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洗澡比较慢，听到韩毅敲浴室门的时候，他还在热水下抓挠身体，先前太冷了，以至于他现在有些贪恋这热水的温度，他洗热水澡舒服了实在不想停下热水。

韩毅抱着衣服站在门外等着，林文拉开浴室门的时候他下意识闭上了眼，把手上的衣服递出去：“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好，谢谢。”

感受着林文从他手上拿过衣服，韩毅还是没忍住，睁了睁眼，只见林文半个身子缩在门后，只有一个头透过微开的浴室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还有话要说吗？”林文出声。

“没……没什么。”韩毅落荒而逃，三步并作两步躲回了自己房间，把门一关，整个人靠在门后，心怦怦跳，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文看着韩毅以一种奇怪又扭曲的姿势跑回房间，满脑袋问号。门外的冷空气钻进浴室，让本来被热气塞满的浴室多了几分凉意，林文身体一抖，连忙把门关上，重新回到热水的怀抱里。

洗完澡，林文总算觉得舒服些了，把热水关掉，用毛巾把身体擦干开始穿衣服。

看着那堆衣服，林文犹豫了一下，稍微翻看了一下，他需要确认个东西……只需要稍微翻看一下，他就知道了。

林文回到房间，看见韩毅正在往柜子里塞他的那一大堆衣服：“你就这么放你的衣服？”

“啊？你出来了？”韩毅被他吓一跳，回过头一脸惊悚地看着他。又顿了好一会，他才看见林文双手空空，“你……穿了？”

“什么？”林文反问。

“那个……”韩毅伸手比划了一下，“我没新的了，就给你拿了条旧的。”

“……”林文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了，“嗯，穿了啊，难不成你没洗？”

“怎么可能！”韩毅大喊一声，随后声音又弱了下去，“肯定洗过。”

“行了，我知道。”林文看他那样子，怪好玩的，走过去把他手上的衣服夺过来放在床上，又把已经塞进衣柜的衣服给抱出来同样放回床上，“衣服不能这么放，要叠好，不然容易潮湿有味。”

林文让韩毅坐着，说着说着就帮他叠起衣服来。

“你为什么拦着我？”韩毅坐在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的林文，目不转睛。

“我不希望你跟他打，就以我们老师那风格，最后肯定各打五十大板，会变成你们都有问题的。”林文手上动作不停，飞速的把那些夏天的衣服给分类叠好放在衣柜里，“你肯定没看到，你在的时候教导主任正好下楼看见了呢。反正这种事情最终会怎么处理都是由学校定夺，就没必要再多事了。”

“我从来都只是想这种事情快点结束而已。”林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回看着韩毅，面容平静，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今天发生的一切，“况且他们有五个人，就算我相信你能一挑五也没用，我还是会担心你打不过，也不希望你去。”

“……切。”韩毅有些不屑，“他们五个里面四个怂逼，最后跟我打的肯定还是只有陈波一个人。”

林文没理会他的话，夏天的衣服已经叠完了，剩下的冬天的衣服最近经常要穿，就拿一家全部挂起来，方便找。

“好了。走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龙老师很生气啊，最后肯定会处罚他们的。”林文宽慰道，他也不想让韩毅太生气。

等林文把衣服都给韩毅整理好了之后，两人一起去了诊所，看了一下身体，提前准备了点感冒药以防万一，之后就没事做了。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他们两个孩子也没什么事可做，索性当天下午就一起回学校去。

林文返校的时候，把换下来的衣服裤子都丢在韩毅家里了，等洗好了他再过来拿，反正也方便，他就穿着韩毅给他的衣服去学校。本来韩毅是准备把自己的羽绒服也给林文穿一件的，但林文拿着自己的羽绒服说不用，他的羽绒服只是被丢在地上了而已，有点灰拍掉就好。

两人虽然没上上午的最后两节课，但他们这一来一回，还忙了很多事情，下午到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课下课了。学校嘈杂的声音并没有消停多少，没有谁真的受到了什么影响。

下午上课，班主任来视察，看见林文已经回教室了，就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姓龙，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男的，人挺好，就是没什么耐心。

林文听龙老师说了很多，说已经教育过陈波他们了，说叫了陈波他们的家长明天来学校，说林文这件事也得知会他的家长。林文犹豫了一下，说这件事不希望让家里人知道，但龙老师坚持说这件事不小，必须得让家长知情，便让他回去跟家里人沟通一下，明天叫来学校。龙老师还告诉他学校有在开会，看最后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其实林文知道，自己这个事情严格来说不大，但那种情况下，毕竟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很多人都看见了，包括教导主任，学校大概是抱着杀鸡儆猴的态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

林文答应了，晚上回家的时候想着怎么跟妈妈说。最后，这样一件严重的事情在他嘴里变得轻飘飘地被他妈妈听了去。林文保证，他已经尽可能说得轻松了，但他妈真的很生气，他记忆中的妈妈一直坚韧温柔，一个人将他抚养长大，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妈妈那么恐怖的骂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妈妈骂起人来这么厉害，说十句脏话都没有一点重复的。

