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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舔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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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知初听到水远杉的话后,鬼使神差地伸手在水远杉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是温热的,属于水远杉的皮肤温度。

等戚知初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手。水远杉握住戚知初那只半悬在空中的手,将它举到两人鼻尖处晃了晃,像是警察抓住嫌疑人一样,得意地用余光示意那只作案工具。

然后略带挑衅地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戚知初挣扎着想缩手,却被握得更紧,他微微偏头,说:“只是想试下你是人是鬼。”

水远杉轻笑出声,松开戚知初的手,后退半步好让戚知初有喘息的机会,饶有兴趣地问:“那……试出来了吗?”

戚知初把手背到身后,用另一手轻轻盖上刚才被水远杉握过的地方,看着水远杉,用问题回答他的提问:“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给自己买墓地?”

水远杉走到墓碑前,漫不经心地回:“谁说得准呢?有备无患嘛。”

仿佛在他眼中,买块墓地就好像出门买了一包泡面般,稀松平常。

过了几秒,水远杉又说:“那你呢?又是为了她?”

又。

偏偏是又。

戚知初喉咙里落下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叹息,说:“你知道了啊。”

水远杉还是那样轻松的表情,说:“当年那篇新闻影响力很大,很难不知道。”

戚知初还想说点什么,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思半蹲着喘着气说:“哎……小戚你跑得也太快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

刘思话没说完,水远杉就说:“不用了,刘叔,我们认识。”

刘思一听,拍了下戚知初的肩膀,高兴地说:“那正好啊,你们是?”

“初恋。”

“老同学。”

三人几乎同时愣在原地,水远杉用略带玩味的眼神看着戚知初,夜风凉飕飕地刮过,墓园安静得可怕。

刘思摸了摸后脑勺,干笑几声,说:“总……总之是熟人嘛。熟人好办事,好办事。”

“刘叔,这块墓地我不会卖的,刚才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水远杉走过戚知初身旁,突然侧过身子,“很高兴再见到你……老同学。”

明明是陈述句,戚知初偏偏从中听出一些尾音上行的疑问和嘲笑。

刘思在旁边安慰戚知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是考虑下小许推荐的那块墓地吧。”

戚知初根本没听进去,他不懂为什么水远杉会说“初恋”。

一直以来,他和水远杉的关系不过是自己不敢公之于众的一厢情愿,他是水远杉和别人幼稚游戏中的筹码、工具、玩物而已。

水远杉走了一会儿戚知初才缓过劲来,他想要追上水远杉,不管是他们的关系,还是转卖墓地,他要问个清楚。

戚知初跑出嘉陵墓园时,水远杉刚坐上一辆出租车。戚知初摸了摸兜里仅剩的200块,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水远杉。

车子在岷河巷的口子停下来,戚知初把100元整都给了司机,没来得及找零。

他始终保持着百米的距离,却在巷子转角处迎面撞上停下来的水远杉。

“别跟着我了。”水远杉说。

戚知初摸着额头,一副你怎么知道我跟着的表情。

“从你上出租车我就发现了。我有事要办,别跟了。”

水远杉说着便要走,戚知初扯住他的衣角,语气诚恳:“能不能把墓地转卖给我?多少钱都可以。”

“不是钱的问题。你走吧。”

水远杉意外地有些急躁,戚知初几乎没见过水远杉这样的情绪。

“那是什么问题?是因为四年前我说了分手吗?那我们现在和好,是不是就可……”

戚知初话还没说完,水远杉突然一脚踹到他腹部,戚知初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巷子逼仄潮湿,戚知初裤腿被水凼浸湿,他捂着肚子,看着水远杉猛地蹲下来,揪住他的衣领警告他:“戚知初,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别再跟着我,滚!”

滚字说得异常大声。

戚知初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不过水远杉挡住了,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见那人说:“哟,杉哥,谁这么能耐惹你生这么大气?”

水远杉就着力气把戚知初往巷子里扔,然后起身搂着那人的肩膀朝反方向走。

戚知初疼得不行,眯着眼看见了那人的脸。

他听见水远杉喊那人小九。

“烂桃花,缠着不放,教育了一顿。”水远杉说着和小九勾肩搭背走远。

小九说:“你才刚从局子里出来,万一打死了又得蹲几年,划不着。再说了,你要是不喜欢,就送给爆哥呗。还能挣点快钱。”

戚知初脑袋嗡嗡的,他隐约听见水远杉最后说了句:“男的爆哥也要吗?”

小九回:“当然了。”

水远杉走后,戚知初揉着腹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知道这是下了狠手的力道。

他是真生气了。戚知初苦笑着想。

不过水远杉生气是应该的。

毕竟,四年前是戚知初骗他在先。也是戚知初提的分手,现在又有什么立场说和好呢?

诊所医生处理完外伤后,建议他去医院拍个片子,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办了。戚知初婉拒了,以前比这还严重的伤他都受得住,水远杉这一脚虽然痛但不至于要命。

他向医生讨了口温水,吃了止痛药,付完钱他兜里只剩下1块5毛钱。

从诊所出来已经是凌晨,他没回家,而是回到刚才和水远杉分开的地方。

戚知初靠着斑驳的墙,隐没在阴影中,像一只蛰伏在黑夜中的猫头鹰注视着巷子口的一举一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个歪歪扭扭的身影走近。

戚知初一眼就认出来是水远杉。

他轻轻喊:“水远杉?”

