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水远杉没有爽约，例行在每周五的下午去找戚知初一起打扫公共区域。19班的劳动委员就差给他跪下了，再也不用被教导处喊过去挨骂说19班没人参与了。

这次水远杉去3班找戚知初的时候，许玮说纪月和戚知初已经去了。

水远杉莫名有些焦急，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走到小树林的时候，他听到两个微弱的交谈声。

向来对偷听不耻的水远杉，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会儿后，站在角落处心惊胆颤地听两人的对话。

“到时候你去男厕所给他，知道了吗？”纪月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嗯，好的。”

“你知道被发现的后果吧？”纪月问。

“嗯，知道。”

树林里静了几秒，两人的声音变得很小，加上周遭都是吵吵闹闹打扫卫生的声音，导致水远杉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词句。

什么“身份”，什么“保护伞”之类的，拼不成完整的句子。

正当他想要靠近一些时，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他拿着扫帚，摇头晃脑假装扫地，却在和纪月擦肩而过时，被毫不留情地戳穿。

“站这儿听得清么？”

不等水远杉开口，纪月就离开小树林，朝教学区走去。

水远杉有些恼，他很少有这么吃瘪的时候，不过这种情绪在看到戚知初后消散殆尽。

“我以为你不来了。”戚知初说。

水远杉把一个辣条的包装袋扫到簸箕里，说：“你在等我？”

戚知初转过身，握紧扫帚，说：“没有。”

水远杉跟过去，弯着腰凑到戚知初面前，笑嘻嘻地说：“戚知初，你就是在等我吧？”

戚知初又转到另一边，解释道：“只是两个人效率高一些，我可以早点回教室看书。”

水远杉用手肘碰了碰戚知初，笑道：“戚知初，那你就是在等我啊。放心，我说到做到，不会不来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水远杉像是一台刚启动的引擎，铆足马力把每个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

回去的路上，他把戚知初手里的扫帚、簸箕全拿过来，美其名曰“学霸的手还是握笔比较好。”

“刚才纪月找你说什么？”水远杉像挑扁担一样把两把扫帚半扛在肩膀上。

“没什么。”戚知初答得遮遮掩掩。

“真没什么？”

“嗯。”

“我怎么听她的语气，要生吞活剥了你呢？她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儿？”

“你想多了。”

“但愿吧。对了，你周末有什么打算？我发现一个特好玩的地儿。”

“周末月考。”

水远杉诧异地问：“月考？什么月考？”

戚知初在内心叹气，又耐心地解释：“高三开始，每个月都有月考，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水远杉震惊，随即怒吼道，“凭什么占用周末啊？我不服。”

“不服去找教导主任。”戚知初淡淡回应。

水远杉说找就找，带着劳动用具朝教师办公室跑，颇有一副就义的气势。然而在和教导主任据理力争一个小时后，水远杉败阵而归。

周末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和试卷相看两生厌。只有英语考试时，他才顺畅地提前半小时做完试卷。交完卷后，他百无聊赖地趴在走廊上看操场上打球的学生，余光瞄见楼梯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跟过去发现是秦威。

秦威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走，水远杉直觉秦威的神情不太正常，偷偷跟在后面。

秦威进了一楼的男厕所，水远杉突然想起纪月和戚知初的聊天好像提到过去男厕所。

他蹑手蹑脚跟进去，听到隔间里秦威压着声音问：“带了吗？”

隔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奇心作祟，走过去敲门。

秦威说：“有人。”

水远杉轻咳一声，说：“秦威，你他/妈上厕所上到一楼了？”

隔间里没了声音，水远杉急促地敲了两声门，说：“开门，再不开门我喊教导主任了啊。”

半晌，门开了，戚知初从里面走出来。

水远杉看了看戚知初，又看了看秦威，两人都是一副事情败露的表情。

水远杉心里一紧，不是说不喜欢秦威吗？居然背着他在厕所里偷鸡摸狗？？？？

气不打一处来。

水远杉越过秦威，走进去把秦威拉出来，作势要打。

戚知初拉住他，问：“你干什么？”

”打人看不出来？”

秦威声音微抖：“杉哥，不至于吧。”

“人家不喜欢你，你还来硬的是吧？”水远杉把秦威抵在厕所隔板上。

秦威和戚知初的表情如出一辙。

“不是，杉哥，你说什么啊？他自愿的。”秦威委屈巴巴地说。

水远杉偏头看戚知初，问：“你自愿的？”

戚知初点头。

水远杉觉得之前那颗落到深井里的心，又冷不丁被刺了下，他松了手，有些消沉地对戚知初说：“那也别在这种地方，不干净。”

秦威揉了揉脖子，说：“杉哥，作弊不找厕所难道去教务处？”

水远杉猛地回头，问：“作弊？你……你们是在作弊？”

“不然呢？”秦威回。

“哦，哦哦哦。”水远杉笑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又拍了拍秦威的肩膀，“原来是作弊啊，作弊好啊，作弊好。”

秦威恍然大悟：“我靠，杉哥你不会以为我和他在厕所干那档子事儿吧？”

水远杉不客气地回：“谁让你刚才问什么带了没，我还以为是问那玩意儿呢。其实是问小抄带了没？”

“废话！肯定是小抄啊。我不喜欢男人！！！！”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戚知初低声说：“那我走了。”

“等等！”水远杉喊住他，然后朝秦威伸手，“小抄还来。”

秦威求饶般：“不至于吧，人自愿给的。都给了那么多了，不差这一门英语。”

