那我得去问问了，”宁母不依不饶道，“那你怎么不回家？”

“我陪星琪呢。”

宁母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后快速地挂断通话。

不行，不行。宁母来回踱步思索着是要再打电话还是再发消息。

宁母摁摁手表打开消息页面，正准备语音输入文字，却看见宁灵发来的一张照片。

仔细一看，这走廊装潢奢华精致，边上放着昂贵的绿植。

不止这几株，远处的走廊上还放着颜色各异的花草树木。

宁母对着照片放大缩小将手垂放下，踌躇一会后又冷笑一声才去到厨房给宁潇明天早上喝的粥米给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