他妈妈在最后跟他说，他没错，她说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学校，这件事得有个说法。林文很感动，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把所有的事情讲给她听会把她气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两边一大早，外面的学生还在因为雨停了要跑早操而苦恼，两边的家长就到齐了，在办公室里带着自家孩子互相瞪着眼，只有龙老师被夹在中间，教导主任也坐在附近看着。

龙老师先让林文和陈波都出去，然后在里面跟两个家长交谈事宜。林文只记得办公室里很吵，而且几乎都是他妈妈在吵，声音很大，辅以龙老师的安抚声，陈波的家长倒是没什么声音，好像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他们交谈了多久，大概是住校生们跑完操，回到教室上早读的时间吧，才勉强结束，两位家长跟老师谈完之后，才把他们两个也叫进去。

林文走进去就注意到陈波他爸正揉着自己的半边脸，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打过。林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妈，她镇定自若，就像那不是她打的一样。

林文他们进来之后，并没说什么别的内容，就是让陈波给林文道歉，就只有道歉而已，最多弯了个腰。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毕竟似乎也没给林文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就连昨天准备的感冒药都没用上。

林文看着他，没有说话，没说过拒绝，也没说答应。他妈妈也没有要让他答应的意思，看着陈波弯腰道歉之后，就拉着林文走了，走之前没忘记跟龙老师说再见。

“他爸……想给我们钱作为赔偿，让我们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他妈带着林文走出办公室，来到无人的过道，尽可能用只有林文的声音小声跟他说话，“我没要，我只要他的道歉。”

“嗯。”林文回答，意料之内。

“你这身衣服，是韩毅那孩子的吧？”他妈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是他的。”林文说。

“挺好。”

林文跟他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身后，陈波跟他爸也走了出来。相比起林文他们的和谐，陈波跟他爸那边的状况就显得惨烈一些。

陈波他爸可能是觉得被叫家长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丢人，现在正一只手揪着陈波的耳朵向上提，嘴里不断冒出教训的话，说陈波一天天的就知道给他惹麻烦，正经事一点不做。

他们走动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越过了林文他们母子，在前面拐了个角消失不见。

“学校那边说，这件事会给陈波记大过，休学一周，然后再留校察看。”林文他妈也把他带到拐角，但没有急着下楼，而是停在了那里，认真的跟他说，“我同意了。”

“嗯，好。”林文依旧是闷闷的。

他妈妈笑了笑，抚摸着他的头发：“不过我也警告了，这种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不然我发起疯来会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妈妈抱了抱他：“我儿子是最好的，谁都不能欺负你。如果他再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好么？”

“好的……妈妈……”林文反手抱住了妈妈。妈妈的身体是温暖的，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但林文还是不准备把自己过去的事情告诉她，妈妈实在是太累了，他想让妈妈轻松一些，不要再为自己而烦恼。

第二周的周一早会，学校在台上宣布了这个消息，由于高二五班陈某同学欺凌同班同学，造成严重后果，经过校方研究决定记大过处分。

这之后，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泛起涟漪，也就仅此而已，很快便平息了下去。陈波没在学校的这几天，林文和韩毅的生活轻松了很多，他的那群兄弟也算得上是群龙无首，生活中再也没有那种糟心的事情发生了。

林文的精神状态很稳定，大约是处理得早，淋了雨的他并没有生病，韩毅也不愿意再多给黄瑞他们几人一个眼神。唯一让林文还有些担心的就是陈波返校之后会不会还是一如既往地找他麻烦，韩毅看起来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心。

陈波一周后返校，看起来老实多了。学校规定要穿学校的校服，他一个长期不穿校服的人居然也老老实实穿着。看起来是被家里人教训得不轻，各方面都老实多了，只是天天依旧跟他那群兄弟混在一起。

但有人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在他返校之后不久，韩毅就私下找到了他：“你上次不是问我是不是我找人拦的你吗？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就是老子。本来只是想威胁你一下，让你他妈的把手脚放干净点，但你现在是在找死。”

“哦，生气了？”陈波看着韩毅，挑挑眉，向后一躺，“那你想咋样？”

“下次放假，学校外面，老子等你，别忘了多带点人，我怕你被打死。”韩毅撂下狠话，“有种就别跑。”

“我跑了我就是你儿子！”陈波一点也不服软，就像大决战似的，这一次，他要在韩毅身上扳回一城。

韩毅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见他答应了转头就走。

林文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放假那天他还在跟韩毅有说有笑的离开学校。两人正聊起之后的安排，这个假期准备做点什么。

第一次，林文的话比韩毅还多。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一旦放松下来就有好多的事情想要做，他滔滔不绝地说，韩毅也耐心的当了一回听众，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

“这周末我想要去看电影！然后我们出去玩！去哪里都可以，比如去爬坡，感觉会很有意思！”林文跟韩毅分享着自己的计划，这些计划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做，但是果然还是希望能和朋友一起去玩，感觉会更有趣。

“都可以啊！无论如何我都陪你。”韩毅说，“不过今天晚上应该就没时间了，我还有事，你明天来吧。”

“今天晚上你有事吗？”林文印象里韩毅好像还没有过这样突然的情况，不过人嘛，总是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忙的，他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先回家了，明天去你家找你。”

“嗯。”两人正好走到林文家附近，韩毅目送着林文回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自己才离开，就跟两人刚认识的那天一样。