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远杉本来都想好了,如果戚知初拒绝这个礼物,他就用戚知初昏倒前那句话来堵住他的嘴。
朋友之间送礼物,不能不收。
意外的是,戚知初没有拒绝,只是把鞋放回盒子里,说他会好好保管的。
水远杉没在意他的措辞,只当戚知初是收下了。
离开医务室的时候,正巧遇见前来做笔录的警察。
水远杉知道教导主任最后还是报了警。
戚知初和水远杉是在校医室分开做的笔录。戚知初出来时水远杉刚进去。
陈玲玲给戚知初递了一杯温水:“小戚,喝点水。”
“谢谢陈阿姨。”
“小杉他从小就喜欢做好人好事,为此惹过不少麻烦。”陈玲玲叹气道。
“惹麻烦?”
“嗯。”陈玲玲看着阴沉的窗外,娓娓道来。
水远杉的爸妈工作很忙,他从小就是放养状态。初三的时候,在校门口遇到几个女同学被骚扰,他过去解围,和小混混们打了一架,把警察引来了。
他看到水明宏从警车里下来,兴奋地冲过去邀功,却被狠狠瞪了一眼。
到了警局做完笔录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打的是一个刑事罪犯,背了命案的那种。
他兴奋地问:“那我是不是立功了啊?”
水明宏当时用文件拍他脑袋,怒意十足道:“立功?你不好好读书去打架做什么?给我滚回去写检讨。”
水远杉当时有些委屈,他爸同事安慰他:“那人带了刀,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你爸是担心你呢。”
水远杉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水明宏觉得他还不够强大,于是他就常常逃晚自习去学校附近的酒吧街蹲点。
情窦未开的他经常把酒吧门口的男女调情当做醉酒男人对女人的骚扰,气冲冲地上去就是一拳。为此,他没少挨打。
原本想用好人好事获得水明宏的认可,最后却变成寻衅滋事的派出所常客。
很长一段时间,刑侦支队队长水明宏有个寻衅滋事的儿子成了队里的话题。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陈玲玲去派出所把水远杉接回来的。
水明宏要不是联系不上就是忙着教育其他人的儿子没空去领水远杉,而水远杉的妈妈陈念,一心扑向事业的记者,也没空管水远杉。
唯独一次,水远杉被打得很惨,水明宏和陈念恰好都去了。
水远杉那天很开心,做完笔录后兴冲冲去找爸妈,却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
水明宏抽着烟,满脸愁容:“你就那样看着他挨打?你的工作比你儿子命还重要?”
“我报警了。”
陈念是很干练的女性,说话也从不拖泥带水,以至于水远杉经常觉得,比起母亲,她更像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
水明宏吐出一口雾气:“报警,报警!你在那里见到他那么多次,除了报警还可以把他带回家!”
“水明宏!你怪起我来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在那里做什么?我能去带他回家吗?要是暴露了,我的报道全废了。”
“报道报道!一次报道而已!”
“水明宏,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为了让你认可才去做那些事的!他帮你抓到人那次,你夸夸他就没这些事了。”
原来每次在酒吧街被打,都是他妈妈报的警。水远杉苦笑。
水明宏也好,陈念也好,在他们心中工作都是第一位,而自己,或许做再多好人好事都得不到关注。
他没再听下去,自己打车回了家。
陈念说到这里,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她转头看向戚知初,说:“有时候小杉只是想获得认可,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可以的话,你也试着多认可他吧。”
戚知初手指在杯壁上来回摩挲,出神地望着窗外。
路灯下有片叶子打着璇儿下坠,一阵风过来又把它托起,半悬在空中。
门开了,风停了,那片叶子悠悠坠地。
“戚知初,看什么呢?”水远杉趴到窗户边左右摇晃脑袋。
“看,那片叶子落了。”
“很多叶子落了,你说哪片?”
陈玲玲笑起来,说:“你俩对诗呢?饿不饿?”
水远杉把戚知初从座位上架起来,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说:“饿了!吃饭去,戚知初。”
路过校门时,豆腐脑小吃摊的老板正在收摊,见到水远杉过来,打趣道:“水远杉,最近怎么没见你给女朋友带早饭?”
水远杉坦率地回:“惹她生气了,正闹矛盾呢。”
“这女孩子嘛,就是要哄啊。闹了矛盾就不带早餐,你小子诚意不够啊!”老板笑道。
“没事,叔,我们和好了。”水远杉边走边回,“我去吃饭了啊,您慢慢收摊。”
“去吧,臭小子。下次来买豆腐脑,我给你多加点料。”
“谢了,叔。”
陈玲玲和戚知初几乎用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水远杉。
陈玲玲想的是你小子不是喜欢男的吗?
戚知初想的是除了自己水远杉还给其他人带早饭?
三人坐在一中外的苍蝇馆子里。
水远杉不慌不忙地点完菜,抬眼问:“你俩一直盯着我干嘛?”
陈玲玲用筷子敲水远杉的头:“老实交代!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戚知初默默点点头表示附和。
水远杉坐在戚知初对面,往前倾:“戚知初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戚知初有些别扭地回。
水远杉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那我早餐都白送了。”
陈玲玲倒是听出点端倪,说:“哦,你给小戚带的早餐啊?”