“你怎么还没走?”水远杉有气无力地问。

戚知初说:“我在等你。”

话音刚落,水远杉就向他倒来,好在戚知初常年在外干活,力气并不小,他忍着腹部的疼痛稳稳地接住水远杉,随即闻到水远杉身上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戚知初将水远杉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换了个好扶住他的姿势,“我带你去医院。”

水远杉用力握了下戚知初的肩膀,哑着嗓子说:“不能去医院。”

戚知初没问为什么,只是扶着他往大路上走。

水远杉头靠向戚知初,呼吸很重,吐息全落在戚知初的耳廓上。戚知初有意偏头,水远杉就跟着他偏。

水远杉的气息就这么追着他走,无处可逃。

走到大马路上,戚知初突然想起他身上没钱打车,便问:“你还有钱吗?”

“戚知初,不去医院。”

戚知初安抚地拍了拍水远杉的脑袋,说:“去我家。”

水远杉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握住戚知初的手,往自己身前带,戚知初没反应过来,问:“干……干什么?这是在外面。”

水远杉轻哼了一声,好像很愉快,说:“戚知初,钱在我裤兜里。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戚知初有些羞恼地伸到水远杉的裤兜里,极其快速地拿出一卷纸币,拙劣的掩饰在水远杉眼中变得愈发好笑。

“笑什么?”

“没什么……”水远杉胳膊被轻轻掐了下,“嘶……”

“痛死算了。”

戚知初把水远杉扶到出租车后座,自己去副驾驶坐着。路过一家药店,戚知初下车买了一大堆医用品。

回到车上时,水远杉打趣问:“你要在家里开药房吗?”

戚知初把一大袋药物往后排扔,砸得水远杉吃痛。

“反正不是花我的钱。”戚知初说。

水远杉又笑,笑得戚知初心里有些毛毛躁躁的情绪泛起来。

“你又笑什么?”戚知初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气。

“戚知初,几年不见,你终于有自己的脾气了。”

戚知初猛然想起来,跨年夜的那个晚上,水远杉说他能不能有点自己的脾气,别这么忍气吞声了。

随后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直到下车。

下车时水远杉抬眼看了下街道口的路牌。文星街。

“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和我来这里的二手书店。”

戚知初发现水远杉说话间,额头起了细密的汗珠,脖颈上因忍痛而青筋突兀。

“都痛成这样,别说话了。”

水远杉余光看见戚知初拧着眉,低头看路,像是在思考什么,于是又问:“戚知初,住这里不会是在怀念过去吧?”

戚知初没理他,摸出钥匙在铁门上拧了半天没拧开,心里兀自升出一丝焦急感,用脚轻轻踹了下门。

“别急。”水远杉边说边从他手中拿过钥匙,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戚知初把水远杉放在床上,转身去把刚才买的药品摆在一张不足50cm宽的旧桌子上,用水远杉听不到的音量说:“还不是怕你痛死了。”

水远杉坐在床沿,打量着这个半地下室,虽然狭小破旧,却很干净整洁,淡灰色的窗帘被风带起一些弧度,仿佛要将窗边整理药品的戚知初包裹进去一般。

戚知初很瘦,弓着身子时,后脊宛如嶙峋的山脉起伏蜿蜒。

水远杉想到自己之前那一脚,问:“你痛不痛?”

戚知初没回他,面无表情地拿着碘伏走向他,说:“衣服脱了。”

水远杉乖乖脱衣服,刚抬手就扯得伤口痛,准确地说是他在戚知初面前表现出伤口痛。

戚知初只好把碘伏放在一边,轻手轻脚帮水远杉脱衣服。戚知初发现除了一些踢打的淤青外,最严重的是背部,像是鞭子抽打的痕迹,有几处皮肤已经不成型了。

“可能会有点痛。”

碘伏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水远杉几乎全身僵直,双手紧紧握住床板,有那么一瞬间戚知初脑袋里冒出床板被水远杉抓坏的画面。

为了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他又鬼使神差地说:“你抓我吧。”

水远杉没抓他,而是含住他的肩膀,含糊地说:“这样可以吗?”

戚知初默认了,但水远杉却迟迟没有咬,只是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靠着他。这就使得整个姿势极其暧昧,戚知初看着自己手上的消毒动作,都像是变成爱抚。

“那……那个。”戚知初想说点什么缓解下这奇怪的氛围,一张嘴发现自己喉咙滚烫。

“嗯?”

“怎么伤的?”

水远杉不回答,戚知初也不追问。

戚知初默默给水远杉缠绷带,一圈又一圈,水远杉滚烫的汗珠顺着脸颊落在戚知初手背上,烧得他心烦意乱。

做完外伤处理后,戚知初迅速走到窗边,吐出一口滚烫的气,缓过来些。

随后戚知初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长袖衬衫扔给水远杉。

水远杉有些耍赖地轻哼了两声,说:“不方便穿。”

戚知初无奈地走过去帮他套好袖子,又认认真真扣好纽扣。

水远杉盯着戚知初给自己扣纽扣的手,发现戚知初手上长了茧子,心里一沉。

戚知初没发现水远杉的表情变化,做完这一切,给水远杉递消炎药,问:“你……为什么坐牢?”

水远杉眼底有丝惊疑,原来戚知初听到了,他吊儿郎当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中就喜欢惹是生非,进局子早晚的事。”

又是含糊其辞的回答。戚知初心想。

“但你一直很有分寸,不会做越界的事情,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还有那块墓地,半年前你就买了,究竟为什么?水远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和今晚那种人混在一起的。”

戚知初弹幕般地输出一大串问题,水远杉突然冷哼一声,像是自嘲。

“以前我就是太有分寸了,不想过度干涉你,总想让你自己告诉我,所以才会什么都抓不住。戚知初,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个混混,你最清楚不是吗?”

戚知初看着水远杉,异常坚定地说:“水远杉,别骗我了,今晚那个人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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