“你一直在给他小抄？”水远杉问戚知初。

戚知初不置可否。

“靠！你知不知道被抓了要通报批评的？”水远杉有些气急败坏地问。

“你不说不就好了。”秦威在旁接话。

“晚了。”戚知初望着门外说。

秦威和水远杉顺着戚知初的目光看去，教导主任黑着脸站在厕所门口，气势汹汹地留下一句“滚去教务处”就大步离开。

水远杉低声咒骂秦威“看你干的好事”，然后跟着戚知初走出男厕所。

教导主任把保温杯“啪”地一声朝桌上砸，吓得秦威虎躯一震。

一旁的水远杉从容地走过去，把保温杯拿起来，轻车熟路走到饮水机前接水，然后毕恭毕敬地递给教导主任：“李主任，喝茶喝茶。有什么事好好说嘛。”

李主任接过保温杯猛喝两口，开口数落：“卖什么乖！”

然后指着戚知初说：“戚知初，你说说怎么回事？”

戚知初刚要开口，水远杉就抢话：“是秦威非要让我给他英语试卷的答案，被戚知初发现了。戚知初正在劝秦威改邪归正，回头是岸，浪子回头，头头是道。”

说罢又补充一句：“我也劝了。秦威拉着我非要我给小抄，我誓死不从！义正言辞告诉他，这是违规的。”

李主任问秦威：“是这样吗？”

秦威被水远杉盯着，憋着嘴，不敢多言，只好点点头承认。

水远杉刚松口气，戚知初就走过来：“李老师，是我给秦威小抄的。”

秦威和水远杉同时抬头，满脸惊疑。

水远杉给戚知初递眼色，戚知初没看他，继续说：“我缺钱，就找秦威商量，卖小抄给他，一次50。秦威原本不同意，是我劝诱他说不会被发现，他才答应的。”

教导主任脸色极其难看，就像正在酝酿一场暴雨的夏日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水远杉扯了扯戚知初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戚知初站得离他远了些，没搭理他。

他又给秦威递眼色，秦威开口道：“那个，李老师，是我逼迫戚知初给答案的。我还恐吓他如果被发现，得包庇我，所以他刚刚才会那样说。”

教导主任再次用保温杯砸桌子，严肃地说：“秦威，水远杉，把你们家长叫来！”

秦威嘟喃着：“为什么戚知初不喊家长？”

教导主任抬手扔了一本书砸过去，吼道：“让你喊就喊，废话这么多！”

秦威走到教导主任办公桌前用座机给家里打电话，很快就通了。

然后是水远杉，他足足打了五遍电话才接通。

秦威的家长是最先到的，一进办公室就提了一大堆烟酒糖放到教导主任桌上。教导主任先是客气推脱了下，然后在三个学生面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水远杉有些不屑地想，叫家长是这个意思啊？那教导主任得失望了，他家那位监护人绝对想不到这些，也不可能做这些。

水明宏的确是空手来的，身上还穿着警服，风尘仆仆的样子。

进门时，带起一阵雷厉风行的风，吹得秦威和他爸妈立马站直了些。

水明宏看了看水远杉，眼里没什么脾气，倒是在看戚知初的时候，多了些审视的神情。

戚知初和水明宏对视的时候，想起来当年那些警察带他妈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看他的。

审视中带着一丝警觉，好像他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般。

“你老盯着我同学看什么，你儿子在这！”

水明宏这才收回目光，瞪了一眼水远杉。

水远杉没当回事儿，对教导主任说：“李老师，事情真是我说的那样，不然你让这个公正的警察来断断案。”

教导主任毕恭毕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水明宏突然问：“你们俩的班级，一个在3楼，一个在4楼，全都凑在1楼干什么？我看谁都没说实话！”

水远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番话的确有漏洞，如果秦威要找他帮忙作弊，两个人干嘛跑到1楼来呢。在3楼或者4楼风险小很多。

但如果按照秦威或者戚知初的说法，那么水远杉出现在1楼也很奇怪。

戚知初提了提音量，坚持说：“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我缺钱，卖答案给秦威。水远杉和秦威是同学，知道我在卖答案，也跟着来了。”

秦威爸妈揪着他耳朵问：“是这样吗？”

秦威一边叫着“疼疼疼”，一边低声应着：“是这样，是这样。”

水远杉一遍咒骂秦威一边冲过去要揍他，被水明宏一个背摔撂翻在地：“长本事了啊？”

秦威和他爸妈吓得停下动作，一旁的戚知初说：“水远杉不是来买答案的，是来劝我们的。”

水远杉被压在地下，侧脸望着戚知初，挤出一句：“不是这样的。”

教导主任一脸愁容，语重心长地说：“哎，戚知初，你有困难和老师说啊。你说你年级第一做这种事，传出去怎么好。”

戚知初提高音量说：“李老师，对不起，你按照校规处罚我吧。”

然后又对着秦威的方向鞠躬：“叔叔阿姨，很抱歉。我不该教唆秦威作弊。”

水远杉挣扎着起来，埋着头不再说话。

教导主任分别嘱咐了几句，就放人回去了。

水远杉跟在戚知初后面追出去，还没说话，戚知初就说：“原来你爸是警察。”

“关他什么事。”

戚知初听到水明宏的脚步声，平稳有力地走来，他不自觉加快脚步。

水远杉拉住戚知初的胳膊，说：“你为什么要撒谎？”

戚知初甩开水远杉，只是淡淡说了句：“水远杉，以后别再管我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远杉：作弊好啊，作弊好，吓老子一跳！我的老婆我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