“不然呢?我哪里来的女朋友。”水远杉说这话时是望着戚知初的。
戚知初佯装镇静喝了一口水,说:“为什么那个老板说是女朋友?”
“他们闹着玩呢,我也懒得解释。而且,说是女朋友,他们还会多加点料。多好啊。”
戚知初想到水远杉带给他的早餐,分量是挺足的。
原来是以女朋友的名义换来的。戚知初有些尴尬地想。
“想什么呢?”水远杉问。
“没什么。”戚知初又喝了一口水,没什么底气地说,“你还是和他们解释清楚吧。”
“不要。”
“骗人不太好。”
“也不算骗人吧。”水远杉抛了一颗花生到嘴里。
一旁的陈玲玲闻此轻咳几声。
“二姨,你掐我干嘛?”水远杉转头说,“你看,女朋友、男朋友都是朋友对不对?戚知初是男的,也是朋友,那不就是男朋友嘛,然后就约等于女朋友。我是不是没骗人。”
“咳……咳……”这次轮到戚知初咳嗽,“水远杉,你的语文学得真好。”
“不兴这么骂人啊。”水远杉又凑近了些,问,“你是不是想说我偷换概念呢?”
戚知初眨眨眼,算是默认。
“我这不是偷换概念,我这是逻辑缜密,思维活跃,懂吧?况且我也没那么拿不出手吧?当我女朋友不挺好的吗?”
陈玲玲在旁:“怎么个好法,我听听?”
水远杉把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抽出来,边说边摆。
“第一,我是不是长得还挺帅的?”
陈玲玲说:“算一个吧。”
水远杉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戚知初:“你觉得呢?”
戚知初也点点头。
“第二,我是不是挺高的?”
“嗯。”戚知初回。
“第三,我会打架,我爸是警察,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有安全感的?”
陈玲玲不太赞同地说:“打架也算优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全感!戚知初,你觉得呢?”
水远杉把目光投向戚知初,见他点头后扬了扬嘴角继续说:“第四,我很会照顾人。”
“没看出来。”陈玲玲摇头。
“又不是照顾你,戚知初,你说说。”
戚知初想了想,水远杉会在他发烧时送他去医院,还会陪他走四公里回学校,也会陪他打扫公共区域,还给他带早饭。
的确,挺会照顾人的。
于是戚知初再点点头。
“你看二姨,我就说吧,我特会照顾人。”
“第五,我……嗯……算了,四个挺多了。”水远杉有些泄气地说道。
戚知初突然开口道:“第五,你很有正义感,喜欢助人为乐。”
“对对对!我喜欢做好人好事!”水远杉轻拍一下手,兴奋地说,“还是戚知初了解我。”
戚知初低着头,嘴角悄悄扬起好看的弧度,陈玲玲看在眼里,没有戳穿。
“所以,综上所述,做我女朋友是不是倍有面儿?”水远杉有些骄傲地问。
陈玲玲夹了一块排骨给他,“吃你的吧!”
水远杉揪着不放,又问戚知初:“你觉得是不是?”
“我不是女生,不知道。”戚知初说。
水远杉想了想,又问:“你说得对,那换个问法,让我当男朋友是不是倍有面儿?”
戚知初不知道怎么回,学着陈玲玲刚才的样子,夹了排骨给水远杉,说:“你多吃点。”
水远杉一顿饭吃下来有些郁闷,送戚知初回寝室的路上他一直闷闷不乐。
戚知初站在寝室门口和他道别,见他兴致不高,想起陈玲玲在校医室和他说的话,突然喊住水远杉。
水远杉半只脚踩在浅浅的积水上,溅起涟漪,他转身问:“什么事?”
戚知初朝他走过来,他如深井般的幽森瞳孔里散着点点火光,照亮了水远杉的眼眸,说:“刚才那个问题,我想了下,你当男朋友应该挺不错的。”
后面半句“你一定也会找到很好的女朋友”水远杉根本没听到。
他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和戚知初道别。
戚知初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好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他想。
他全然不顾雨后的积水,脚步轻快地走起来,在转角处回头看见戚知初已经进寝室了,又飞快地小跑起来。
低鸣的秋虫,屋檐滴落的水珠,被车轮带起的水声,都在为他躁动的心脏鼓点伴奏。
不知名的小调没有结尾,一句接着一句定格了初秋的雨夜。
陈玲玲见水远杉神色飞扬,在驾驶座问:“刚进去的时候还那么低落,怎么出来这么开心?”
“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肯定是戚知初说了什么呗。”
水远杉偏过头问:“你怎么知道?”
陈玲玲笑起来,顺着水远杉的头发摸了摸,然后把他的脑袋按到后视镜前,说:“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这个样子,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
水远杉摸摸头发,说:“看出来什么了?我很帅?”
陈玲玲笑笑,心道这小子情窦初开的样子还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戚知初:他好可怜,认可一下吧。
水远杉:他好爱我,想让我当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